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火光中,隐约映衬着一个漂亮女人惨白的脸。

    女人舌头从嘴中伸出来,耷拉在嘴唇边,两只眼睛上翻出白眼珠子,还有鲜红的血一样的东西,不断地从她的眼角滴下来。

    “还我命来……”女人凄凄惨惨地低声叫道。

    一阵冷风吹过,激起人身上的鸡皮疙瘩时,也刮得那束火光明明暗暗地,将女人原先惨白的脸映得愈发灰青……

    兰善文把剪刀收回口袋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冲那“女鬼”道,“郁同志,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你怎么知道是我?”

    “女鬼”还在张牙舞爪的身子一顿,心直口快地问了出来。

    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万一医师是故意诈她的可咋办!

    哎呦,这可气死我了,好不容易想起来个主意想整整医师的,谁知道她竟然一句话就让她破功了。

    就凭你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就是都涂上朱砂,也能认得出好么。我又不是瞎的。

    兰善文心里叹说着,忽然想起来天这么黑了,她一个人过来这边干什么。

    “天这么晚了,这边离女工宿舍又怪远的,郁同志,你不怕吗?”

    “我怕谁,我这个样子,人家不是更该怕死我么。”

    郁泉秋哼了一声,把涂在自己脸上的石榴花汁都擦掉了,拎着手里有些年代的小马灯,走向医师,不知道是赞扬还是挖苦地说,“兰医师就是正派,连鬼也不怕。”

    兰善文无奈摇头,“人比鬼可怕多了,再说,我是无神论者,不信那个。所以你扮鬼扮得再像,我都不会怕的。”

    哼,给你几分颜色你还开染房了?郁泉秋白她一眼,“兰医师真会蹬鼻子上脸。”

    “……”

    兰善文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她有说什么吗?

    咳了一声,兰善文换了个话题,“郁同志,你一个人过来这边,是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来了?”郁泉秋习惯性地噎了一句,话落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是过来谢谢医师的,总是这样怼人家似乎也不大好,就在医师尴尬的时候,适时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点,扭捏地跟她说,“那天晚上,谢谢兰医师的提醒了。”

    那天晚上,哪天晚上?

    兰善文一头雾水,在郁泉秋一脸你要是想不起来就打死你的郁闷表情下,她尽可能的绞尽脑汁,总算是想起来,她说得是杨师兄那件事。

    “啊,不用谢的。”兰善文微微一笑,“对了,杨师兄那以后还有缠着郁同志么?”

    “没有了。”郁泉秋诚恳道。

    的确是没有了。不得不说兰医师这招比赤脚郎中的拔火罐都管舍。

    她托了个六岁的小孩子给这位杨医师说了她那死去的爷爷是富农以后,他不但没有再在她门前鬼喊鬼叫的,往后但凡见了她,头都是勾着走的。

    “那就好。”兰善文微微笑说。

    不知道是不是长相柔和的人,在月色下,在灯光的衬托下,都格外的美。

    在她的小马灯散发出的清幽的灯光下,年轻的女医师美得跟她夏天在塘底那出产荷花的地儿被风吹得白芙蓉似的。

    怎么说来着,对,摇曳生姿。

    别人笑起来,那是笑,兰医师笑起来,那简直就是拿锤子敲你的心,简直就是拿钳子来剜你的心头肉啊!

    人有不爱美的吗!怪不得小六姑娘哭着喊着也要和医师上床,就是她——

    ……咳,她也觉得兰医师…有……点……

    ……好看。

    天地良心,她真的是觉得兰医师好看而已,绝对没得别的意思!

    郁泉秋暗自骂自己没出息,竟然这么快就被医师的美貌俘获了。

    明明她自己的容貌也不输医师的好么!想看美人,还不能自己对着镜子看么!

    她愤愤地和自己做着思想斗争。

    一阵风忽然吹过来,钻到她的脖颈里,拔凉拔凉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不自觉地跟鸵鸟似的缩了缩脖子。

    亲娘呦,她出来的急,忘了多穿些衣裳了,这十一月的天,还是大半夜的,不冻她,冻谁啊?

    要她就这么回去,被寒气一侵,明天铁定是不能出工了。

    又可惜了几毛钱。她叹息地想,本来打算这个年底凑够牧牧学费钱的愿望,怕又是要落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气哦,好不容易码出来当存稿的,结果,手一抖,又发出来了!

    ☆、第 15 章

    这年头,有关小娃娃的东西,不但吃的贵,衣裳贵,学费也贵。

    一个月四块二的学费,可不是要人命么。

    给了这钱给学校,她们娘仨儿,每个月就靠五块钱,吃着烂白菜米糊糊,那还不得饿死。

    就是没送牧牧去学校,她们日子也紧巴巴的。

    她妈一大把年纪了,还得替人洗衣裳换钱,成天暗自捶捶自己越发弯下去的腰。她自己每日里在钢厂里,累得半死不活的,皮都被烤掉了,也就看炉子的大爷那样,一个月十块钱。

    可怜她的牧牧,长到五岁,还没吃过一样儿好吃的,要不是前些日子医师给了她的水果糖,怕她长大了都不知道甜味儿。

    天越来越冷,她本来想在屋里支个炉子,想一想烧煤要钱,换煤球也没人给她扛,心就冷了。

    用上个月她替几个大爷搓烟草攒下的三块钱给她妈和女儿扯了几尺棉布,买了点棉花,做了套冬衣。

    她自己的那块布拿去跟大爷换麦芽糖换掉了,她也就不打算再扯了。

    反正她干的活是靠炉子的,冬天穿得少些也没啥。

    厂长不是成天在喇叭里吹,只要咱们的革命精神火热,咱们的身子再怎么冷都是不要紧的么。

    ——个龟孙子,他自己穿着厚厚的军呢大衣,还好意思说这些话!

    看不见每天她们在寒风里瑟瑟发抖都快冻死了么,他一个大男人好意思穿得那么厚站在高台上说风凉话。

    今天休息日,想想过两天到了上工的时候,又要在寒风里站着,听厂长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拿着喇叭“指示训戒”,郁泉秋就觉得,自己身上的冷意更甚了。

    甚至她都能听见自己的牙在发颤。

    完蛋了,肯定是要冻坏的。明天从被窝里爬不起来,就是缺工,管她的主管又要扣钱了。

    她晕晕乎乎地乱想,忽然觉得身上好像暖了一些。

    迷迷糊糊地往自己身上一望。好厚一件棉大衣,哦,是军用的,怪不得呢。

    像春天的雪水慢慢融化一样,她也渐渐地复苏过来。

    清醒后,首先断定,这件大衣一定是医师的。

    这不是废话么!这破地方只有她和医师,要是有别人给她披上衣裳,那才叫出鬼了!

    “郁同志,你穿得太少了。”小马灯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医师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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