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团长刚离开,给我送完地图后,不知道啥时候溜出指挥部的西多林又重新走进了指挥员。他摘下钢盔,拿在手上向我走过来,同时还笑嘻嘻地问:“中校同志,您的会议开完了吗?”

    我伸出手去,爱怜地摸了摸他留着短发的头顶,笑着问:“你这个小家伙,刚才啥时候跑出去的,我都没看见。”

    “我刚才把图囊交给你后,见你和大尉在专心致志地研究地图,没敢打扰你们,就悄悄地出去了。”说到这里,他突然惊叫一声,把我吓了一跳,“对了,中校同志。崔可夫将军在我来之前,曾经叮嘱我,让你到达独立师的驻地后,马上和他进行联系。”

    “你这个小家伙,为什么不早说,要是误了大事,我可不让你。”说着我的手高高扬起,做出要打的样子,他把头一昂,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任凭我处置的架势。我用手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接着转身吩咐还站在门口的拉祖梅耶娃:“中士同志,快点把报话机安装好,我要和崔可夫将军通话。”

    听说我要和集团军副司令员通话,拉祖梅耶娃连忙把外面的几名女通讯兵叫进来,配合她调试安装报话机。

    趁女兵们在安装报话机的间隙,我拉着西多林在桌边坐下后,俯下身子关切地问他:“西多林,副司令员同志打算怎么安排你,是留在独立师还是回集团军司令部?”

    “崔可夫将军说了,”西多林仰头看着我说。“让我就留在您的身边。给你当传令兵。您别看我的年纪小。但送个情报传达个命令,保证误不了你的事情。”

    虽然我现在是需要大量人手的时候,但却不愿意让西多林留在这里。他的父亲牺牲后,崔可夫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当传令兵,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他。可把他派到我的师里来,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说得不好听,没准哪一天,我这个师就全打光了。到时可保障不了这个孩子的安全,我觉得他还是应该回集团军司令部去,那里再怎么说,也比留在我的师里安全。

    这时,拉祖梅耶娃向我报告说报话机安装调试完毕,并已经和集团军司令部的通讯室联系上了。我走过去,从中士的手里接过耳机和送话器,大声地说:“喂,您好,我是独立师师长奥夏宁娜中校。请帮我找一下崔可夫将军。”

    对面的报务员礼貌地说道:“您好,中校同志。崔可夫将军就在我的身边。请您稍等一下,我请他和您通话。”在短暂的沉默后,耳机里传出崔可夫的声音:“喂,是奥夏宁娜吗?”

    “是的,司令员同志,是我。”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和我联系?”崔可夫说到这里,也许是因为看手表,而停顿了一下,接着我又听见他说,“我都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

    我看了一眼坐在桌边,可怜巴巴地盯着我的小西多林,没有把他差点忘记提醒我的事情说出来,而是主动向崔可夫承认错误:“对不起,司令员同志,我刚才召集几位团长开会,研究几天战斗的事情。一时间忘记给您联系这件事了,请您原谅我。”

    “好了,不说这些了。”崔可夫大度地说道:“你们的会议讨论出什么结果了吗?”

    “有结果了,司令员同志。”我态度端正地回答说:“一团长谢杰里科夫大尉提出的突击队加支援分队的战法,您已经知道了。在会上,大尉同志又把这种战法的使用,传授给了另外的三位团长。”

    “这种战法听起来很不错,但是战斗中实施的效果如何,目前还不好说,就只有通过战斗来检验了。”我从崔可夫说话的语气里,判断出他对这种新战法还是有些信心不足。不过对于他所持的怀疑,我还是深有同感,记得去年年底的莫斯科保卫战里,第16集团军的一个骑兵师,攻击几个居民点时,虽然我军的炮火已经把居民点夷为了平地,但还是和德军打了几天艰苦的拉锯战,最后才勉强攻占了这些战略要点。

    “司令员同志,”为了防止他因为动摇而变卦,我主动向他报告说:“作战会议,我是让谢杰里科夫大尉主持的,他给几位团长进行了详细的分工。比如说老兵多的二团,在原有老兵的基础上,搭配部分新兵,组建了几支突击队,承担三天后的进攻任务;谢杰里科夫大尉让四团抽调人手组织侦察小分队,并配备一名建筑工程师随队前往,去对居民点执行详细的侦察任务。……”

    崔可夫听到这里,打断了我,不解地问:“侦察小分队去侦察敌情,配备建筑工程师做什么?难道他们还想和敌人遭遇时,在工程师的指导下,修筑防御工事,和敌人打一场阵地战吗?”

    听到身居高位的崔可夫,也不理解为什么侦察分队里要配备工程师时,我对谢杰里科夫的佩服又多了几分。我抬头四处张望,发现指挥部里,除了我、拉祖梅耶娃和西多林外,就没有任何人了,谢杰里科夫大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指挥部的。

    为了让崔可夫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我耐心地向他解释说道:“司令员同志,您请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为了夺取被敌人占领的居民点,我们就必须对该地段进行侦察,了解居民点里楼房的类型、楼板、墙壁的厚度,有无地下室,出入口在哪儿,敌人工事的性质,隐蔽射击孔的位置,障碍物的位置及其形状等等。由于居民点附近都是开阔地,我们侦察兵抵近侦察的可能性不大。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熟悉这一切的建筑工程师出马,他对这些是内行。也许是需要大致地看一下。就能提供我们所需的资料。”

    “不错。这个谢杰里科夫大尉真是不错,考虑问题非常全面,很有大局观。”崔可夫听完,忍不住夸奖起谢杰里科夫大尉来,“要早点知道他是这么能干的话,我一定就把他留在司令部里做参谋了。”

    “司令员同志,”我故意调侃地说:“要不这样吧,我让他到您那里去当参谋。您到独立师来,顶替他当一团的团长。”虽然是玩笑话,不过也只有我和崔可夫的这样熟悉的程度,才敢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崔可夫听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停了后,他又正色地说道:“奥夏宁娜同志,我把西多林派去给你当传令兵,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照顾他,保障他的安全。”

    要是崔可夫不提西多林的话。也许我还真把这事忘了。既然崔可夫先提起,我连忙接着说道:“对不起。司令员同志,我这里不能留西多林,还是让他回您那里去吧。”

    “为什么?”被我直接拒绝的崔可夫有点不悦地反问道。

    “司令员同志,请您听我说,”说到这里,我发送话器放下,冲着坐在桌边的西多林不客气地说道:“西多林,你先出去一下,等我叫你再进来。”西多林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他出去,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起身离开。看到西多林的背影从门口消失,我才接着往下说:“司令员同志,目前的形势,您比我更清楚,独立师没准哪天就全打光了,我可没法保证小西多林的安全。我还是觉得应该让他回司令部去,回到您的身边去,他的安全才会有保障,这样才能对他牺牲的父亲有个交代。”

    我的话让崔可夫沉默了,以至于半天都不说话。我知道他在思考,也保持着沉默,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复。过了好半天,他才艰难地说了一句:“那好吧,让他随运输车队一起返回司令部。”

    我刚答应一声,还没等继续说什么,又听到他低声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奥夏宁娜,我代表牺牲的西多林中校谢谢你。”随后他咳嗽一声,换成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你还有要向我报告的事情吗?没有的话,今天的通话就到此结束。”

    我沉吟片刻,随即说道:“司令员同志,我想师里指挥员的军衔,是否该适当地调整一下。要知道我的四名团长,最高军衔才大尉,其中一个还是上尉。至于下面的连长们军衔更乱,除了几个上尉外,剩下的不是中尉就是少尉。”

    “军衔的问题,等你们师收复了居民点以后再说。好了,今天到此为止,祝您好运!”说完,直接就中断了和我的通话。

    我走到门口,冲着黑漆漆地森林大声地喊道:“西多林,你在哪里?西多林,你在哪里?”

    随着我的喊声,西多林从黑暗中冲了出来,跑到我的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道:“中校同志,列兵西多林奉命来到,请您指示!”

    “西多林,”我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友好地对他说道:“我刚才和司令员同志商量过了,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回司令部,回到崔可夫将军身边去吧!”

    “不要赶我走,中校同志,求求您了!”西多林一把紧紧地抱住我的腰部,恳求道,“我会好好地完成您交给我的每一个任务的,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虽然我很喜欢西多林这个小孩子,但是留在我这个前途吉凶未卜的独立师里,他的生命安全就得不到保障,所以我咬着牙说:“西多林,这是命令,没有讨论的余地,你必须无条件的执行!”说完,强行拉开他环抱在我腰间的双手,冲着远处高声地喊道:“警卫班,警卫班的战士在哪里?”

    刚喊了两声,警卫班班长薇拉和两名男兵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抬手向我敬礼后,没有叫我的小名而是礼貌地称呼我的军衔:“中校同志,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吗?”

    我指着站在我面前抹眼泪的西多林,吩咐她说:“薇拉,奉上级的命令,要把这位小战士立即送回集团军司令部去。我现在命令你,把他带到运输车队那里去,让他和车队一起返回司令部去。”

    薇拉冲两名男兵摆了摆头,男兵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西多林的肩膀。我不想看到西多林离开,免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就要往指挥部里走。就在这时,西多林在我的身后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嗓子:“中校同志,您不要赶我走啊,我要留在您的身边!”

    随着他的喊声,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不过我还是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冲着后面一摆手,干巴巴地说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立即执行命令,把他送走。”说完,我毫不迟疑地小跑着进了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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