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各自模样,不知何人在说,何人在笑,王妃又是怎样神色。

    汉王还未见过王妃待客,十分好奇。她总觉王妃出尘, 凡间烟火皆沾不到她身上。汉王怎么也想不出王妃在一群妇人间,寒暄周旋是什么模样。

    她悄悄上前,欲寻一处偷看。

    侍女们见殿下来了,便知她是寻王妃来了,低身行了一礼,便各自掩唇偷笑,皆不曾出声。汉王一心一意想要看到王妃,并未察觉侍女是何神色。

    时值秋日,百花开罢,唯有菊花,正灼灼盛放。花厅布置古雅,厅外花木交错,盛放的菊花间,草木错落有致,将花厅掩映在葱茏草木间。厅中放了几面屏风,将花厅隔作内外两处。外间会客,内室则作一小小退步。

    汉王在厅外隔着草木踮着脚看了半日,都看不清里头的情形,灵机一动,绕去花厅后,拐入内室。

    内室无人,外间声响一清二楚地传来。

    几位夫人想是与王妃一般年岁,光听声音,或灵动,或温柔,俱是鲜活可亲。今日上门之客为的是贺她得居宗正,自是以她为主,汉王听见,夫人们多半是对着王妃贺她夫婿成器,当即喜孜孜的,很是得意,她给阿瑶长脸了呢。

    不知阿瑶会如何应答。

    汉王侧耳倾听,察觉王妃要开口了,便连忙正襟危坐,好听得更仔细些。

    “殿下年少,侥幸居高位,当不得夫人这般夸赞。”王妃的声音传来,清清淡淡的,如水一般,却不是冬日里浮着冰的水,而是春末夏初,碧绿的山坡下涓涓流过的溪水,带着太阳晒出的暖意。

    汉王弯起眼角笑起来,凑到屏风后仔细听。

    几位夫人照例还要夸,只是夸得很是收敛,王妃谦虚了两句,话不多,却无人越到她前头开头。汉王心想,阿瑶真厉害,就该这般谦逊,方能显得端庄,若是换了她,有人当着她的面夸奖阿瑶,她肯定不能如此镇定自若,说不定就跟着一起夸了。

    那几位夫人很是善谈,渐渐说到其他地方去了。皆是京中第一等人家的女眷,谈论之物自非俗物,多是文雅风趣之事。王妃言辞雅善,犹如春雨润物一般,很有风范。

    汉王听着听着,就不满足起来,她还想看看王妃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沿着屏风,悄悄地望向外头,外头女眷们是何模样,她也不曾留意,一眼就寻见坐在正中的王妃。

    王妃今日很是温婉,鹅黄的襦裙,云鬓凤钗,妆容清雅,她静听时,目光专注,开口时,微微侧首,眼中仿佛浸了一抹月华一般。

    汉王看得正入神,王妃的目光不知何时,已望了过来。

    偷看被发现了,汉王一惊,随即脸红,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王妃看了看她,唇畔微微的扬起,那弧度几不可见,只片刻,她又转开视线,与人言谈。

    汉王心花怒放,躲到屏风后头去了。

    女眷们并未多留,再多说两句,便也相继告辞。王妃送完客,入得内室来,汉王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方铺了象牙席的矮榻上,见她过来,笑眯眯地唤她名字。

    王妃无奈地看着她,汉王这才红了脸:“我想你,就来看看。”

    躲在屏风后偷看总是很不好的,汉王这才想起,方才厅中还有旁的女子,方才行径,是很唐突失礼的。

    她显出懊恼的神色来,小小的声音,辩解了一句:“我就看你,没有看她们。”

    王妃本就没有责备她,见她懊恼更是心疼,将手搁在她的头发上,安慰道:“我知殿下并非有意,不要紧的。”

    汉王这才安心,王妃不怪她,就好了。

    诏书方下,大臣们便紧接登门,汉王还未与王妃好生说过话,她自袖间取出诏书,很开心地拿给王妃看。

    宗正卿掌宗室诸事,多是宗室长者担此任,从未有过未及弱冠的亲王担此大任,可见她是很厉害的。

    王妃摊开诏书看了看。诏书行文,自有一套章程,多是中书舍人执笔,皇帝阅后无错,方能颁下。

    王妃看诏书,汉王一直盯着王妃。她的目光,素来直率,尤其看王妃时,更是眼中唯有她一人。

    看过了诏书,重又合上,王妃抬起头来,见汉王正看她,便是一笑:“殿下看什么?”

    汉王见被发现了,很是羞涩,却也不曾隐瞒,老老实实道:“我在看你。我在想,我从前默默无闻,娶了你后,方变得厉害起来的。倘若我未能娶你,而今我又是什么光景。”

    王妃笑道:“倘若没有我,殿下自然还是殿下,一生一世,平平安安。”

    汉王一听,连忙摇头。

    倘若没有王妃,她肯定不得显达,也当不成宗正卿,多半还是过与从前一样的日子,在府中自己与自己下棋,看话本,偶尔出门一趟,看一看开得好的花儿。一年四季,一成不变。

    这样的日子,听起来,似是惬意安然,可一想到没有王妃陪伴,她想下棋的时候,棋盘对面是空的,她只能自己与自己下,她看了好的话本,欲与人分享之时,环顾身旁,却无人听她诉说,她见了好看的花儿,折下一枝,带回府中,却无人让她相赠。

    她周身寂静冷清,榻是凉的,心是空的,汉王光是想一想,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殿下眉头皱起来了,可怜巴巴的,王妃看得心疼,捏了捏她软软的耳朵。汉王抱住她,靠在她的肩上轻轻蹭了蹭,乖乖的,轻声道:“不能没有阿瑶。”

    王妃轻抚她的后颈,语意轻柔:“我在的。”

    汉王做了宗正卿,便开始每日上朝、坐衙。

    萧氏宗室称不上人丁兴旺,尤其先帝这一枝,前前后后的治罪除籍,更是凋敝得厉害。说是掌管宗室诸事,实则平日里,很是清闲。

    汉王府的属臣便也随着清闲,平日里是不大管他们去处的。

    李舍人清晨接到一纸书信,便迅速外出,来到城中一处酒肆。酒肆隐在一处小巷后,往来皆是文人雅士,颇为清幽。

    李舍人方一入店,便有一仆役上前迎接。

    虽是仆役,李舍人亦不敢托大,见过礼后,方随那仆役入了一处雅室。

    室中生着火盆,将室内烤得暖融融的,轮椅上坐着的那人却似仍觉寒冷,拥着一身厚厚的氅衣,见他入内,笑道:“一别经年,道安先生别来无恙。”

    李舍人先是一笑,想起她如今已是皇夫,忙行了一礼。

    “故人相逢,何必多礼。”皇夫笑道,亲斟了酒与他。

    食案上已置珍馐,酒温得正合入口,二人笑谈起来。

    皇夫年少时游历天下,见过能人异士无数。李舍人便是那时识得的。他在乡间,一间草庐,几亩薄田,过得拮据,却手不释卷。皇夫途径乡野,见他如此,便与他交谈。

    李舍人号道安,

章节目录

桃花曲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看的书只为原作者若花辞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若花辞树并收藏桃花曲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