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击中汉王。

    “大长公主殿下,薨了。”

    天边响起一声惊雷,随即接连数声沉闷回响。

    滚滚春雷,惊动山河。

    汉王脸色煞白,她一下子坐直身,紧盯着国相,国相伏在地上,犹在回禀:“陛下以乱政为由,鸩杀大长公主,朝中……”

    汉王胡乱摸索,抓住食案,撑着站起身,清瘦的身子晃了晃,君瑶扶住她,担忧道:“殿下。”

    汉王的手都在颤,眼泪蕴在眼眶中,她开口,才发觉嗓子哽住了,泪水唰的落下。她颤着唇道:“入京……”

    国相猛地抬头:“不可!”

    平日里最肯听从臣下劝谏的小殿下却像没有听到,仍在道:“寡人要入京……”

    “殿下!”国相膝行上前,拦在汉王身前,苦心劝道:“殿下入京,必步大长公主殿下后尘。天子无亲伦,殿下此时,当思前路才是,怎可做小儿女情态,只顾哀思?”

    汉王移目到他脸上,喃喃道:“前路?”

    国相忙颔首:“往日有大长公主周旋,朝廷安泰,诸王固有异心,亦不敢放肆,殿下因而得以高枕安卧。今大长公主薨,要变天了!”

    要变天了,汉王当思前路何方,再不能懵懂度日。国相满是忧愁地望着汉王。汉王茫然:“我若不入京,阿姐的灵柩如何安置?”

    大长公主无后,她的丧仪,何人主持?天子给她安了罪名,她的尊荣,如何维持?

    国相叹息,明白此时殿下必是什么都听不进了。

    想来也是。

    他一路侍奉殿下,自是明白,大长公主与殿下,看似疏离,实则在京时,殿下每有为难,皆是大长公主府照拂,大长公主也从未以人情要挟,命殿下替她做什么事,只是当他是幼弟,照顾了便也照顾了。

    有这一份似远实近的情分在,殿下焉能不哀。

    国相望向君瑶,君瑶冲他微微点头。国相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汉王立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君瑶走到她身旁,默了默,柔声劝慰:“讣告传到汉地,需一月,大长公主殿下薨逝,已有一月,丧仪当已毕了,殿下哀荣,唯有将来追赠。殿下纵然回京,也已于事无补。”

    这一句于事无补,使得汉王悲从中来。她眼泪不住地落下,抬眼望着君瑶,哽咽道:“我离京前,阿姐特来送别,我说了要助她……却什么都没有做。”

    倘若她不那么没用,能与阿姐内外相应,德文也不敢下手。汉王这一想,从哀痛到自责,眼泪越发落得厉害。

    君瑶叹息,哪有这么多倘若。大长公主威重,有影响局势之能,诸王觉得她碍事,急于独立的皇帝更觉她碍眼,偏生她又忠贞,无自立之心,这下场,或早或迟罢了。

    汉王越想越自责。君瑶劝不好她。

    于凡人而言,这世上什么过错皆可弥补,唯生死之别,无可补过。人去了便去了,再是追悔,也莫可奈何。

    汉王也非什么都不懂,她知若是执意入京,必是出不来了,皇帝连大长公主都敢杀,何况是她。

    正因如此,汉王深觉自己无能,大长公主生前,她不能助她,她去后,她也不敢入京,在她灵前敬一杯薄酒。

    这一悲伤自责,兼之受寒,汉王当夜便发起烧来。

    国相急得团团转,小殿下一贯康健,从未染恙,乍一病,竟是来势汹汹,教人担忧。朝中多难,民间又是濒临涝灾,这关口,殿下可病不得。

    国相领了大夫匆匆而来,至汉王寝殿前,幸而有君瑶在,将大夫拦在殿外。国相拗不过,又知汉王去岁箭伤,是君瑶医治,只得由了她,领着大夫,候在殿外,以备不时之需。

    君瑶应付过国相,重又入殿。

    汉王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君瑶在她身旁坐了,自锦被下寻到她的小手,握到手心,灵力自手心渡到汉王体内,替她驱寒,又护住心脉,以免殿下哀思过度。

    雨仍在下,汉王宫中,雨水漫道阶前。

    雨声阵阵入耳,扰得人心烦意乱。汉王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阿瑶握住她的手,很舒服。她努力睁眼,想要唤君瑶,还未张口,便想起大长公主薨逝之事,心中哀痛彻骨。

    “阿瑶。”她唤道。

    君瑶答应,没再说旁的,只望着汉王。

    汉王泪水落下,也没有说话,心中却想,阿姐没了,她只有阿瑶了。

    第八十二章

    咸安元年, 注定是一多事之秋。

    讣告传到汉王府第三日, 赵地又有消息传来。濮阳大长公主府长史, 手持大长公主手书入赵, 手书称,天子不肖, 无亲伦无厚德,施政惫懒, 刻薄寡恩, 上不能承先帝遗志, 下不能安天下万民,令诸王共讨之。

    若只如此, 倒也无妨, 大长公主虽为顾命之臣,到底仍是臣,臣岂能论君?皇帝大可下诏斥责。

    然而随大长公主手书同至赵地的, 还有一份先帝密诏,诏令大长公主“事有不便, 以便宜论上”。

    如此大长公主便有“废君”之权, 手书也随之合乎礼法。

    国相将此事禀与汉王之时, 汉王正坐在檐下。

    雨还在下,时密时疏,却未停过。汉王静静地看,听国相言道:“大长公主去后,朝中本就惶惶不安, 有此密诏,人心怕是愈加溃散了。”

    汉王点了一下头,只三日,她瘦了一圈,王袍穿在身上,空落落的,愈发显得清瘦。

    国相一时无话,默了默,还是说起汉国之事:“雨一直不停,听闻代河已多处决堤,代王再无举措,臣恐殃及我汉地。”

    “修书代王。”汉王道。只她心中也明白,纵使修书代王,代王怕是也无心思关心民生。此时诸王怕是皆在密谋如何将皇帝从皇位上扯下来,又如何使自己压下其余兄弟,坐拥天下。

    “罢了,看看能否引流。”汉王又道,她于水利也是一窍不通,说看看能否引流,实则究竟如何引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汉王心中乱做一团。

    她很伤心大长公主故去,但彻夜痛哭之后,汉王又发现,没有多少时间能与她伤心了。朝中的事,国中的事,样样皆需她去决断。

    “令内史查看府库,存了多少粮食。”倘若当真涝灾,百姓颗粒无收,也不能让他们无粮度日。

    国相领命而去。

    庭前都积了水,庭中草木在水中,颇有汪洋凄凉之感。

    国相走后,君瑶自殿中出来。汉王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到她,冲她笑了笑。君瑶看着担忧,与她道:“外头寒气重,殿下休在檐下坐了。”

    汉王闻言,乖乖起身,随君瑶入殿。

    君瑶发觉,自听闻大长公主故去,殿下虽不大说话,对她却又更亲近,也更依赖了。君瑶明白,小殿下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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