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渐近伴夕阳 作者:银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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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尹寒松执在了掌间。他微微一惊,便觉那股熟悉的浑厚柔和内息潮水般地涌了过来。

    尹寒松曾不止一次地为他这般灌注内力,驱寒用功。但此时暗香馥郁,花影迷离间,这般动作却令凌琛有些不自在起来。刚想不着痕迹地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却见尹寒松抬头望着自己,那暗沉沉的目光中忽地微光一闪,低声道:“王爷,我一直在担心,怕你又病得跟……当年一般。”凌琛心头电转,敏锐地品出了尹寒松的话中之意,一股寒意自心头升了起来,嘶声问道:“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生病?”

    尹寒松握紧他的手,将一样东西放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那是一只已经被砸得坑坑洼洼的,带着污黑血迹的精钢护腕。

    第81章 菩萨心肠

    凌琛默默地盯着掌中已经变形成疙里疙瘩一块儿的钢护腕,空气中的桂花香已经褪去,惟剩焦糊剌鼻的血腥气息。

    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起,独孤敬烈的盔甲与武器就是他最喜欢的玩具之一。他弄乱他衣甲的叶片,拖拉着他的长桀乱斫花树,偷他的头盔战靴穿出去四下里招摇……独孤敬烈好脾气地纵容着他,任着他胡作非为,为他在父母面前求情遮掩。只有在他捣蛋得太不象样的时候,才会随手用自家的护腕把他的两只小手扣在一块儿,让他叽叽哇哇地跳脚打滚儿,最后一头扎进那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去撒娇……凌琛目光茫然地看着月光中自己孤零零的身影,迷惘而痛苦地想:时光呢,都到哪里去了?

    他梦游一般地挪了一步,面颊便撞在了一根粗壮旁逸的桂枝上,枝梢簌簌摇动,洒落万点金屑。尹寒松抢步上前,一把扶住被撞得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的凌琛,颤声道:“王爷……王爷!”

    凌琛微微转头,脸上已被粗糙的树皮擦出两三道血痕。尹寒松一把握住他的肩头,带他避开枝干落花,却见一瓣金桂染血,沾在他的嘴角,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拂。刚刚碰至他面颊,忽地一凝,手指抽动一刻,握成了拳头,垂了下去。低声道:“王爷,我本不该回来,更不该来伤你的心……可是,武德将军以德报怨,我实不忍……让他的骨骸流落在外……”

    凌琛听得“骨骸”二字,立时浑身一抖!又听说“流落在外”云云,忽然便心思清明了些许,一如那日在高句丽使臣面前一般。他所肩负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万不容他中道崩溃萎顿下来。

    他咬紧牙关,终于振作起精神,抬眼看着尹寒松,道:“这里不是说话处,跟我来。”说着,转过身去,蹒跚走下山坡。

    尹寒松沉默地随在他身后穿过庭院,出了月洞门,未走多远,便见一处偏门。凌琛推门进院,尹寒松跟着进去,四下观看,发现这竟是一处小小佛堂!他在凌琛身边许久,从不知道凌琛是个崇佛尚道的人,在他的府中竟有这般谨严端整的一处礼佛之所,倒是令人吃惊的一件事情。

    凌琛见他有些惊异,也不多加解释,只道:“这儿少有人来,上夜的沙弥早就睡了,别吵醒他们便是。”说着,带着他往正殿走去。

    两人悄无声息地进了正殿,佛前供着宝烛香花,净水果品。凌琛径自从香案取了线香,在烛上点燃了,在蒲团上跪倒。尹寒松见状,连忙跟着他跪了。随他拜了数拜,方扶他起身,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两人重在蒲团上坐下,凌琛见他满目担忧地望着自己,知道他怕自己伤心过度,神志不清作此异举,冲他安抚的一笑,道:“亡母虔心礼佛,我为人子的,自然要记着她的心愿。”尹寒松低声道:“那王爷呢,可信这些个?”凌琛顿一顿,看着他道:“当然是信的,不过倒不拘是佛祖,还是三清,或是圣人,只要能让我相信人死后有灵的,那就行了。”

    尹寒松心头剧震,有些不知所措地道:“王爷何必说这样话……”凌琛已经看定了他,目光清明,问道:“他……现下在哪里?”

    尹寒松看着宝相烛影之中,一双秀目晶莹如波,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心中激荡如潮,万般悔恨涌上心头,想道:“我……我怎能如此伤他!”但面对凌琛,他已经无计回避,只得鼓起勇气,道:“王爷……都是我的罪过……”终于将过往一切事由,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凌琛听得怜卿设计,拦截独孤家族船只一事,目光森冷,瞟了尹寒松一眼,却终于没有说话。尹寒松迎着他的目光,暗自咬牙,心道再是尴尬难言,我也不能隐瞒你半点。便又说起自己沿河追下,得遇伍伦,忽儿听得下游独孤家族船只的号炮之声,便赶了下去护卫。

    凌琛目光闪动,忽地插言问道:“伍伦是增援安庆府的,如何肯率军转道广通河下游?那不是有违军令么?”尹寒松想一想,有些不确定地道:“独孤将军身份是燕王府侍卫,伍将军自然要听命于他?”凌琛听言,忽地展颜一笑,道:“既如此,说下去。”

    尹寒松只得又细讲端倪,当他说道独孤敬烈使连珠箭法,射死李之荣,搅翻独孤丞相落马之际。凌琛眉峰蹙起,偏头思索。待听得尹寒松说道独孤敬烈将怜卿扔出船外,喝道“何必脏了燕王的手!”之时,忽然插言道:“所以,你跳下水去,救了怜卿?就这么躲开了那几条往死路上走的船?”

    尹寒松低头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是……后来我才知道,怜卿那时,已经迷了心窍。在河中受风受寒,现下……已经不大好了,可怜我哥哥……王爷……所有罪孽,让我一人担了吧……”他看着凌琛还捏在手心里的精钢护腕,哑声道:“独孤将军菩萨心肠,依旧放了我与怜卿。我若负了他一片慈心,天理不容……”

    凌琛睁大眼睛,笑道:“独孤敬烈菩萨心肠?我他娘的怎么不知道?”他发现自己在佛祖面前说了句脏话,连忙掩住了嘴,吐了吐舌头。看着惊奇地瞧着自己的尹寒松,随手把手里的烂钢圈抛了起来,右手食指一伸,稳稳套住,转了几转,笑道:“嗯,让我来猜上一猜,你费了老半天工夫在河里捞起来的那具尸体,准是缺脸少脑袋的吧?”

    他瞧着目瞪口呆的尹寒松,得意洋洋,专横霸道地道:“你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再简单不过了——独孤敬烈这一辈子,只能对一个人好;也只会对着一个人,发他那少得可怜的菩萨心肠。”说着,笑眯眯地仰头看一眼宝相庄严的佛像,从袖中摸出了那块自拿回之后就再未离身过的燕王令来。

    第82章 通敌卖国之人

    凌琛一旦想清楚了是非曲折,动作便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独孤崇礼天还没亮就被人从被窝里扒了出来,送进了燕王府。他还没来得及揉一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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