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剑术,一如前日里所见陆莲稚的剑法。

    而出手狠厉、招招见血的打法,却是最为令人不齿的杀手才会拥有的。这种人生于泥沼,殁于地狱,心思也是亓徵歌所认知到最为阴暗与歹毒的一类。

    随着耳畔嘈错的纷乱之声,亓徵歌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怀疑的情绪涌出,无论她如何压制,也无法忽略。

    渐渐地,四周只剩下了沉闷的风雷雨声,随着狂涌的河水拍打着船舷。血腥的气息已然流淌在了每一分空气之中,弥散开来。

    沉默间,亓徵歌耳畔传来低低的一声:“好了。没事了。”

    接着是熟悉的一声铮鸣,陆莲稚拭干了陆离剑,收刃入鞘。

    亓徵歌抬起双眸,定定地与陆莲稚对视。她带着毫不掩藏的探究之意,在陆莲稚眼中飞快地搜寻着,意欲揪出任何一丝可能的晦暗与敌意。

    可陆莲稚的眼中何来什么阴暗,更遑论所谓歹毒。

    只有大片澈可见底的少年意气,与柔软温和的安抚。

    “你在想什么?”陆莲稚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伸手扶住了亓徵歌的肩,问道,“受伤了么?”

    亓徵歌这才缓缓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亓徵歌心下一遍又一遍地想道,陆莲稚不会加害于她的。她恍然忆起母亲说过,有时要遵从感受,选择相信。

    无论这信任有多么莫名而无据,亓徵歌感受着肩头陆莲稚手心温热的气息,闭了闭眼,选择压下了心中的喧嚣。

    陆莲稚看着亓徵歌,面色渐渐柔软下来。先前亓徵歌眼中的倔强与冷厉她都看在了眼中,心下也对亓徵歌从前一路的历程有了九分猜测。无依无靠,却又强硬倔强,让陆莲稚生出了十分的不放心来。

    眼前亓徵歌面色虽平常,眼神却带了三分微不可查的不自然。仿佛压抑着薄怒,又仿佛含着松下一口气的感谢。陆莲稚敏锐地察觉到后,眼眸都浸上了三分笑意。

    纷乱渐过,陆莲稚将船舱中受制的人们一个个松开束缚,四下除却水声,静得可怕。

    船头传来微弱的敲打声,在暴雨之中几乎微不可闻,陆莲稚却立刻警觉的侧过身,快速走了过去。

    是先前被抛入河中的一名商人,约摸是听到了响动,确认了安全,正死命抓扒着船舷,向上爬着。

    陆莲稚伸出手,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放在了船板上。

    雨势持续不断,陆莲稚一身黑衣早已湿透,都贴在了身上,显得身段格外的纤瘦颀长。亓徵歌正出神地看着陆莲稚,眼神中带着她自己都尚未意识到的浅浅情绪。

    陆莲稚仿佛立刻便感受到了这目光,卸下了桀骜与戾气,带着安抚的笑向她回望。

    可就在一瞬间,她看到亓徵歌的目光陡然变得惊恐,也就是这一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痛伴随着粗砺刀锋的触感自身后传来。

    浑身湿透而狼狈不堪的落水商人,手腕尚带着陆莲稚拉他上船的温度,却将手中短刀没入了陆莲稚身体。

    陆莲稚没有回头,而她面对的亓徵歌却清晰无比地看到了,商人眼中透露着绝伦的贪婪。胶着的视线狂热地看向堆积在船头、先前劫匪搜积而来的财物。

    那阴暗与贪婪伴随着陆莲稚雨中涌出的鲜血,源源不断汇聚成流,又渐渐没入江河。

    作者有话要说:

    亓徵歌:滚开。

    陆莲稚:好的媳妇。

    亓徵歌:救我。

    陆莲稚:来了媳妇。

    亓徵歌(傲娇):好了没事了,你走吧。

    陆莲稚(乖巧):好的媳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os:好气哦我有一个口是心非的媳妇妇!

    第8章 痴狂

    时间仿佛在雨中凝固。

    可血不会凝固。肆虐的雨中有源源不断的水流从陆莲稚身上滑落,殷红的血从而也止不住地淌下。

    气氛微妙地流转,陆莲稚低垂的头终于渐渐抬起。雷鸣殷殷,她快如疾风般伸手,死死卡住了身后之人的脖颈,低暗的雨夜中飘忽传来她喑如幽魂的笑声。那笑声并非先前那样悠扬如铃,而是染上了深沉的悔恨之色。

    陆莲稚有生以来这十余载,从不曾惧畏过什么,此刻也仿佛毫无知觉似的,任凭不甚锋利的刀穿过身体,手中渐渐钳紧。

    陆莲稚喑晦的笑声被暴雨吞噬。亓徵歌忽然感到一阵涌动的窒息,字字清晰如同珠玉落盘般,喊了一声:“陆莲稚!”

    亓徵歌第一次喊出了这个名字,语调中的战栗与回转都真实到发自肺腑。

    陆莲稚顿了顿,却并没有回头,只是一寸寸放低了目光,那其中的悔与恨,一瞬间都夹杂进了一丝波澜。

    亓徵歌心下一颤,便快步向她跑去,步调微微趔趄,裹挟着意味深远的颤抖。船头风雨激浪,只是一瞬间,便冰冷而沉重地将亓徵歌浸透。

    甫一靠近陆莲稚,她便听见了清晰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喀声,是陆莲稚手中喉骨摩擦的声音,在这雨涛翻浪之中飘忽不定。此刻脚下的船随着飘摇的河浪浮动着,便将这诡异的声音弥散开。仿佛是在身边,又仿佛是由天际传来。

    陆莲稚白皙的手在雨夜中显得近乎透明,纤如青竹的骨节因为发力而显露无余。仿佛没有看到亓徵歌靠近一般,她纤瘦的指节愈钳愈紧。

    随着指尖收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落水的商人眼中也全然失去了最后一丝神采。陆莲稚冷哼一声,仿佛扔开渣滓一般将他尸身甩了出去。

    雨夜的微光中,亓徵歌可以依稀看到尸身脖颈处黑紫色的淤痕。

    只是猝然一瞥,她并没有再顾及这些,而是立刻地便伸手揽住了陆莲稚。湿凉的触感,冰冷到让亓徵歌心下狠狠颤了一颤。

    黑色的外袍沾染着浓烈的血腥,连滴落的雨水都浮涌着殷殷红色。并不锋利的刀就这样埋没在陆莲稚身体里,虽未伤及心肺,却也让她失了大量的血。亓徵歌看着陆莲稚不似往昔般樱红的唇色,一阵隐隐的窒息浮上心头。

    “我没事。” 陆莲稚任她抱着,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声音十分沉地重复道,“没事。”

    她只感到一阵阵难以抑制的低落,尽管陆莲稚自认已算是识得过形形色|色之人,却仍难免被今朝之事刺痛。

    目光微沉,她几乎是立刻便没有再去想了,而是被更加重要的事吸引了神智。

    亓徵歌紧紧地搂着她,将她半拖半抱地带进了船舱。微凉的湿气中,有幽幽的草药香气在鼻尖萦绕。

    陆莲稚始终垂着头,亓徵歌只以为她是感到痛了,心下便纠缠着紧张起来。只是亓徵歌并未看见,陆莲稚唇角早已笑出了弯弯弧度,浅淡却由心。

    船渐渐重新向岸边移动,亓徵歌抱着陆莲稚坐在舱内,面色沉着地为她按着伤。刀不能拔,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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