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又自李舍人手中取过干粮,蹲下身子,亲手递与他:“吃吧。”

    小儿起先好奇地打量她手中之物,待听得一声吃吧,急切地接过,打开油纸,便是狼吞虎咽地朝口里塞。

    汉王一言不发地看着,也不走,也不说话,只看着小儿吞食。

    小儿咽了一会儿,忽然停下了,不吃了。汉王见他方才吃时,连嘴角粘的屑都舍不得掉,摸过来吃干净了,分明是饿极了,这会儿怎么停了,便问:“怎地不吃了?”

    小儿看了看她,有些畏惧,结结巴巴地道:“要给阿婆吃。”

    汉王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你吃,阿婆的也有。”

    小儿这才继续吞咽,这回吃得更急了。汉王摸了摸他的头,令侍从再与他些干粮,方站起身。

    民生之苦从来只在书上,在大臣口中,她未亲眼见过。头一回亲见,竟是这般满目疮痍。

    回到郡中,已是傍晚,另一留在郡衙的幕僚取了帖子来,禀道:“殿下,季大人与府君的帖子,欲拜见殿下。”

    汉王像是没听见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幕僚不知所措,李舍人叹了口气,拉着他一道退下。

    汉王回到房中,便见王妃在那儿。

    王妃正在做一件衣衫。她悄悄来的,除汉王外无人知晓,却丝毫不怕为人察觉,从容自若。

    汉王入门,她抬了下头,一笑:“殿下。”

    就如在京中汉王府一般。

    汉王忍了一路的泪这时才垂下,扑到王妃怀里哭得好不伤心。

    她说不清是气愤季温如此作践百姓,还是心酸百姓过得如此艰苦,又或委屈替季温背了黑锅。许多情绪交织起来,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作者有话要说:

    汉王殿下是最有决心的小哭包:总有一天我要攻的(握拳)

    第五十九章

    汉王一面哭, 一面抬手擦着泪。

    殿下轻易是不哭的, 必是有人与殿下委屈受了。王妃心疼, 轻轻拍汉王的背, 安慰道:“殿下不哭,慢慢说。”

    汉王轻轻“嗯”了一声, 可从未气得这样狠过,一时竟停不下来, 不住地抽泣。

    王妃恐她哭坏了眼睛, 以指腹拭去她脸颊上的泪, 温声道:“再哭就不乖了。”

    汉王一听就急了,陷入会变不乖的恐慌中, 努力地缓过一口气, 欲停下,偏生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她有些委屈地望向王妃, 两眼泪濛濛的,嘟哝了一声:“乖的。”

    虽是小小声的, 吐字却是清晰, 只还有些鼻音, 哭声已止了。王妃听得心软,摸摸她,顺着道:“对,殿下最乖。”

    汉王得了王妃肯定,显出满足的模样来, 但一想昨日所闻,今日所见,她神色又沉重下来,低声将事由说了。

    殿下从不与人相争,却总有人要与她为难。王妃见识甚广,自然明白人在其位,必谋其政,一旦身处高位,许多烦心事便躲不了,不去招惹是非,是非也会自己凑上来。

    可一旦涉及她家殿下,她仍是不免气愤。一面听,一面思索此事如何了结。

    汉王说罢,好似百姓惨状,季温等人无耻行径又在眼前重现了一回,她气呼呼地一拍几案,站起来:“哼!我要将他们统统抓起来!”

    王妃正欲开口,门外忽传来卢尚书的呼声:“汉王殿下!”

    呼声方尽,脚步声已到门边。

    汉王方才入门之时,未曾将门合上。卢尚书来得突然,王妃来不及走避。

    汉王大急,惊恐地望向门口。卢尚书急匆匆地走入门来,抬袖匆忙一礼:“殿下。臣往曲县令处……”

    汉王屏住了呼吸,缓缓地挪动脑袋转向王妃,王妃神色泰然。汉王抿了抿干涩的唇,又望向卢尚书。

    卢尚书口中说着话,身子渐渐站直了,目光落到汉王脸上,话头猛地顿住了,迟疑着道:“殿下您这是……”

    汉王站在室中,双眼红通通的,密长的睫毛上尚挂着一滴泪珠,分明是方才大哭过一场。

    王妃说过人家知晓她哭,会因她的软弱欺负她,因此不许在旁人面前哭,。汉王连忙板起脸来,声音也硬邦邦的:“尚书何事寻孤?”

    卢尚书立即反应过来,他匆匆而来,甚是鲁莽,撞见了殿下独自垂泪,这年岁的小郎君最是要强,更何况还是身居高位的小殿下。他忙装作什么都没瞧见的样子,道:“臣去过曲县令处,曲县令的尸身已火化了,故而不能验尸,查不出因何而亡。”

    汉王眨了下眼睛,卢尚书入门之后,便未朝她身旁看过,他没有看到王妃。汉王转头,惊讶地看向王妃,王妃弯了弯唇角,宠溺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好好听卢尚书回禀。

    汉王乖巧一点头,当即端正了神色,专注倾听。

    “季温下的令,称酷暑时节,尸身不耐安放,派人自曲县令家中抢了尸身出来,强行烧了。”卢尚书满面悲愤,“这且不算,季温又派人将曲府上上下下搜了一遍,曲县令生前所用之物,不论大小,皆搬了来,一并烧了个干净。曲府如今,满门妇孺,无人主事,惶惶不可终日。”

    无权无势的百姓他敢作践,朝廷任命的县令他也敢刺杀、欺凌,当真是穷凶极恶,罪不可赦!

    汉王本就有气,闻此更是盛怒,高喝道:“来人。”

    门外疾步赶来一名侍从,躬身候命。

    “传我之令,将季温与郡守全部拿下!”

    卢尚书闻声大急,忙扯住汉王衣袖:“殿下,不可如此行事!”

    汉王皱眉:“捉拿罪首,有何不可?”

    “尚无证据,如何定罪?”卢尚书道,“曲府乃是苦主,做不得证人,季温罪行,皆是曲县令揭发,曲县令已死,连首告之人都没了。殿下无凭无据,此时拿下季温,来日回朝,必受弹劾。”

    汉王一听弹劾,本能地胆怯,她有些迟疑,可想起那吞食干粮的小儿,她便不甘放任季温在外逍遥,哪怕迟一日捉他,都觉得对不住此地百姓。

    她望向王妃,王妃轻轻点了点头。

    汉王顿时有了信心,胸口倏然间开阔起来:“捉!”

    殿下心意已决,再劝是劝不住了。卢尚书眼见那侍从快步离去,叹了口气,心道,到底年轻,不够稳妥。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殿下颇具城府,怎会鲁莽行事?莫非是有了对策?可他方才听见弹劾之时的那下迟疑又不像假的。

    卢尚书左思右想,理不清头绪,只得先告辞。

    既然已去将人捉了,还得快快找寻证据才好。

    卢尚书一走,汉王便跑到王妃身旁,眼巴巴地看着:“阿瑶。”

    王妃看得有趣,问道:“殿下欲如何行事?”

    汉王一愣,她原以为王妃许她捉拿季温是因已有了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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