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口而出,停在半空中定了定神,重新问,“为什么问这个?”

    “想,还是不想。”

    “未来太遥远了吧,这些都说不准的。”他不看她。

    “我问你,是不是‘想要’娶我,没问你是不是一定能够娶我。未来太远,谁都说不准,可是重要的是你有没有那份心。你的潜台词就是,既然我喜欢你,那就先跟我谈恋爱试试,然后再考虑是不是转正签合同?”

    她笑嘻嘻的态度似乎激怒了盛淮南,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一摆手,“ok,我不想跟你结婚,怎样。”

    洛枳却笑了,盛淮南认识她以来,她第一次笑得那么恣意张狂。

    “盛淮南,你知道吗,莎士比亚说过,所有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她再接再厉,伸了一个懒腰,“所以,请你滚开,离我远点。”

    洛枳转身看似很潇洒地走掉。

    听到门开了的声音,百丽吓了一跳坐起身来,走廊的柔和灯光打在百丽的脸上,她满脸泪痕,正好对上同样泪流满面的洛枳的眼睛。

    百丽惊讶地张大嘴,洛枳很少晚归,更不用提哭泣了。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她躺下继续努力睡觉,听见旁边窸窸窣窣的声响,渐渐模糊。

    洛枳在适当的时机大病了一场。

    回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闹得很凶,本来那天晚上受凉,轻微感冒,有点发烧,她同时又开始失眠,把自己的作息时间切割得支离破碎。中午睡两个小时,晚上八点睡到午夜一点左右自然醒,然后半夜学习、看书、听cd。白天照常上课。

    百丽试着劝她不要这样拼命学习,她只能笑笑说,“白天已经睡过了啊,你见过谁能一直晚上不睡觉?我真的睡过觉了。”

    “可是你白天还照常上课,什么时候睡觉啊?”

    “有空闲时间就睡觉,困了就睡,不困就不睡喽。”

    “洛枳,你是不是不开心?”

    “是。我特别不开心。”她干脆地回答,脸上的冷漠却让百丽什么都不敢问。

    没撑住几天,就病倒了。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浑身酸软,嗓子哑的说不出来话。左侧卧右侧卧仰卧俯卧通通呼吸困难。

    她总梦见高中。醒来时候,眼泪总是沾湿了枕巾。

    原来人真的是会在梦中哭泣,哭到枕头都晒不干。

    原本,她是说原本,很多年之后回过头去看,那段时光,应该可以成为美丽的故事。淹没在黄冈题库绿色通道和成堆的校内复习资料的琐碎片段中,如果细心地拾掇起来,一个梳着马尾的苍白少女,隐忍的暗恋,一半是为了自卑,一半是为了骄傲。默默地跟在那个男孩子的背后,穿越走廊里大片大片光阴交错的晨曦——她原本可以拥有这样一段剪辑得美好而完整的青春。

    尽管她的故事不那么美好单纯,至少她对得起自己的骄傲。那算不上开心,但也绝对纯净的一个人的爱情,至少可以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拿出来抱在怀里,凭借自己旺盛的想象力和记忆力把它烧出几分颜色,温暖自身。

    可是现在,那份执着而无害的暗恋好像被贪得无厌的制片人狗尾续貂拍了续集一样,她不忍心去想这短短不到三个月的遭遇,没有原因,没有结果,就这样被践踏得破烂。一想到就会疼到心口翻腾。

    是真的疼。

    多好,她终于表白了。

    不是气喘吁吁满面通红的爬上六楼站到三班门口的少女洛枳。

    她只是站在冷风中,面对对方不耐烦的眼神,有点悲壮无名地承认,是的,我的确喜欢你。

    不是表白,是招供。

    她半夜醒来咳到快窒息挣扎着爬起来去喝水,才明白,林黛玉其实很无助,她不该笑话人家。

    第39章对不起

    连着旷了三天的课,她终于在一个白天醒来,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妈妈来电话。

    “洛洛,这两天好吗?我看电视上说北京要下雪了。冷不冷?”

    “不冷。”

    其实她也不知道外面冷不冷,她一直没有出门,所有的饭菜,一开始是百丽在买,后来张明瑞发短信问她为什么法导课没去,她开玩笑说病得要死了,他居然说要来宿舍楼看她。在她百般推脱下,终于作罢。结果,晚上的时候,他打来电话说自己跑到嘉禾一品去买粥了,要送上来。洛枳吓了一跳,只能求助于百丽,后果是下楼接应的江百丽后来逮到机会就笑得八卦兮兮地让她招供。

    这几天,就是这样过来的。

    “你嗓子怎么了?这么哑,感冒了?”

    “有点。没事不严重,不发烧,只是咳嗽。放心我吃药了。”

    “你能好好吃药就怪了。怪不得,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你染头发了,结果过敏,嘴巴肿的和《功夫》里面的周星驰似的,都说不出话。打电话问你好不好,果然病了。”

    “母女连心嘛,”洛枳大咧咧地笑,没想到嗓子像是公鸭一样难听,“你总是太惦记我了,然后就作怪梦。别迷信,这东西不能信。不过我倒宁肯嘴巴肿起来,省得说话。”

    “怎么了?”

    “没。就是嗓子疼。”

    “给那两个孩子上课,是不是特别累?”

    “不累,就是哄小孩。很简单,她们俩英语口语都特别好,但是语法根本不行,我就是帮他们改作文,然后用英语辅导小学四五年级水平的数学,因为他们的课本是英文的。比给高中生讲课轻松多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根本不用备课,空手套白狼。”

    “怎么可能不累,你净糊弄我!”

    洛枳只是笑,跟她妈妈争辩是没有意义的。

    “我们这儿的一个同事,就是假期你见过那个付姨,她要去北京送他儿子——前两天托人在酒店找的工作。正好我让她给你捎了一双靴子,这边打折,特别好看,你穿肯定好。本来想让你去火车站接她一下,教教她们怎么坐地铁,正好也把东西拿回去。你病这么重,我看算了。”

    “没事,你把车次时间告诉我。就发我短信吧,省得我忘了。上班还行?”

    她妈妈以前成日站柜台,去年检查出来轻微静脉曲张,经人介绍,去了塑料磨具厂食堂给职工做饭。洛枳听着她妈妈跟她讲食堂里面人事纷争是非曲折,也发表几句见解,有时候劝劝,有时候逗逗。

    说起单位,妈妈话匣子打开,聊了很久才挂电话。

    挂了电话,洛枳盯着手机屏幕有点宠爱的笑——她仍然记得,那年妈妈后背背着走不动路的她到处上访,被人威胁之后依旧硬气得让人安心,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举着手里的菜刀平静地对一轻局的主任说,我天天背着它上班,我可以一直背着它,直到你们弄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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