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

    知辛以前很少关注这些,因此并不知道还有会发出声音的霜糖,出于好奇他小心地剥开了一颗糖的外衣,当中的内容登时显露在眼前。

    这是一种知辛从没见过的新颖霜糖,外层圆润、质地如冰,中间被掏空了,装着一些裹着干花瓣的小糖粒,晃一晃就会叮当作响,也难怪孩子会喜欢。

    知辛看着也喜欢,不过他称赞的是制糖师傅的奇思妙想,人一旦到了懂事的年纪,就必然会失去天真烂漫的乐趣。

    又看了几眼之后,他沿着油纸的褶皱将霜糖重新裹好,接着带上门,回屋里继续敲木鱼去了。

    他敲的是用李意阑的香火钱买的那个呆木鱼,嘴里念的是《清心经》。

    ……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知辛很有经验,将意念和梆子声牢牢地绑在一起,不多时就入了定。

    屋外的乌云来了又去,风起又停,一片枯叶轻轻地落进了院中盛放子午莲的水缸里,惊起了一些极细的涟漪。

    过了不知道多久,知辛又念完完整的一遍,安静地睁开了眼睛,寺里的咸菜咸得够呛,他不过吃了几根,仍然逃不了动不动就想喝水的欲望。

    这时他伸手去揭倒扣在桌上的茶碗,余光却瞥见桌边似乎有一些小黑点在移动,知辛定睛看去,立刻发现那是一列游走的蚂蚁,它们的目的不偏不倚,正是半晌之前他放在烛台旁边的霜糖。

    它们不请自来的时间想必不短了,以至于糖衣外侧爬的都是,不过主要的队伍还是呈环形挤在糖球下方,密密匝匝地拱,看那样子似乎是想将这个大它们许多的糖块搬走。

    然后大概是众人拾材火焰高,知辛看过去的时候,正赶上那霜糖轻微地晃了晃。

    紧接着这一幕就像是一个小钩子,猛地从知辛意识里扯出了一些东西,他想起了寒衣案那天在坟地上的蚂蚁,也是这么的川流不息。

    蚂蚁和糖?糖和石像生,和白骨案……

    知辛的脸色严肃起来,脑子的闪念如同群魔乱舞,他为了留住那些藕断丝连的思绪,不得不压上了全部的心力,连按住茶杯的手都忘了收回来。

    有几只觅食的蚂蚁逡巡到茶杯上,见他半天不动,便将他的手指也当成了死物,肆无忌惮地在他指尖穿来穿去。

    末时四刻,槐康街。

    做摊贩生意的人大都辛苦,吃饭的时间跟常人基本都对不上,严五收摊回家的时候,巷子里分外清净,许多户人家都在午憩。

    吴金等他进了家门之后才钻进巷子,之后严五没再出门,他也没有离开,而是敲开了隔壁的院门,朝对方亮了令牌,勒令好不许大惊小怪也不许问东问西之后,搬了架梯子坐在院墙边,保证头探起来就能看见严五院子里的情形。

    严五回家之后,放下东西摊担就进了厨房,之后炊烟升起,院子里一派静谧,没有任何能够引起吴金注意的东西。

    这种百无聊赖的平静持续了一顿饭的时间,才被再次从厨房出来的严五给打破了。

    严五端着做好的饭菜在往屋里走,他这种平民家没有单独的饭堂,会客食宿都在主屋里,吴金看了一眼发现是他,本来已经放松了警惕,准备乌龟似的缩回去。

    只是缩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视线不经意扫到了托盘的角落,就忽然而生硬地停了下来。

    那里搁的是街头一文钱一个的粗陶瓷碗,茶色的釉面上还有小麻点,丝毫没什么出奇的地方,让吴金注意的地方在于数量,那里有两双筷子和两个碗。

    吴金还没搞清楚情况,心里霎时就先涌上来一阵莫名其妙的欣喜若狂,因为平心而论,他的同僚们都很出色,唯独他自己这么久以来只能帮忙跑跑腿。

    他虽然没有立功出头的心,但也想在这宗案子的堪破中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而眼下说不定就是一个机会。

    早在上次跟踪严五的时候,吴金就调阅了衙门里的鱼鳞册,根据登入来看,严五是个还未婚娶的独居男人,家中也没有高堂在世,这第二个碗就意味着他家中有第二个人。

    这个不具名也没露过面的人是谁?与白骨案又有没有牵扯?

    吴金并不擅长推敲这些东西,在他低头苦想的间隙里,严五已经进屋并带上了门,吴金尽全力竖起耳朵,也没听见屋里有交谈的声音。

    其实最快最直接的办法是直接逾墙而过去踹开门,但吴金想起假伙夫等人的身手,不敢轻举妄动,但要是现在回去搬救兵的话,这边又没人盯守,万一对方恰好就在期间离开了这里,那回去就是得不偿失了。

    吴金为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守在这里,天黑之后李意阑肯定会派人来换岗,一切到时候再说好了。

    打定主意之后,吴金用衣袖擦了下鼻尖上冻出来的清涕,谨慎地抬头朝隔壁院子里又望了一眼。

    然而这一眼却让他大吃一惊,因为一条黑色的身影忽然从对面的屋顶跳上了严五家的屋面。

    吴金的第一反应就是刺客的同伙,他猛地屏住了呼吸,同时丝毫不敢大意,一眼不眨地盯着高处。

    来人身法极快,快到吴金还没有看清他的脸,对方就已经伏在了严五家主屋的瓦面上,掀开搭连的瓦片往屋里看去。

    吴金这时已经戒备到了极点,严五绝不能出差错,不然他没法对同僚们交代,他反手按住刀柄,打算只要对方露出杀机,他就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可他的算盘打得却不怎么样,对方的修为俨然高他太多,他刚握住刀柄,那种锁向性的无形杀气就惊动了对方,那人忽然抬起头,从屋檐上将隔墙这边的吴金居高临下地看了个正着。

    吴金看见正脸,一瞬间陡然从大悲转成了大喜,因为忽然跑来偷看别人吃饭的不速之客,是那个据说连李意阑都打不过的白一。

    白见君逮住一个临时的自己人,心里却不怎么高兴,他很快从屋顶跳下来,接着一脚踹开了严五的房门。

    在急速弹开扩大的门缝里,他和对门而坐的屋里人对上了眼神,那人鬓发如云,披在背上宛如女子,赫然就是张潮笔下的画中人。

    白见君扯了扯嘴角,招呼道:“朋友,又见面了。”

    ——

    李意阑跟着杂役进入银号后院的时候,末时还不到两刻。

    他进去之后,张潮就带着吕川和寄声跑到银号里耍起了赖皮,拿着证物房里的假银票,一口咬定是自己取的,非要银号赔。

    入票的伙计自然不能答应,寄声就出马跟人吵的难解难分的,吕川就在旁边保护他,有人伸手就给打回去,三人借着闹事,一方面是吸引银号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只要李意阑拉开信号弹,吕川立刻就能进去策应。

    那边李意阑一路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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