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脸见君王,亦没脸见明相。祈山之行明眼人皆知晓,明相只是上书提了此事,最后办差却她储雪衣操刀。祈山一行,圣君转性,明相含冤,亲姊命丧,她这罪魁祸首早就不该活在世上。

    但思及家中还有双老,她也只能忍辱偷生。

    “臣有罪……”

    “你这是怎么了?”

    见储雪衣不断与自己摆脸色,储良玉眉间一寒。

    雪衣在储府所学的礼法都还与教养嬷嬷了么?

    “回陛下……雪衣只是想起了旧事……”

    喃喃与君王回话,储雪衣魂不守舍。

    她今日是来做说客的。众臣劝她前来,是希冀她即不惹怒君王又能说服君王放明相还府……

    但谈何容易呢?

    想过自己只能以君王与亲姊的旧情为饵,储雪衣哑着嗓子道:“雪衣只是想起了些许和阿姊有关的旧事……”

    “旧事?”

    知晓储雪衣在给自己上套,储良玉侧目地看了眼靠在墙面的奸相明鸢。

    所谓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奸臣做到明鸢这般滴水不漏的境地实是人间罕有。

    在脑海中重演着明鸢如何从皇女府的任人踩踏的谋士爬成一人之下的右相,储良玉冷不丁补上一句:“若是与明相有关,便不必再说了……”

    “是。雪衣今日也不想提明相……”顺着君王的意思张口,储雪衣道,“陛下,雪衣想要上一壶酒……”

    “这地界怕不是饮酒的好地方。”割舍不下相伴多年的亲妹,储良玉道,“还是以茶代酒吧……”

    “谢陛下……”储雪衣皱眉苦笑,“微臣还有所求……”

    被储雪衣眉间的苦涩刺痛,储良玉轻叹一声道:“说吧。”

    “臣斗胆请陛下与含王、明相共桌。”

    “嗯?”储良玉等着下文。

    储雪衣将目光放空:“臣喜用四方的桌子饮酒。这四方的桌子,少一个人都显得清冷……更莫要论今日只是饮茶……陛下与阿姊亲厚,亲姊在世时,也颇喜与微臣家慈用四方桌子饮酒……”

    “嗯……”被储雪衣勾起幼时的记忆,储良玉沉默片刻。

    “即是这般,那便依雪衣都意思吧……”

    想着日后与储雪衣这般相处的时机不多,储良玉索性由了储雪衣的心思。

    闻君王应下同桌共饮,储雪衣暗暗在心里舒了口气。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只要陛下敢微微松一点口,那明相出狱便可计日而待。

    储雪衣如是想着,待到梨木的四方桌入狱,狱中四人面色皆是一变。

    “梨”取“离”。

    君王怕是没有存放过明相的心思。

    忧心忡忡地邀三人入座,储雪衣率先开言道:“陛下可还记得陛下埋在臣府中的桂花酿?”

    “桂花酿?”姚含嫣伸手扯了扯储良玉的衣袖道,“皇姊小时还酿过酒?”

    “嗯……”储良玉微微颔首,却觉得手中的酒器已然沉得拿不起来。

    她小时可没酿过酒。

    酿酒的是怀远,那个不怎么受宠,还有些贪玩的皇长女怀远。

    小时那授书的夫子曾说过,世家女适宜琴棋书画诗酒花,至于酿酒之流的奇技淫巧,只有拿不上台面的小家小户才配操持。但世间又哪有那么绝对的事呢?

    可叹,她这一世见过的唯一一次酿酒却是出自怀远……

    储良玉沉浸在往事中,姚怀远亦是。

    储府埋得那几坛桂花酿她一直没忘。

    她记得那坛子是良玉阿姊替她在储府寻的,桂花是在良玉阿姊踩着梯子替她在储府采的,就连那封坛口的黄泥,也是良玉阿姊寻了府中厨头才讨来的。

    那时,明鸢也在,雪衣也在……

    今日,昔时四人却是只剩她与雪衣了。

    “陛下,臣敬你一杯……”含笑与自己举杯,姚怀远借着明鸢的味蕾小酌半口。

    “嘶……”

    杯中的佳酿如口,姚怀远讶然。

    这杯中竟是略带涩味的青梅酒?

    “陛下……”

    不知自己的原身可是自己一样想起了昔时的明鸢,姚怀远又酌了一口。

    这番,醇味回甘,别是一番滋味淋到心头。

    “皇姊,您快与嫣儿讲讲酿酒!”未察觉桌上三人皆在神游,姚含嫣拉着储良玉不松手,“您快讲讲……”

    “孤……”想着姚怀远抱着酒坛不撒手的模样,储良玉喉头一哽,眼中竟是滚出几滴豆大的泪点。

    “皇——”姚含嫣正要再求,却被坐在一侧的姚怀远拉住。

    “别去打扰陛下……此事明鸢也知晓……还是由明鸢来说与含王听吧……”温声命倒酒的宫婢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添满,姚怀远带着几分感怀,慢慢将往事述出,“此时,还要从陛下从明鸢这处讨了一本闲书说起……”

    第14章 第十四章

    明鸢这具身子的声线软,姚怀远讲得开怀,姚含嫣听得尽兴。

    “当时呀!陛下就在这处吃着点心,而储将军那边就有些糟糕了……储将军那时候还不是将军,只是和含王您差不多的小丫头……那个挖土的锄头比储将军自己的个头还高……”做手势比划着储良玉如何帮她把埋酒的坑挖好,姚怀远想起了储府二老。

    良玉阿姊的爹娘皆是书香门第出身,颇有风骨。幼时良玉阿姊伴她戏耍,最惧得就是撞上那自己的爹娘,那时,那两位高士也颇喜欢将她们胡闹的诸事报与母皇请罪……如是折腾下一圈,便是罚着抄书。

    抄书?她为君时怎么没想过用抄书这法子罚含嫣呢?

    抬眸将姚含嫣乖巧的模样收至眼底,姚怀远轻笑道:“难为含王听了这么久……”

    “很久么?”与储雪衣对上一眼,姚含嫣别扭道,“没想到你那姐姐小时倒是挺有趣的!满府的奴才不用,偏偏要自己去受那份苦……不过,若是这份苦是为皇姊吃的,那本王也不计较那么多……嗯……”

    姚含嫣曲肘任下巴落到手上,自顾自道:“即是你姐姐待皇姊好,本王便决意站在你这头了。虽说本王年纪不大,但好歹也在皇族事宜上说得起话……你不知道左相那个老糊涂,她可是半分都不想要你那蠢笨的姐姐入皇陵呢!”

    摆出一副等着储雪衣拜谢的架势,姚含嫣浑然忘记了自己还要劝君王放明鸢出府。

    “咳咳……”姚含嫣话音未落,储雪衣一阵重咳。

    “可是噎着了?”伸手帮储雪衣顺顺背,姚怀远凝眉望向姚含嫣,“含王日后说话可要看看左右……老糊涂这话,在此处说说便是了,莫要出去再生是非。”

    “左边是皇姊,右边是鸢姐姐,哪有人有这等闲心?”扫兴地命宫婢与储雪衣添酒,姚含嫣抱怨道,“都是皇姊不是,开头说好了饮茶,上桌后却变成了酒……变成酒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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