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多么不愿意承认,她得到的是一场空梦。

    眼前的少女眉目低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眶微红,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白皙的手背上,有淡青色的血管根根分明。

    吴夫人眼瞧着杨显的反应,终是只落得一声长叹。

    而吴远早便到了杨同徽的门前,踌躇了片刻,吴远在杨府一群下人的注视下,深吸了一口气,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这才大步走了进去。

    杨府的下人们瞧着舅老爷这副神情,纷纷交头接耳商量着是否要去听个墙根以防万一什么的——毕竟,自家丞相大人同这位舅老爷向来不怎么和,眼下大人卧病在床,万一舅老爷一个没忍住,自家大人可不就吃亏了么……

    且不论外头一群仆役怎么想,吴远铁青着脸走进门去,只见一向在朝堂上甚是硬朗的杨同徽,此刻在榻上却是无甚生气。

    竟是真的气病了?

    不知,丞相大人气得是杨显竟冒大不讳私自娶了誉王爷的私生女,还是气得自己养了十七年的儿子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女郎?

    “杨同徽!”吴远毕竟不是杨府这一群贴心的仆役,并没有什么耐心等在杨同徽的榻前,只冷声叫了一声。

    杨同徽的眼皮微微动了动,但仍如一潭死水般,半点儿生气也无,连一声□□也无。

    吴远猛地上前,俯下身来定睛看着一动不动的杨同徽;因为吴大人来看望姐夫,早将屋内的下人一并遣了出去,因此这会儿屋内静悄悄的,倒能清晰地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杨同徽,”吴远直起身子来,面上浮出一抹冷笑来,“没关系,若你真这么气倒了,倒也罢了。”

    “显儿有你这样的爹,原本就是她的不幸,若是你果真一病不起,倒是显儿的福分。”

    “你若一病不起,”吴远面上的冷笑更浓,“我便让人在京内传言,说杨丞相病重,独子伤痛过度、竟染疾早夭,杨家么……从此无人。那时,显儿便不再是你杨家的人。”

    “吴远!你敢!”原本直挺挺躺在床上的杨丞相,此刻却如同榻上忽然生出了无数根刺一般扎得杨大人忽地跳了起来。

    吴远瞧着老脸憋得通红的杨大人,不由得出言嘲讽:“杨大人,身子可好?”

    杨同徽的老脸愈红,却不同他辩驳,只是粗声粗气道:“吴大人,杨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一手!”

    “是么?”吴远轻轻挑了挑眉毛,表情反倒云淡风轻起来,“杨家的事跟我何关?是了,显儿早该是我吴家的人。”

    “你!”杨同徽差点儿被气晕过去,“杨显姓杨!”

    “哦?”吴远微微一笑,更是疏淡,“不知作为女孩儿的显儿,是否还姓杨?”

    “……”杨同徽被这句话噎住,差点儿气得两眼翻白。

    第四十二章

    “既然杨大人无话可说,那显儿便随我回吴家便是。”吴显最为恼恨的便是杨同徽这般态度。

    他犹记得,当初吴老夫人威逼着杨同徽要他休了自己的姐姐的时候,心怀天下的丞相大人,唯独没有心怀自己的夫人,任由着母亲辱骂妻子,甚至于休妻一事,也只是保持沉默;他同姐姐一起跪到吴老夫人面前时,他仍记得那个祖母年龄本该仁和慈善的老妇人面上尽是刻薄,听尽了他此生所能听到的对女子的刻薄言语,可丞相大人呢?他没有丝毫维护妻子之意。

    从前如此,今日亦如此。

    从前他尚且是个穷书生,不能为姐姐做些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受辱而无能为力,但如今,他已不是那个软弱少年;十几年过去了,杨同徽还是那个自以为忧国忧民的丞相大人,而他,却不是那个无能的年轻人了。

    他之前护不了姐姐,如今,他定要护得了显儿。

    “好好好!”杨同徽显然气得够呛,连道了几声“好”字,这才组织好话语来反驳吴远。只见杨同徽一双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怒若铜铃:“你们吴家做的好事!由你们来收拾!”

    吴远原本就没能指望着杨同徽能够说出什么好话来,却是未曾想过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杨同徽,你说什么!”吴远在官场中也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早就练就了圆滑的处世之道,眼下他却是再也无暇顾及什么脸面与风度,怒目而斥。

    杨同徽瞧着吴远眼内冒火,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这才惊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但杨丞相乃何许人也?怎么可能对着吴远服软?

    “若非你们吴家随意插手杨家的事,杨显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种荒唐的地步!”杨同徽想起来婚礼之上的那场闹剧,额角的青筋便开始乱蹦起来——他杨同徽活到如今这把年纪,着实没有比这日更丢人过。

    “荒唐?”吴远冷冷一笑,“可有丞相大人你不认妻女荒唐?!”

    “吴远!”杨同徽终是忍不住,再不顾什么斯文不斯文,脸红脖子粗地怒斥出声。

    “哦?杨大人如此激动,是要告诉我吴远,无论显儿是男是女,无论她相爱之人是男是女,杨大人你都会认她这个孩子喽?”吴远怒极,此时看着杨同徽跳脚的模样反倒冷静了下来,只唇边一抹冷冷的笑意,语气挑衅。

    “杨家的人,不会如此荒唐。”到了此刻,杨同徽倒也冷静了下来。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丞相,不能落了下乘。

    这话言外之意,便是若杨显果真如此荒唐,便不是他杨家的人。

    “咣当——”这次吴远还没有发起火来,却听到门外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

    这下,吴远和杨同徽面面相觑。

    门“吱呀”一生开了。

    门外站着的是一脸已看不出表情来的杨显,她笔直地站在门外,地上是一堆碎瓷,有褐色的汤药洒了一地,她的青衫上面亦沾了些许药汁。

    “显儿……”吴远看着杨显苍白的脸色,心内一阵惊惶,正不知如何安慰,却看到自家夫人亦端了一个托盘缓缓而来,远远地看到门是开着的,但杨显却兀自站在门口屹然不动,便笑眯眯地道:“囡囡站在外面做什么?可是你舅舅……”

    话未曾说完,吴夫人已走近到杨显身旁,瞧着地上狼藉一片,又转脸一看杨显极其难看的脸色,便意识到了许是有什么不对,便将托盘递至身边小丫鬟的手中,给她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便行礼退下。

    “囡囡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吴夫人说着,便抬手覆到了杨显的额上,却只觉得她肌肤冰冷,在这灿烂春日当中,竟是如同立于冰雪之中一般。

    “舅母,无妨。”杨显一开口,在场的另外三人均吓了一跳——许是伤心又急躁,她的声音经哑了起来。

    “父亲方才所言当真?”她艰涩开口。

    她明知杨同徽是个怎样的人,明知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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