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嗯。“

    樊莹三言两语结束了通话,快到秦舫质疑自己前夜的推断。电话那头,不是樊莹那个偏执的母亲吗?

    秦舫怔了怔,回过神,樊莹望向她的双眼。深邃的眼神仿佛能施展催眠的技艺。

    “叮。”电梯停了,秦舫牵着樊莹走进去。

    秦舫盯着电子屏幕显示的楼层数,脑海里浮现的是昨晚见到的那一串号码。从区号来看,那就是燕京的固话。

    现在还有多少人会用固话啊?樊莹用的又是那么公事公办的语气。秦舫一边想,一边不自觉按了按上衣口袋放着的手机。她知道在网络上搜索这个电话就能得到答案,可在樊莹眼前,她不敢。

    她终还是揣着心事度过了一天。

    她和樊莹去了最近的公园。爬了山,看一径的水秀山青。秦舫悬着事,心情没能舒展开,返程的路上她有些提心吊胆。她的情绪瞒不过樊莹,等思索一路搪塞樊莹的借口,又更烦躁。

    坐出租在小区门口下来,秦舫想了想,拉着樊莹去旁边的奶茶店坐了。

    秦舫小心翼翼问:“这一天,你都有来电。是谁啊?”

    樊莹板着脸,不大高兴,“无关的人。”

    秦舫耐着性子,又说:“我想了快一天了,你就告诉我吧。要是我胡乱想了有的没的,不太好,对不对?”

    樊莹的脸色越变越难看,手上的奶茶杯被她抓得变了形,她极其不安,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她说:“这不值得你想这么久。”

    秦舫心头咯噔一记。那个乖巧又腼腆的樊莹一点点变得模糊,她被樊莹泼了一瓢冷水,终于能看清此刻樊莹眼中的凛冽。那双眼中的漆黑,好像收藏了世上所有背向光明的情绪,阴郁到只是目睹就受到席卷。

    她准备要和樊莹好好摊牌,可樊莹什么都不想说。

    她伸手快碰到樊莹的面具了,那面具仿佛和樊莹的皮肤长到一起,动一下都是巨痛。

    即使樊莹喜欢她,她也没有资格见到樊莹真实的一面。

    几分钟之前秦舫还牵着樊莹的手过了马路,眨眼的工夫,樊莹又站到她不可企及的方位。

    秦舫捧着奶茶捂手,她硬挤出一个笑容。她拿被奶茶烫热的手去温樊莹的手,看着面前的樊莹像在看一张精致的画像。

    过了一会儿,秦舫抖了抖嘴唇,说道:“樊莹,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想起来了。”

    想起初中时代,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樊莹的母亲逼她哭、逼她笑。年少的“秦舫”对此不明所以,所以她接受到的记忆颇有些轻描淡写,一幕一幕秦舫旁观得触目惊心。

    那个母亲剥夺了樊莹孩童的一面,又斥责樊莹为什么没有孩子的天真。她的偏执同时也很偏见,面对“秦舫”,她却能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母亲。

    什么都不懂的“秦舫”凭着直觉守在樊莹身边。

    这就是樊莹的童年——母亲眼中的她浑似个十恶不赦的天生恶人。

    禹嘉木让她看的报道,其中一篇应该写的是樊母为樊莹的“过失”道歉。樊莹的记忆里唯独搜刮不出这一桩旧事,但她能够想象出来,樊母是怎么压着樊莹的头颅,让她为她的“恶”寻求原谅。

    我想起来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初中到现在樊莹的长相都没有特别大的变化。这样一个童年伙伴,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埋葬在“秦舫”的记忆深处。埋葬在不见日光的黑暗之中。

    秦舫止不住颤抖,她的声音跟着也在抖。

    “樊莹,你早就认出我了是不是?”

    樊莹没有回答,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她的眼神昏暗又绝望,那是以为自己改头换面,却被人拆穿面目的不可置信。

    须臾,她如流矢一般从奶茶店飞奔而出。

    秦舫没有追上去,她拿起樊莹落在桌上的手机,选中最近通话按了回拨。

    “您好,这里是燕京第三精神病院。樊莹樊小姐是不是?您的母亲很想见您,请您……”

    秦舫的指甲几乎要掐断,她深呼吸几下,才斩钉截铁说道:“不见。”

    一个疯子而已,有什么好见的。

    第42章 (十)

    (十六)

    秦舫花了五分钟喝光自己那杯奶茶, 她起身拎起随身的背包,空余的一只手就握着樊莹那杯饮料。室内暖气开得足,还能拿它暖手。秦舫两手都没闲着, 就用一边的肩膀推开了店门,走到外头的冷风里。

    这几分钟里樊莹究竟会跑到哪里去, 秦舫一点头绪都没有。她就是没来由有一种错觉,那错觉让她恍惚觉得, 她与樊莹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樊莹一定是在附近等她。从温暖的空间一下到了寒风凛冽的室外, 秦舫冻得耸着肩膀, 一面四处在找樊莹的身影。

    “樊莹?”她走一步喊一声,脑中空空洞洞,眼前则是一片雾茫茫。

    秦舫没头没脑走了一会儿,便扶着身边的商店玻璃墙眯着眼修养精神。依她目前的状态实在不适合找人, 但她除了自己就找不到其他人来帮忙。樊莹不希望遭人“看穿”,越是大动干戈去找,越不可能找到。头脑渐渐清晰,秦舫终于焦灼起来, 她拿手机拨通了樊莹的号码,竖着耳朵却在留意周围。

    樊莹就在她附近吧,她不是一直在她身边吗?

    秦舫难得体验到心急如焚是什么滋味,齿轮催动着秒针滴答,她的心跟着被稠密的未知物缠绕得逼近窒息。

    樊莹!有个小人在头脑里哀哀切切地尖叫着,她面上的平静也都碎成了虚无。

    冰凉的液体爬上她的脸颊, 秦舫伸手一摸,才知道自己竟然没出息地哭了。

    她一点都不想要找到樊莹,如果樊莹想要躲开她,那随她怎么找,樊莹都有上百上千离开的选择。

    昨夜她选择相信樊莹,那今天,她只能被动地等待樊莹相信她——相信她绝对不会逃跑。

    绝不会再忘掉她。

    秦舫所见被自己的眼泪涂抹成了马赛克和谐画面,她手里还拿着印着樊莹唇印的纸杯,有人和她抢这杯温得感觉不到热度的饮料,她条件反射死死攥住。

    那人抬手抚上她的眼角。

    她说,你哭了。一句陈述句,被她冷冷淡淡说得比此刻零下的大气温度还要凉。

    秦舫被那人说得越哭越厉害,拿手背胡乱擦了擦眼睛,那杯拿了一路的饮料被她扔在一边,她抱住那个人,两条腿勾住那人厚厚棉裤下笔直匀称的一双美腿。

    秦舫哭得肆无忌惮,说话却很小声。

    秦舫说:“我错了。”

    樊莹本来要落在她腰间的手顿了顿,后来揣在衣服口袋里。

    *

    秦舫忘了怎么与樊莹和好的,回过神她已经和樊莹手拉手走在回家路上。

    她刚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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