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黑子 作者:须一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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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伏,远看就像绕着星球的光环。桥面空无一人,灰蓝色的路面,白色的分道线,桥轮廓是雪青的灯条描边,扶栏上一个个橄榄似的柔和的橙黄色小灯,把路面照亮。在夜空里,这桥就像一条沿着海岸线腾起的天堂之路。杨自道说,不管是太阳下,还是月光下,我每次经过这里,都觉得可以一直开进天堂里。

    伊谷夏赞许地重重点头。她把车窗按下,狂舞头巾:

    新——年——好一啊——大桥——

    从环岛路掉头再上桥的时候,伊谷夏说,等下我给大桥大海再拜年的时候,我是说,拜年一句话的时间里,你能不能开过整座桥?

    杨自道说,行。

    杨自道检查了伊谷夏的安全带。

    上桥前,伊谷夏立刻把车窗全部按下,她伸出脑袋竭尽全力地大吼:

    大——海——新——年——好一哈——给——你——拜——年——啦——大——桥——新——年——好——哈——你——听——到——了——没——_有——啊——

    车速如箭,伊谷夏的声音,被迎面而来的疾风,激励如飞花四溅,又像夜空里的水晶焰火簌簌飘荡。等她喊得尾音全落,车子也才开了一半,杨自道哈哈大笑。

    吹牛啊,老头,我还故意拖长音,说啰嗦话了,你还开不了!

    这车不行,再快四个轮子都会飞走,我拿什么陪你?

    拿命啊!

    他们的车再度开过筼筜湖畔的时候,伊谷夏又按下了车窗。杨自道想说,你千万别喊了,市中心哪。伊谷夏已经扯起嗓门大喊了,新年好——喂唔喂——

    湖水——新年好一

    紫荆花——新年好哇——

    杨自道一手把她揪进来,说,好了好了,差不多了,快回家吧,去跟你爸爸妈妈说新年好吧。到贫磐丽景,伊谷夏掏出给尾巴的压岁钱。放在计价器旁,说,这是我给尾巴的压岁钱。杨自道看那薄薄的红信封,也没有在意地说,好,我明天给她。他以为是一百元。

    伊谷夏又掏出两百元,放在杨自道的零钱盒里。杨自道把钱还给她,说车费免了,谢谢你陪我过了大年三十。

    伊谷夏说,那好吧。不是车费,是我给你的压岁钱。

    胡扯!哪有小的给老的压岁的?杨自道把钱塞给她,快拿走!你别逼我给你压岁钱,因为我不想给你。快拿走!

    伊谷夏推门下车,转身又把两百元丢了进来。杨自道没有再把钱扔出去,他一路看着那个女孩,跳跃着转进自家门道里,心头隐隐一阵热。他把尾巴的压岁钱信封打开,发现竟然是一千时,心头又一阵潮热涌起堵在喉咙。

    四

    杨自道已经习惯远在他乡的生活。不论过年、过节,这些人间欢乐,他都有隔岸观火的距离感,尤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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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须一瓜

    他母亲去世之后。离家十三四年来,他和陈比觉、辛小丰都有一种认识,那就是一这都是别人的好日子。

    今年的除夕夜,怀着一样的淡漠之心在大街上驰骋,心却好像越来越空荡荡。再看到冷清无人的大街小巷和周遭人间天堂般密集的万家灯火,一种很久没有体验到的寂寞,弥漫上心头。心里空虚却叉沉重如铁。他想。也许是伊谷夏下车所致吧。

    杨自道犹豫着是不是收工,却意外发现卓生发的旧皮卡车横过空寂的街头。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无聊,杨自道就右转,跟着旧皮卡开。

    卓生发进入了造船厂宿舍区街。那十几年前是一群很不错的多层建筑,卓生发的车,绕过尖顶白墙的天主教堂,一直开到造船厂柳树围墙后面的拆迁地里停下。杨自道等了十几分钟,不明白除夕夜房东独自跑到这里干什么。忽然,皮卡车门开了,小卓先冲下来,急急忙忙地找到一个旧电线杆子翘腿尿尿。卓生发随后下来,一人一狗就站在围墙外的一个坡地上,看着围墙里面的万家灯火。他们要干什么呢?今天可是大年夜啊!杨白道看着那一人一狗,就那么站在万家灯火之外的黑暗之中。

    杨自道看看手机,竟然差两分钟十二点了。新年的钟声要响了。

    还没有等到新年的钟声敲响,围墙内外就响起零星的鞭炮声。在皮卡车面对的那栋楼,突然有几个孩子冲向阳台,笑闹着。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一束束焰火咚咚射了出来。围墙内外一下就蓝蓝绿绿红红地亮开了。而柳树圈里,更多的阳台射出了焰火礼花,整个楼、整个夜空都突然活了起来。

    几乎是孩子们尖叫的同时,小卓欧欧欧大叫。杨自道看卓生发动作很快,他抱起小卓,就奔向汽车。汽车很快驶离了现场。杨自道也跟着离开了那里。经过那个白墙尖顶大教堂,杨自道不由又停留了一下,里面灯亮着,似乎空无一人。

    开过寂寞而明亮的教堂,卓生发早就不知所踪。杨自道把车子开到康乐新村交接地,步行回了天界山石屋。小石屋是黑的,卓生发连楼梯灯都没有开。杨自道看不出卓生发是否已经在楼上睡了,也听不到小卓的动静。辛小丰在医院和比觉一起陪尾巴过年。所以,楼下他们的屋子也是黑的。杨自道独自睡去。

    半夜,杨自道忽然被一种声音弄醒了,是哭声,很压抑的哭声,似乎是外面的深井里传出来的,断断续续地、有时像气管痉挛。听了一会,杨自道在这种饮泣中迷离睡去时,看到四五个人从水井里慢慢爬了出来,他们低垂着头,慢慢地走过院子,推开他的门,然后无声地站在他床前……

    杨自道浑身是汗地惊醒,定了定神,四周很安静,有一两声梦幻般的鸟鸣,再次迷糊过去,耳边好像又是如诉的低泣,又像是风过山谷或老树隙。

    早上在阳光中,杨自道的思维就回归清晰强劲。昨天楼上肯定又哭了。过去也是这样,半夜里,哭声柳絮一样飘来,杨自道就老是梦见井底有人从井口慢慢出来,慢慢地走过院子,慢慢地、无言地走到他床前。

    大年夜的跟踪所见,杨自道对辛小丰、陈比觉说了。他们也都觉得奇怪无比。后来,辛小丰通过派出所朋友,竟然查出了一个令人诧异的答案。原来,两年前,造船厂宿舍发生过一起伤亡多人的大火。这么一说,杨自道有印象,他在车上电台听过这条新闻,说有个男人,不顾危险,冲进火海救出了自己的妻子,还有户人家的两个儿子冲进去救出了自己父母,但一个儿子没有再出来。

    但是,辛小丰查到了报纸上没有披露的消息。说是有家人的岳父母、妻子、五岁的儿子都在大火中死去,只有男主人和一只狗幸免于难。当时,那户人家的女方亲眷认为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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