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渐近伴夕阳 作者:银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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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在帅帐发令一般平静,道:“父亲战死的,儿子出来;儿子战死的,父亲出来;家中独子出来;站到本爵马头左侧!”

    军队中起了微微的骚动,但是北平府将令是不可违抗的。一个又一个的士兵从滦川公的战马前走过,在左侧沉默地站成一小排。

    凌琛瞧着他们,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道:“孙大东你给我滚出来,你娘守寡把你拉扯这么大,你敢骗小爷?”

    孙大东在他身后的马队之中,哽咽着叫了一声:“小公爷……”

    凌琛呸道:“你个老实头,糊弄得过谁啊?”他解下腰间宝剑,回手扔了过去,道:“你率他们绕过青山沟,到怀集去,那里应该能寻到船。只要过了野塘江,不必在路上耽搁,不要向任何人求援,直接到沈州去。把今夜的事……全部禀报我父王知晓。”他长出一口气,看着江岸边的一片开阔地,想着不一会儿这里就要化作修罗战场,慢慢道:“再告诉我父王一句话——温郁渎疯了。”他转头盯住那一小队士兵,平静令道:“出发吧,我能为你们争取两个时辰的时间。”

    孙大东如僵尸一般接住了他扔过来的宝剑,一旁沉默不语的孟以智突然暴喝一声:“世子,你也是……王爷独子!”

    凌琛哼道:“少废话,我父王有多少儿子,我不知道?”

    他这个时候还要耍贫嘴,孟以智与士兵们差点儿落下泪来,却瞧见凌琛正在对着他们,对着江岸远处微笑,脸上的血与征尘也掩不住那灿烂笑容,道:“小爷不在这里,你们能顶住北戎蛮子多久?温郁渎那种混帐的心思,小爷可是猜得最透的!——大东去吧。弟兄们的命换的时间,可不是给你在这里发呆用的。”

    孙大东伸袖子狠狠一抹脸,对那群已经哽咽莫名的士兵嘶哑吼道:“走!”

    凌琛见他们沿江而去,又对自己身后道:“阿娄。”娄永文立时道:“爷,我不是独子!”

    凌琛坏笑着说:“你家儿子多,你爹在武州城里活得好好的。所以最玩命的任务,当然要交给你!”他从怀中抽出一样东西,撕下自己的战袍下摆,仔细包好,看一眼杂在人群中沉默不语的方文述,道:“这是温郁渎他们穿行桓都峰的地图。你带着它,过会儿尽量往外冲……如果能杀出去,就到丸都城去,交给……武德将军。”

    娄永文呆呆地接过来,迟疑一刻,终于问道:“爷……为什么不交给王爷啊?”

    凌琛一时没有回答,仰起头来,远望丸都城的天空。

    半晌,娄永文才听见他缓缓道:“因为……我要求他……为我保住北平府……”

    北戎王亲卫句黎军的黑甲,已经从浓重的晨雾之中,一线一线地清晰起来。凌琛脸上,依旧带着惯常那种骄纵灿烂的微笑,长枪在马头处挽了半个枪花,对着众军,再一次下令道:“步兵结阵,骑兵分至两翼,准备冲锋!”

    北戎军的白底镶金,在北疆部族间令人闻风丧胆的火形牙旗出现在江岸上。旗下无数北戎骑兵呐喊着,气势汹汹地向江边压来。

    北平府军人们,旌旗破烂,刀枪无光,却在野塘江边的构建出了一堵沉默的铁壁,坦然迎上了呼啸而来的死神。

    北戎军的巨大镶毛王旌下,北戎王温郁渎目不转睛地瞧着江岸上的血肉横飞,但是那些刀光血影,渗不到他的眼底心间。

    他催马,一步一步地踏血前行,他身边的侍卫长刀挥舞,劈飞他面前的所有阻碍,让他把一切的血与火,残躯与断肢,都在马蹄下踏烂成泥——

    北平府军的阵地在一寸一寸地缩减。温郁渎一步一步地走近战场,他终于解下马侧的长弓,反手沉稳地从腰间箭壶中抽出一支箭来,箭尖绿幽幽地放着光,映在温郁渎暗黄色眼眸中,闪出志在必得的幽光。

    第28章 天下大乱

    滦川公所部在野塘江边全军覆没一事,震动北疆。青山沟守将刘承恩知道明面上自己是罪过最大的人,因此在武德将军发五千铁甲与五千骑兵,追北戎军踪迹至野塘江时,立时到了军帐请罪。

    他知道武德将军与滦川公私交极好,因此在面无表情的武德将军面前,虽有底气,但说起缘由来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青山沟亦受北戎军袭扰,为保粮营,末将不敢擅动……”

    独孤敬烈沉默地看着他。不仅脸上看不出神情,就连目光也仿佛固成了铁板一块。就连一直跟随着他的几名禁军将领,看着他这副神情,也在心里打鼓。只觉这种神色,实不象是一个活人能摆得出来的。

    北平府将领却没有那般多余心思去研究主帅神情,柳承中第一个吼道:“放屁!北戎军几处埋伏的地方,尽是冲着小公爷所部而去,哪里来袭扰过青山沟!而且粮营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北戎人怎么敢分散力量,袭扰粮营?”刘承恩瞧着独孤敬烈,低声道:“那便是末将误判……却实不敢有慢军之意,更不敢故意……不援滦川公。”

    他“故意”二字说的极慢,似有弦外之意,北平府将领中当即有人喝道:“我家世子一军主帅,向你求援,你敢不发兵马,还说不是故意!”刘承恩眼睛一翻,想说:“此战主帅,自是我禁军武德将军!”但实猜不透自家将军现下如何打算,不敢擅弄口舌,只得悻悻道:“末将岂敢?实不是末将之过!”

    北平府将领听他到这个时候还要推卸责任,几要气破胸膛,柳承中气得眼睛通红,结结巴巴地大吼道:“你……你害得世子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语未完,忽听帅座上的独孤敬烈闷吼道:“住口!”

    独孤敬烈一向沉默寡言,平日里说话,音色重而不响,这一声吼亦不响亮,但却如闷雷一般,震得众人耳膜嗡嗡大作。连伏在他脚边的凌琛爱虎斑寅,也被惊得抬起了头,吼叫了一声。

    柳承中吃了一惊,立时大怒,他北平府悍将,除北平王父子外,何曾怕过人来?正要直斥武德将军偏私部将。忽然觉得袖子一动,转头一看,却是世子的侍卫统领邹凯暗暗地拉了他一下,微微摇了摇头。他虽不解其意,但稍一冷静,也知世子安危未定,此时决不能与禁军翻脸。只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死盯着武德将军,等他说话。

    独孤敬烈还是那副毫无表情的冷硬模样,盯着刘承恩,道:“若有别的话,一并说了吧。”

    刘承恩听言,明白将军已经听懂了自己的暗示,想要直言,却碍着帐中诸将在,有些犹豫地道:“是……”从袖中拿出一封书来,恭恭敬敬呈了上去,道:“将军请看。”

    大帐中的无数道目光都投在了那封书信上,但那书封皮上毫无字迹,亦无封印,无人瞧得出是哪里来的书信。独孤敬烈接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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