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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贤妃的话言犹在耳,将元幼祺刚获知生母往事的激荡情绪都给驱散了大半。

    她承认母妃很多时候都是为自己考虑的,或者说,母妃的所有考虑,都是基于母妃以为的为自己好。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母妃终究是在宫中做妃子做得时间太久了,被这后宫中的俗气沾染了太多。元幼祺一点儿都不觉得,对于一个天家的继承人来说,子嗣传承是最重要的事。

    天下本就是天下人的天下,只要是能为天下人谋得最大福利的有德之人,谁坐上那张龙椅,又有什么要紧呢?

    如此想着,“天下为公”四个字就倏地跳入了元幼祺的脑中。

    她不由得眉峰一挑。

    顾蘅从来瞧不上《礼记》,讽其为“腐儒诓世的玩意儿”,却唯独推崇《礼记》中的一句话,便是这句“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据说上古先王从不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子孙,而是根据贤德与否在民间选择威望高而能力卓著的人来做自己的继承人,是为禅让。

    然而,后来,自夏启之后,世道变了,那个尊位只会被传给自己的儿孙,无论传位者还是辅佐的臣属,没有人去真正计较被传位者是否真的贤能。

    元幼祺深深地感叹,顾蘅教给了她太多,何止是为人处世的道理那么简单?

    想到顾蘅,一个时辰前,顾蘅胸口的旖旎气息犹在眼前。元幼祺于是很没出息地熏红了脸。

    幸亏夜色已深,无人看到她这张红彤彤的脸。

    那朵芙蕖,当真美极……

    元幼祺痴痴地想着,不由得攥紧了手中木匣子的提手。

    她霍的意识到了什么,蓦地止步。

    “爷,您怎么了?”唐喜好奇地询问着。

    元幼祺没言语,而是站在原地,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摸向了腰间。那里,是她日日挂在腰带上的宝蓝色荷包,顾蘅亲手所绣。

    丝滑的料子,一如顾蘅丝滑细腻的肌肤……

    元幼祺恍然瞪圆了眼睛——

    她知道了!

    她知道该如何验证眼下最最困扰她的那件事了!

    月挂中天,夜风凉爽。

    燕来宫中却是舒适而温暖的。

    寝殿内,顾蘅再次拢了拢覆在身上的锦被,很是困惑这样凉爽的天气里自己竟然觉得冷。

    她从作为顾蘅出生的时候起,便是中气不足,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体更是越来越差。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她这一生只有十八年的寿命。

    后来,她半是央求半是诓哄地让师妹元凌真人作法替自己燃烧生命真元,将仅存的两年有余的寿命浓缩为半年的康健若常人。自那之后,顾蘅就以为,在死亡之前,她都不会再受任何体弱多病的苦楚了。

    然而,这才过了不到两个月,这副身体似乎又在衰败下去,难道哪里出了问题?

    若是自己撑不到那昏君一命呜呼,那么过往种种都是白白作为了!

    顾蘅顿觉心悸。

    她想起自己胸口上师父留下的魂魄封印,今日被元幼祺那个小不省心的给……

    顾蘅身躯一抖,大觉不妥——

    那枚芙蕖便意味着师父的存在,被那小不省心的那般对待,简直就是对师父的大不敬!

    顾蘅平生敬爱者,除了祖母和父亲,唯有师父。想到师父,顾蘅更觉心中难安。

    她忙挥退了寝殿中侍奉的侍女,又命她们掩好了寝殿的门。

    这些侍女都是东宫所辖的,按照元幼祺的吩咐,唯顾蘅马首是瞻。顾蘅命她们退下,她们就老老实实地退到了殿外,只待顾蘅再次吩咐。

    偌大的寝殿内只余下了顾蘅一个人。

    榻上的她,深吸一口气,借着殿内明亮的灯火,小心地拉开了自己寝衣的左半幅。

    刚刚露出大半个肩膀,顾蘅只觉眼前黑影一晃,一个人已经迅速地来到了她的榻边。

    床帐被极快地撂下,将榻内榻外隔绝成了两片天地。

    “啊——”

    顾蘅的惊呼声只溜达出了一点点,就被来人捂住了嘴。

    “是我!”元幼祺呵出的气息,登时烫红了顾蘅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对小元的影响是非常大的,可以说,因为小顾,小元一生的轨迹都改变了。

    没错,从出生到长大直到白头偕老,是小顾的三世,是小元的一生。

    而这其中,两个人之间最大的牵绊,就是江山社稷。

    啊所以,我是在解释书名吗?

    ☆、第八十章

    “是我!”元幼祺压低声音, 在顾蘅的耳边说着。

    顾蘅屏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 夜半三更的, 元幼祺这个小不省心的会偷溜到她的宫中来。甚至溜进了她的寝殿, 溜上她的床.榻。

    这哪里是“不省心”可以形容得了的?简直就是个要命的小冤家!

    “你怎么来了?”顾蘅皱起了眉头。

    寝殿内亮得很,足够元幼祺看清楚顾蘅此刻脸上的表情。看到那双好看的眉毛皱起个小疙瘩, 元幼祺就不高兴了——

    怎么像是糟了嫌弃似的?

    “我为什么不能来?”元幼祺嘟着嘴,不满道。

    顾蘅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发现, 元幼祺如今在她面前, 旁的没什么长进, 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这是什么所在?现在又是什么时辰?你该当在这个时辰出现在我这里吗?”顾蘅不客气地质问道。

    她认真要辩论的时候,元幼祺绝不是她的对手。不止口才、思路不及顾蘅, 元幼祺怜惜顾蘅怜惜到了骨子里, 自是舍不得扯下面皮与她认真争辩的。

    “嘻嘻!你放心,我悄悄地来,没人发现的。且这燕来宫, 这寝殿外,都是我的人, 哪个活腻歪了, 敢多嘴多舌?”元幼祺涎着脸道。

    顾蘅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心道我说的根本不是这个好吗?

    “你好生厉害!都知道在我的身边布置上你的人了!”顾蘅不客气地嗤道。

    元幼祺嘿嘿赔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深宫里的人心坏着呢!我怕你吃亏,我得护住了你!”

    顾蘅撩起眼皮,瞄了瞄这个比自己年长一月有余, 实则比自己年少将近二十岁的少女,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她从来自信心机过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需要人保护的。前世到今生,向来都是别人面对她的时候才需要保护才对。

    而这样一个惯于我行我素的自己,在元幼祺说出那句“我得护住了你”的时候,内心里竟莫名其妙地生出了波澜。

    那是一种很淡很轻的感觉,以顾蘅的自制力,她是绝不会让元幼祺发觉的。但顾蘅无法骗自己,那波澜泛起了小小的涟漪,在她的心底里泛漾开来,轻微地震动着,敲击着她的心房,让她想不在意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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