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错郎 作者:凤鸣九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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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说:“库房里的柏板和杉板都有香味,将军嗅到的也许是它们的混合香。”

    水小泉干脆指着面前那四块浅橙黄略青灰纹理淡雅文静新茬新口的木板说:“幽香发自它们,决非什么混合香,请问陈老板,这是什么料?”

    作者有话要说:这世上的好木头,有多少人认识?推及这世上的奇女子,又有多少人知道?

    ☆、血溅楠木棺(二)

    陈天命沉声说:“不敢隐瞒将军,这是我自留的货板。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我今年整整七十三岁了,正在坎上,解开这板是想给自己做寿棺。”

    水小泉哼一声:“陈老板并没有回答我这是什么料。”

    陈天命反攻为守:“将军您说它是什么料?”

    水小泉摘下雪白的手套,双手抚摸一番那质地温润柔和的板面:“我父亲是木材商,幼年的我是在木材堆中长大的,你这副寿板是包假管换的金丝楠木,而且是去年新砍的,所以颜色带些青灰,老料的金丝楠木才全是橙黄色的。新锯开的金丝楠木板,遇雨会发出阵阵幽香,任你怎么作伪,它内中的金丝都是遮掩不住地美焕美仑,况且平府城都知道陈老板有一根粗大的金丝楠木。”

    陈天命长叹一声:“将军果然是行里出身,说的一点不错。它是我两个儿子去年跟雇用的伐木工人,在穷崖绝壑人迹罕至之地九死一生砍伐回来的。金丝楠木有五德,一,耐腐,埋在地下能几千年不腐不朽;二,防蛀,有楠木香,百虫不侵;三,不伤身体,冬天不凉夏天不热;四,不变形翘裂,型材稳定;五,纹理瑰丽,多有异象,可结成山水人物。因了这五德,多少豪门权贵甚至帝王将相,没有不想为自己的百年身后事安置一口金丝楠木棺的。我一介平民,上无寸功与国家,下无遗德与子孙,虽想私留自用,终是才德不配,情愿让给你家老爷子。”水小泉就笑了:“陈老板大事不糊涂啊,我叔叔不会亏待你的。那边立等急用,还请陈老板尽快赶造出寿棺。”

    陈家的桅厂里叮叮咣咣地忙碌着,陈老大陈老二憋着一肚子怨气在刨光板面,陈天命稳稳地坐在旁边盯着两人干活,指点着这儿要仔细了那儿该用线刨,陈老大终于忍不下父亲的挑剔了,闷声说:“被人强要了去你还这样挑剔我们的活儿,犯得上吗?”陈天命一沉脸子:“你们两个,谁敢糟踏了这天地精华,今后就别喊我爹!”

    在陈天命的严督苛责下,陈老大陈老二使出浑身解数精益求精地打造着寿棺,两个手工纯熟的精壮汉子,一连赶造了五天,才合好棺材。奇象出现了,寿棺两侧墙的纹理竟是海水红日纹,如此奇丽富贵的纹理,惊呆了陈天命父子三人。木榫合拢鱼皮胶粘连,整副寿材合成不用一根铁钉,在阳光下,寿棺通体泛着绸缎般的光泽,尤其那金丝,更有一种天生的华贵气。陈天命抚摸着大气磅礴仪态万方的金丝楠木寿棺,不由热泪纵横,喃喃说:“好东西,好东西啊!”绕棺摩挲,竟夜不去。

    天一亮,陈天命用水向肚里送服了点什么,然后叫起两个儿子,交代他们急需去做的事。两个儿子听得脸都绿了,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好照嘱去办。

    水小泉带着二十多个士兵来抬寿棺了,他们一进陈记寿材铺后面的桅厂,就见陈天命袍履簇新地端坐在金丝楠木棺材的正前方,看水小泉进来也不起迎。

    水小泉有点发怔:“陈老板这是?”

    陈天命惨然微笑:“一棺不容二主,这习俗想必将军也是知道的,否则亡人会在阴间争执不休的。”

    水小泉狐疑地问:“你不是想反悔吧?”

    陈天命的脸青灰灰的,嘴角突然溢出血来:“我今年七十三岁了,正应了那句‘阎王不叫自己去’的老话,我开了一辈子寿材铺,终了被一口棺材要了命。”说完,陈天命两手按膝费力地站起来,脚步趔趄地走到棺材边,颤声说,“开棺!”一旁的陈老大陈老二血红着眼睛吃力地抬下厚重的棺盖。陈天命再支持不住,上身一下搭伏在棺沿上,一口鲜血喷在棺壁,艰难地扭回头跟惊愕得不知所措的水小泉说:“对不起了,我实在不能割爱!”陈老大陈老二哭着连声喊爹,陈天命最后吩咐两个儿子:“把我抬进棺内,快快合上棺盖。”说完双眼紧闭,头搭垂进棺内,气绝息断了。

    陈老大陈老二哭嚎着把陈天命抬进棺内安置好,各拿一把大木锤把棺盖和棺身榫接合拢并砸实,在咣咣咣一下接一下的锤击声中,陈家的男女老少事先安排好地,一下全冒出来了,个个披麻戴孝,白雪雪地跪爬在棺材前,哭得惊天动地。

    水小泉回过神后,脸都气青了,只能灰溜溜地带人离开陈家的桅厂。

    那年,陈记寿材铺的第四代传人陈天命,为了那口能福荫子孙千年不朽的金丝楠木棺,服毒自尽抢先入殓了自己。

    平府城行将就木的人,都怕自己死在五黄六月,那时代没有冷冻棺,北方流行土葬,上了岁数的老人死后,往往要在家里停尸一段时间,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十来天,也有十几天的。冬天还好,五黄六月大热天,就有许多尸体变臭的事发生。

    水保田停丧在家八天,一来是阴阳先生择定的吉日,二来要等陈记寿材铺,合出那口稀世的金丝楠木棺。虽然水保田托了儿子水润壤的福,死后极尽哀荣,可尸首却腐败起来。眼看着灵堂内尸臭弥漫无法猝闻,水润壤只得让人满地洒醋泼酒,用来掩盖难闻的尸臭气味。水天然都不敢进灵堂了,除了尸臭味让她作呕,每一想到爷爷的尸体,在那寿被下面腐烂败坏,她就觉得无法忍受。水润壤最后也不进灵堂了,就连守夜,也是睡卧在灵堂外面的走廊里。

    水小泉一天一次,向水润壤报告楠木寿棺的合成进度。为了得到一口荫福子孙的好寿棺,老爷子都等得发尸了,谁都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末了竟被陈天命耍了个天大的难堪。水润壤气得吐黑血,连摔二十只青釉瓷花细碗,大骂水小泉不中用。水小泉耷拉着一向精明的脑袋,大气不敢吭一声儿。水润壤气归气,总不能将陈天命从楠木棺里拖出来,再装敛了自己的爹,这犯众怒遭天谴的蠢事,水润壤还拎得明白。

    水家只得另寻了一副寿材,速速殡葬了水保田。出殡时,白花花尽是送葬的人,豪华的大棺罩过去后,臭味久久不散,人人捂鼻,私议窃论,说什么的都有。

    水家逼死陈记寿材铺老板的奇事,很快传遍了平府城,沸沸扬扬的舆论一边倒,总结起来就是:水家仗势欺人,逼死陈天命,水保田遭现报,满街遗臭。这议论已经够水家丢人了,偏偏陈老大和陈老二,还将状告到了楚晚雨的公署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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