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续地进入了她的耳中:“娘……娘亲……”这声音柔和娇嗲,带了些小女儿向母亲讨糖吃的委屈与娇柔,唯独不见他平日里说话的风流痞气。

    许久,柳姑娘才抬起了头,望着杨显的目光带了些哀悯,她最终伸手摸了摸杨显的额头,缓和了声音道:“乖。”

    杨显听到这声音,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嘟嘟囔囔,安稳地睡着了,只是,柳姑娘的指尖抚过他的眼角,沾上了亮晶晶的水迹。

    杨显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分外好,他做了一个绵长的梦,梦里的娘亲还是那样美丽温柔,站在家里的那株桃花树下,粉艳艳的桃花开得正盛,微风吹过,粉红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娘亲的发上肩上,将她打扮得好像桃花仙子。而他,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扎着两个丫髻,扯了娘亲的衣角,叫嚷着要她给自己折一枝最漂亮的,娘亲温柔地摸着他的小脑瓜,笑意盎然地对他道:“乖。”

    这一觉醒来,却是夜色深沉,杨显惊觉,这里并不是他熟悉的卧房,猛地翻身起来,却见紫烟纱帐随风飘飘,一缕清香钻入鼻中,他突然觉得一头冷汗:这是百花楼。

    有打更的声音传来,杨显只觉得里衣已经湿透,浑身一种无力的虚脱感。现在是子夜,他第一次在外过夜。

    一阵头疼向他袭来,记忆却清晰了起来。他气了老爹,便来了百花楼,叫了许多酒,也喝了许多酒,身边莺莺燕燕的围了许多姑娘,然后,他喝醉了……杨显突然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浑浑噩噩地坐在床上了许久,杨显突然想起了他爹,杨同徽。白天他已经把老头儿气得吹胡子瞪眼了,现在又彻夜不归,恐怕老头儿要被他气死过去了。只是……杨显苦笑,秘密再怎么隐秘,终究会有揭开的那一天,只盼着这次杨同徽不会真的被他给气死。

    天开始蒙蒙亮了起来,门外传来了“扣扣”的叩门声,杨显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一个小丫鬟捧了铜盆进来,热水腾腾地冒着热气,另一个小丫鬟捧着毛巾和胰子跟着进来。

    杨显正偷偷地看这两个小丫鬟有没有用怪异的眼神看他,却发现小丫鬟神色如常,不由得嘀咕道时风开放。

    “杨公子起得真早。”一个小丫鬟笑得很是天真可爱,杨显脑子有些扭转不过来,只钝钝地应了一声“嗯。”

    “奴婢瞧着杨公子神色有些倦怠,不如公子再睡会儿?”另一个小丫鬟很是细心,一眼便领悟到了杨显满目的疲惫。

    杨显闻言,只暗叹如今的小丫鬟也是素质高,既不觉得他是个变态,又能如此温柔体贴,换做是他,早就忍不住了。

    “若是杨公子不甚开怀,是否让几个姐姐过来陪陪公子?”小丫鬟贴心提议,“昨儿个公子醉倒便宿下了,几个姐姐不能陪伴在公子身边,很是遗憾呢。”

    杨显乱成了一锅浆糊的脑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好歹终于听到了一丝半点的有用信息,这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昨晚是我自己睡的?”

    “可不是嘛,姐姐们都遗憾死了。”捧水的小丫鬟口齿伶俐,手脚也利索,把水端到杨显面前,水温已试得刚刚好,“公子洗把脸?”

    我说呢,这些小丫鬟怎地这样沉得住气。杨显暗暗地松了口气,亏他在这里枯坐半宿,汗透衣衫,想着这秘密是怎么都捂不住了,合着他是瞎担心了一场。

    阿弥陀佛,太极天皇大帝,多谢多谢。

    杨显在心里默默地把他知道的神仙都谢了一遍,这才愉悦地在小丫鬟的伺候下洗了脸,一人赏了十两银子,在小丫鬟崇敬的目光中飘飘地走出了百花楼。

    百花楼的一个房间里,靠街的窗子被人推开,柳姑娘探出半个身子,目光平静地看着杨显哼着小曲儿往杨府走去,最终,只轻轻叹道:“可怜人啊。”

    “姑娘怎么对杨公子格外高看一眼似的?”柳姑娘身边的丫鬟小蝶也跟着伸了半个身子出去看着,很是不解,“像他这样的官家子弟,饶是这般不成器,也是一辈子无忧无虑的,有什么可怜的?”

    柳姑娘摇摇头,将目光收回来,吩咐小蝶将窗子关好,在小蝶八卦得快要冒出火星来的目光中,幽幽道:“表面光鲜而已。内里的苦楚,只凭他自己清楚罢了。”

    “姑娘真是厉害,什么都知道。”小蝶崇拜地看着柳姑娘,她从五岁就开始跟着柳姑娘,柳姑娘对于她而言,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存在。

    柳姑娘怔怔地愣了一回神儿,她什么都知道吗?若是她可以选择,她还会选择这样的人生吗?许久,她回过神来,看着笑嘻嘻的小蝶,突然有些艳羡这个小丫头,那样没心没肺的笑容,实在与她无缘。

    第三章

    回到家的杨显,果然被杨同徽叫去书房大骂了一通,他一宿没回来,老爷子也一宿没睡,杨家清明一世,养出杨显这样的逆子,实在是对不起圣上朝廷,对不起祖宗先辈。

    “我杨同徽到底造了什么孽,养了你这样的逆子!”杨同徽望着在地上跪得板板正正的杨显,气得差点背过气儿去。

    杨显觉得很是无辜,老爷子让跪下他就跪下,老爷子让认错他就认错,他到底哪儿还招老爷子那么大的怒火啊?

    杨同徽最痛恨的就是杨显这种态度,气得捶胸顿足:“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杨显在百花楼里醒来时,惊得一身汗,到现在还有些心悸,这会儿杨同徽这跟唱戏似的怒骂,让他心中的怨一点一点地勾了出来,他抬起头,望着杨同徽的眼睛,那是一双包含了多少恼怒和愤恨的眼睛啊。

    他的嘴角居然勾起了一抹笑:“父亲应该要问祖母,到底造了什么孽。”

    这句话说出口,包含了他十七年所有的怨念,一字一顿,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大汗淋漓。

    “畜牲!”杨同徽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一个耳光扇了过来,杨显的脸上立即浮出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手印,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分外醒目。

    杨显只觉得半边脸突然木了,过了一会儿,麻木渐渐消退,疼痛开始叫嚣了起来,疼得他忍不住呲牙咧嘴。

    “不好好管教管教你,百年之后,我杨同徽再无脸面去面对列祖列宗!”杨同徽是出了名的孝顺,杨老夫人病逝的时候,杨同徽伤心过度,生生在下葬的时候怄出了血来,素衣斋戒守孝三年,朝中上下无不称道。

    这回杨显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杨老夫人出言不逊,杨同徽怎么也不会饶了他。

    果不其然,杨显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家法。

    本来挨那几下杨同徽绝对是不会停手的,这样的逆子,打死最好。结果杨显体虚,挨了不到十下便晕了过去,若不是想到母亲满眼含泪地对他说一定要将杨家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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