奋起吧,农女! 作者:素熙珏

    亲事初定

    “囡囡,娘不是想打你,大宝不懂事,娘心里急,你别放在心上。”难的黄氏说软话,此番真是急怕了。

    南风没吱声,扶着黄氏在铺旧布垫子的椅上坐了,长火钳往那火盆灰里搅了搅,露出几块火红的炭,空气中飘起烟尘味。今年天气算的上好了,上月落了一场鹅毛大雪,这个月焰焰晴好,就是屋子里有些干冷。因怕黄氏着凉,又从篓里捡了两块炭投了。心里寻思待娘生产,屋里里定要熏热,月子里也不能少了炭,农家的炭都是柴火烧完捂在坛子里,并不想大户人家买者好炭用。要不去隔壁借两篓来。可见南风是个细心,她都把娘生产前前后后的事料理好了,便是寻常人家的婆婆也没这份心。

    黄氏说了好话,自觉面子又回来了,歉疚之心矮了去。摆着一副教训人的模样道:“囡囡,不是娘说你,过年也十五了,家里不好的,嫁了都抱孩子了。娘瞧着你还是小儿心,不打扮也不收拾,学学月娥,多在自己身上用心思。”

    南风素来做事勤快,兼又想的周到,黄氏寻不得半点错处,只是她训人习惯了,总觉得闺女是别家的好,少不得每天唠叨着。南风知道是娘是这子,倒也不计较,只有一条,有不满怨愤在家里说说就好,别动不动就拿外人给人闲嘴,最后败坏了名声。

    说到服饰打扮,月娥喜穿红着翠,簪花贴钿,明艳动人,南风穿的素雅,端是清丽。黄氏是苦过来的,最喜大红大紫显的喜气。南风穿的素,也是因为她的衣衫不多,黄氏穿的旧衣,月娥不要的破裳,年节时买的几匹料子,被修修改改,绣花着草,倒也别致。

    “娘,衣衫够穿就是了,再者每天做活,脏了好料子。”南风劝道。

    黄氏想着还有一月过年了,两个孩子出落的如花似玉,索买了两匹好料子,紧着闺女穿。大抵天底下的娘都有打扮女儿的爱好。

    瞟了一眼南风身上臃肿冬衣,悄声道:“你来月事了么,月娥去年就来了。”

    十四岁的少女还在窜个头,口的小包子有涨大的迹象,月事还没影。

    南风只做娇羞状,不语。

    这就是没来了,黄氏心里有了数,笑道:“你大约是来的迟些,不妨事。前头跟的说明婶子家的老三,明婶子跟我说是极为中意你的。”

    话题急转而下,转到亲事上来,她脑子一空,只见黄氏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说什么。

    嫁给薛广集,这件事居然成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娘,”她舔了舔干涩的嘴皮,声音里有不易让人察觉的颤抖,“娘,你没听岔吧,明婶子同意了,我只是一个爹都没有的人,哪有这般好福气。”

    黄氏美滋滋拍了女儿一下,激动道:“福气,福气,你知道什么是福气,娘活了大半辈子,这才真正觉得是福气。薛家现在是明婶子做主,婚姻之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薛三郎就是中了状元也得听老子娘的。你懂什么,听娘的安排就是。”

    “娘,声音小点,还是没影儿的事呢。”毕竟是媒婆没上门,哪能大声嚷嚷呢。黄氏一激动就大嗓门,多少年改不了。

    “娘知道分寸,这事就自家人知道,不说就是了。”黄氏想着柳二家的没福气,瞧,先头还看不起南风,敢情是秀才娘子的命。

    南风心里头甜蜜,下午脸上都漾着笑。

    都说少女怀春不假,南风也是憧憬过嫁人,嫁个老实的庄稼汉,他吃苦耐劳,自己勤俭持家,伺候公婆,生儿育女,这便是女人的一生。做人婢女,吃穿都不错,看人脸色过活,男人不过把人当个玩物。嫁人做妻,地位自是不同。

    与薛广集有一面之缘,他看起来美的不似凡人,在明婶口里,是又会读书又孝顺顶顶好儿子,后年考中秀才,能嫁给他,真像娘说的,修了几辈子的福气。若是做了秀才娘子,就不要像现在在土里刨食了,好衣衫也不能穿。

    南风悠悠,美梦成酣。

    梦里也是明月夜,稀星天,院门秋桂飘香。薛广集穿着月白衫子,手握书卷,朗朗念叨:南风知我心,吹梦到西周。她抱着儿子看着自家相公,说不出的满足。

    这个梦极美极甜,是笑醒的,空寂的夜里,传来似怨似慕的呜咽声,南风抱着被子,脸上雪白,小心翼翼的探着里间的枕头,只到几头发丝。

    月娥呢,南风吓了一跳,床上本没人!她喉咙发紧,心突突狂跳,血全往脑门冲,不敢动弹,也不敢出声。

    抖抖索索等了好一会儿,哭声渐渐没了,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咚咚咚,踏在南风的心口,出气也不敢。

    窗外月光如水,只见头发胡乱盖了半边脸,戚容泪目,怀里抱着黑乎乎的物事,不是月娥是谁!

    大半夜的不睡觉乱哭,真的是会吓死人。南风不冷不热说着:“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呢,小心得了风寒。”说罢用被子把自个卷成了画卷儿。

    月娥尖声道:“贱货,滚下来,不准睡我的床。”

    南风最讨厌人说贱了,这下也跟猫踩了尾巴似的,翻身起来,骂道:“疯婆子,大半夜的被鬼俯身了吧,你不睡我还要睡,冻死你活该。”

    黑暗中月娥双眼灼灼,恨不得烧了,她极为轻蔑道:“不要脸的贱人,大的不要脸,小的也不要。”

    骂人吵架,骂道家中长辈就不应该了,南风平生最恨人骂贱,也最恨人骂人父母。谢月娥显然犯了忌讳,南风平时总是让着她,现下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气。

    赤脚“咚咚”踩在泥巴地上,把月娥拧上床,蒙上被子,隔棉花厚被狠狠揍了两拳!下手是重了些,冬天的厚被如鉄块,消去了大半力道。

    待消了气,南风后怕起来,怕她去告状,不情不愿掀开被子一看,蜷成一团泪如雨下。

    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南风不想同她折腾,自己捂被子睡了,不想后背遭了打,硬邦邦的木头砸的生疼。挥开继续作恶的手,压着她道:“你到底发哪门子疯!”

    这声是吼出来的,惊醒了厨房偷油的耗子,好在夜半睡的沉,无人察觉。

    “牛南风,你不要脸,勾引汉子。”月娥恨恨道。

    南风一惊!这罪名可大了,二惊,看清那个打人东西是牌位,娘咧,居然是谢周氏的牌位。是不是被什么鬼东西沾身了,行事如此诡异。

    “少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一个黄花闺女说什么偷汉子。该不是鬼上身吧。”南风有心激一激。

    月娥把牌位捂着口,轻轻抚,哀声道:“自己做的好事,不要我点破,我娘若在世,若还在世,哪容得你来欺负我。”

    自己做的好事,做了什么好事,难道是她怪自己和肖融安走的近了,也是,他们本就定了亲,怕自己横一脚罢。南风虽觉得自己无妥的行为,但是月娥却不依不饶。这事是说不得,越没影的事,越说不得。

    “我不管你发什么疯,总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后会如你所愿,睡觉吧,如果你明天想看村口神婆跳大神,我愿意去请。”南风火大的很,一腔好心情被人浇灭的一干二净,谢月娥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偏还找事,她羡慕的不行,如果有天能想睡到什么时辰醒就睡到什么时辰,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用看人脸色,想吃什么自己做,那便好了。

    翌日早晨,黄氏还在嘀咕,晚上怎么响声不断,怕是灶屋遭了耗子。月娥眼圈微红,脂粉新上,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只道是晚上做了噩梦,哭醒了。

    冬月初五是谢周氏的忌日,黄氏嫁过来几年,对这事都很上心,一大早就要南风拿出纸钱线香三牲的祭品,谢长生带着大宝和月娥上山祭拜去了。南风也不敢怠慢,在家招呼客人,原来是大周氏上门了。

    南风记忆中的大周氏是个很端庄贤淑的妇人,肖家在镇上有杂货铺子,三个儿子都很有出息。黄氏和她有说有笑,寒暄了一阵主客分坐。南风泡了一壶红枣白糖茶端了上去,大周氏笑着接过,道:“南风真是越发水灵了,大妹子真是会□人。想必月娥也是极好的。”

    鬓发如云着鎏金如意簪,白肤胜雪夹着细细的纹路,一身墨绿色的袄子衬得端庄娴雅,即便年纪大了些,也称得上美人。南风想着,难怪肖融安的样貌不俗。看她喝茶竟是种享受。

    “这丫头当不得亲家这么夸,她若有月娥的十分之一好,我都心满意足的。”黄氏平时说话尖声大气,在大周氏面前也温柔小意起来,有些人天生就是气场,能让周围人受她影响。

    南风在小板凳上陪坐听着大人说话,突瞧见大周氏手上的白瓷杯口缺了一指甲块,是大宝上次不小心磕着了,她倒茶时也没留意,这下可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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