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之块根乃是养精清神的大善之物,多汁香甜,无比美味,天上地下,繁诸走兽虫禽,皆不可抗拒此诱惑。为了不绝此脉,在漫长的演化之中,毒蜥草为了保护自己的块根,于茎杆枝叶上生出毒素,毒死吞食自己的动物。而这块根,却反倒无毒,乃是罕见的克百毒之宝,异常珍贵。

    师尊专研百草,带着我们师兄弟几人游遍大江南北,遍访珍稀药材。我们在西域游历时,途径吐火罗一带,师尊就发现了此秘,我师徒几人差一点遭到蛇巫追杀而亡。最后折了四师兄,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只挖到了三颗毒蜥草的块根,用上好的清酒浸泡封存。当年之事,仍记忆犹新。四十多年了,往事早已蒙尘,今日竟是碰上了有缘人拂尘,此药终究开封,得见天日。”

    赵使君子感叹非常,说话间,沈绥的脸色竟是迅速好转,呼吸平缓下来,效果立竿见影。此情此景不由让众人万分惊叹,也是大松一口气。今日多亏有赵使君子在场,否则,寻不到这毒蜥草块根,大郎性命就真的堪忧了。

    “赵使君子妙手回春,尊师孙先生‘药王’之号当真名不虚传,即便驾鹤多年,依旧福泽遗世。今日救我大郎性命,此乃再生之恩,请受我等一拜。”颦娘激动得眼泛热泪,对赵使君子深深一揖拜下,张若菡、沈缙、忽陀等沈家人在侧,亦红着双眼行下大礼,以表感激之情。

    赵使君子忙一一相扶,笑道:

    “悬壶济世本就是我辈之责,师尊学神农氏尝百草,就是希望普天之下,万民能远离病痛,康健长寿。诸位快快请起,老朽当不得此大礼啊。”

    危机得解,李瑾月紧绷着的心弦也算是松了下来。前来帮忙的李季兰与裴旻见沈绥已无大碍,这便要告辞,她忙道:

    “二位,今日多谢相助之情。眼下不甚方便,待伯昭好转,我二人便登门拜谢。不知二位落脚何处,可否留个地址。”

    李季兰笑了,一双勾魂的美目眨了眨,道:

    “公主如此诚心,季兰怎好拂了公主的好意。季兰现就寄住在上东门南积德坊太微宫中,随时恭候公主大驾。”

    李瑾月又看向裴旻,裴旻拱手道:

    “末将受圣人诏令,从北平刚刚归京,由于在洛阳暂无住处,与李道长一样寄宿于太微宫中。”

    裴旻是河东裴氏子弟,河东裴氏自三晋以来就是公侯一门,冠裳不绝。近几年更是声望极高,现如今朝中的大红人裴耀卿,就是此家的代表性人物。而裴旻只是旁支子弟,习武从军,武艺高超,但一直不受重用,他性子又极其孤高,不屑于依靠家中势力,也不愿居住在洛阳裴氏宅邸,反倒借宿于道观,倒也有些脾性。这一次圣人忽然将他召回,李瑾月心中就有些纳闷,又见他与李季兰出入相随,片刻不离,心中不由揣测,莫非此二人竟成了相好?

    越想越觉得可能,这郎才女貌,再加上李季兰素来的作风,怕是裴旻血气方刚根本经受不住。这天雷勾动地火,自然是水到渠成了。李瑾月面上不动声色,私下却八卦此二人的事。

    约定好下一次会面的时间地点,李季兰与裴旻便不再打扰,这就告辞。随后,赵使君子又与颦娘一道施了一遍针疏通血脉,逼出一口黑色的毒血,为沈绥开了药,这才叮嘱众人道:

    “这毒蜥草之毒乃是心脉毒素,会影响人的精神,以致产生幻觉。解毒之后,心脉受损,病人会昏厥一些时日才会醒来。这时间,短则三日,多则七八日都有可能。在此期间,病人可能会苏醒过来几次,但意识混沌,灵台不明,会有胡言乱语等疯癫举止,且不必惊怪,安抚下来即可。只是千万需要静养,不要有不相熟的生人打扰。每日按照我刚才的办法施一遍针,逼出毒血,按时服药,直到血色回归正常的赤红为止。”

    颦娘与张若菡仔细记下了,而一旁的李瑾月一听,脑中“嗡”的一下。圣人限定五日内破案,现已过了两日了,还有三日,沈绥若是一直昏迷下去,谁来破案?这案子,李瑾月自己至今毫无头绪,可赤糸却好似已然知道了些什么。可现如今,赤糸短时间内是不可能醒过来告诉她了。

    看来,她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了。她蹙起眉来,心忖,以自己现在的立场,直接去求圣人延期是下下策,或许,她得去一趟东宫了。

    她神色变幻,尽数落入一旁沈缙的眼中。沈缙先是与身后蓝鸲耳语吩咐几句,蓝鸲点头,率先出了房间。沈缙则上前,拉了拉李瑾月的衣袖,示意李瑾月去屋外相谈。李瑾月有些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推着沈缙出了屋,沿着檐廊向远处走了走,停在了拐角处。

    “琴奴,找我何事?”这是李瑾月知道沈缙真实身份后,第一次与她面对面说话。李瑾月神态和煦,音色不自觉柔和下来,眼中隐有心疼。可怜,当年那样可爱的瓷娃娃琴奴,今时今日,却成了这般模样。但她知道,琴奴和赤糸一样都是好强之辈,因而她不会把心疼怜悯表现在面上。

    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攥紧,她不会放过将琴奴、赤糸害成这般模样的真凶!

    【公主姐姐,您看得懂我的唇语吗?】沈缙一面说出口型,一面打着手势。

    李瑾月仔细观察她的唇形和手势,点头道:

    “没事,你说慢点,我看得懂。”

    沈缙点头,然后配合着手势,道:

    【现如今,阿姊昏迷,此案急迫,我作为妹妹,帮助阿姊与公主义不容辞。我虽驽钝,不及阿姊聪慧,但多少也跟着阿姊学了些破案的本领,若公主不嫌弃,请将目前阿姊查到的案情的所有细节详尽告知于我,我且看看可否思索出一二。】

    李瑾月点头,一面思索,一面缓缓将整个案情按照时间顺序事无巨细全部告知与沈缙,这一梳理,好似自己的思路也清晰了些许,李瑾月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可却又始终不得要领,不由深深蹙眉,有些着恼。

    沈缙听完李瑾月叙述,沉吟下来,李瑾月看到她右手在轮椅扶手之上缓慢有节奏地敲打着,仿佛抚琴一般。不多时,沈缙似乎有所得,道:

    【我有些粗浅的看法,说与公主姐姐参详。阿姊查案有自己的习惯,她习惯于寻一个关键点着手,牵出整个案情全貌。阿姊天赋异禀,接触到一个复杂案情,往往有一种特殊的直觉,她总能在纷繁复杂的线索中找到案情最有效的切入点。她时常与我开玩笑,说她的乳名‘赤糸’起得真好似批命判词一般,她这么些年做的事,其实就是在纷繁复杂的线索之中寻找到最关键的那根红线。】

    听到这,李瑾月笑了,‘赤糸’这个乳名的来历其实一直是个谜,这名字是赤糸的父亲起得,为何会起这样一个乳名,他却始终未曾解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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