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带杜云华去医院见了f冰。她们二人在病室里聊谈相关事宜,签订委托合同,我只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不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亲家母朴实,自然也不多话,但知道律师是我请的,很感激。而晴晴送龙龙去了学校、送淘淘去了幼儿园,又去了她的店面,忙着将之处理的事宜,上午倒是没有过来。

    f冰没有在病床上躺着了,而是起床来,换上白色长裙,依旧那么风采迷人,不像是生病之人。她和杜云华谈妥了一切,委托合同签订之后,二人便离开了医院。f冰驾她的奔驰,杜云华开我替她租的奥迪q7,我也坐在里面,三个人往wy公安局赶去,得去确认程老四的身份了。

    到了公安局那边,我们在两个负责案子的警察带领下,前往不远处的xian市殡仪馆。两个警察还告诉我们,刚才的时候,程老四的母亲、三个姐夫和三个姐夫,还有三个外甥、两个外甥女都到过公安局,现在应该也在殡仪馆那边,还有不少程家的亲戚也来了。程老四的助手——龙华公司的副总经理黄某的家人也来了,都是为着确认死者身份的。而那场交通事故的主要原因已确定了,是程老四的外甥超速行驶造成的,人家另有15辆车连环撞,死了五个,重伤六个,轻伤九人,确实也够惨的。如此的事故,只怕是肇事车辆还要负担相应的赔偿责任。

    只不过,肇事车中驾乘三人都已死亡,我已无法界定到底是程老四的外甥自行飙车,还是程老四牵挂f冰而让外甥开快一点。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大堆的后续事件。

    到了殡仪馆那边的时候,我和f冰、杜云华见到了程老四的遗体。那时这程老四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势,死亡原因是颅内大出血,抢救不及时,事发后救援车辆未到的时候便已死亡;替他开车的大外甥是玻璃划伤劲动脉而亡,随行的副总经理黄某是在副驾驶上被撞车给挤死的。

    程老四安静地躺在那里,身材已经肥胖得走样了,还是黑脸膛子,极好辨认。他的旁边,躺着他大姐的大儿子——这个超速行驶的司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脸都因为失血而白得如纸。那时候因为他的家人先到,所以租了单用的停尸间,还用冰柜保存。在他和大外甥的尸体周围,他的三个姐姐以及姐夫,三个外甥、两个外甥女个个脸生悲戚,特别是他56岁的母亲和40岁的大姐,哭得趴在冰柜上几乎晕厥。除了他的直系亲属之外,还在他的堂兄、堂叔、堂姐、堂姐夫什么的,反正七姑八姨九侄辈什么的都有,三十来个人的样子,把单用停尸间挤得快满了。

    我们去了,程家的人也没怎么招呼,他们连f冰也不正眼看一看。这种家庭关系,缘起于程家人的自傲,也起于程老四觉得f冰一定出过轨、但找不到证据。反正,当程老四发迹之后,龙华公司里都是他的亲戚进来了,跟着沾光啦,大有一人得势,鸡犬也升天的派头。其中,原来做过村会计的程老四的二姐夫谭某某,还是公司的第二副总经理,现在俨然是公司的老大了。不过,你也得佩服一下程老四,把一个亲戚嫡系众多的公司经营管理得也不错。

    我和f冰、杜云华在警察的陪同下到来,程家人倒没有说什么。f冰站在程老四的遗体前,默默无语,神情冷肃,看了好一会儿,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低声对警察道:“是的,他是我的丈夫。”

    两个警察没多说什么,公事公办,让f冰签了字,然后又对大家说了接下来的相关事情,主要是涉及肇事赔偿这一块。所有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反正龙华公司有钱出,两个警察便很快离去了。

    可警察一出门之后,事情就变化了。就在程老四的尸体旁边,他的二姐夫谭某某便对f冰说:“弟妹,老四走了,你得拿点话出来说吧?正好,今天大家都在这里,也想听听你的意思。”

    谭某某生得高大,面白,衣着华丽,很有副总经理的派头,语气却有些相当的不友好。他话一出来,f冰还来不及答话,程家老太太已经抹着眼泪叫道:“对,她必须拿话来说。老四昨天下午出事,一晚不回家,她这个时候才跑来。我们昨天晚上都到这里了,她到哪里去了?去哪个野汉子家了吧?”

    程老四的二姐也是马上声音冷冷,说:“没见过这么样做老婆的。老公在外面打拼,累死累活,她倒好,在家里什么都不闻不问,连老四死了也来这么迟。老四急急赶回来的时候,还给我打电话,说你生病了,让我去医院看看你。可你这个样子,像是病了吗?哪里病了?衣光鲜亮气色好,跟个妖精似的,像是病了吗?”

    这样的话出来,顿时引得不少程家人你一言,我一语,批斥着f冰的不是。实际上的情况,是没有一个程家人知道f冰得了绝症的。程家人如此的反应,让我心头很恼火,当场都想爆发出来了,但还是忍了忍,因为杜云华在这里,而且f冰必须来面对这些事情;我若是帮着f冰强出头,会让人意会到很多事情的。当然,这些程家人呢,大多数都认识我,知道我也是个角色,倒没有谁敢对着我发什么难。

    f冰性子本来有些急,此时再被人那么批评,脸上憋得更红润了。她扫了眼周围众人,看着不待见自己的婆婆、大姑子、二姑子、三姑子等人,神情很悲戚。说实话,程家的人,真心没有哪一个喜欢f冰,这不仅是因为程老四的原因,还因为龙龙学习不好,在程家人的眼里就是——f不为程家生了个笨种,丢人,连孩子都不会生,而且还不愿意再生一个。

    确实,程家人都当龙龙是个智障。特别是程家老太太,原来还骂过龙龙,说他是不是笨母猪下的?连程老四也觉得儿子笨得要命,原来也提出要再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结果f冰拒绝了,她觉得带龙龙一个就够辛苦了,不想再带孩子了,哪怕能请得起保姆也不想再生了。最主要的原因,f冰也给我讲过,她也觉得龙龙那么内向、胆小、老实,长大了可能也不会成什么器,要是兄弟姐妹多了,万一她和程老四过世了,争财产什么的,龙龙就吃大亏了;她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女们为了钱,争得亲情荡然无存,搞个你死我活,那样太悲哀了。事实上,这种事情屡见不鲜的。

    此时,程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很伤人,而且直接有人叫出了财产的事情,这才是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叫出财产事情的,是程老四大姐的女儿秦春某。这女子冷冰冰的外表,长得普普通,但穿得华贵,多少还有点女人味,是龙华公司的业务主管,当时她就说了:“四舅这一个家,都是四舅带着我们程家的人一手创造起来的,四舅妈你一天到晚在家里,住着豪宅,开着好车,吃好穿好,公司没有一分辛劳付出。所以,四舅遗产的事情,你得好好想一想,心里掂一下,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很显然,这种交代才是程家人想要的。那话出来,程家人都闹哄开了,纷纷叫着自己的辛苦付出,不管f冰的感受,有人说财产要分成多少份,谁谁谁又得多少,反正给f冰和龙龙的份数很少。甚至还有人说f冰就没有资格拿钱,龙龙那个笨种真不是程家的种,拿点长到18岁的生活费就差不多了。

    唉,这一伙白眼狼,老子在旁边默默地听得都有些愤然了,如若老子执掌公司,他妈个逼的,一伙人统统开除,滚蛋!而那二姐夫谭某某,就由着一伙人在那里吵吵,有个带着冷冷的表情,似乎有些含笑之状。可笑的是,就这种情况,他有什么好笑的呢?财产怎么分,也轮不到他头上来,哼哼!可是,这些无理无法之人,就是做着发财的大梦,想想倒也好笑,但这就是世间百态之一态呢!

    f冰虽然有我和杜云华在身边,但还是那么凄然无助,可听到有人骂龙龙是笨种,骂龙龙不是程家的种,整个人都愤怒了,惊叫道:“你们吵什么吵啊?程老四尸骨未寒,后事没办,你们这些当妈、当姐、当姐夫、当亲戚的人就吵着分财产,还是人干的事吗?凭什么说龙龙是笨种啊?凭什么要这样说啊?你是智力测试专家啊?凭什么说他不是程家的种啊?血口喷人就是你们常干的事吧?程老四走了,你们就来欺负孤儿寡母了是吧?是吧?你们程家以为自己了不起啊?当年要是没有我f家,程老四他能……”

    f冰确实愤怒,语言激越,不带停顿,连珠炮弹一样往外发,还倒是镇住了全场。不过,她话没说完,杜云华已然按了按她的肩头,止住道:“f女士,别激动,身体要紧。在法律的面前,没人能靠着霸道、想当然而获得利益的。”

    那时,程家众人才齐齐将目光盯向了杜云华。谭某某终于发话了,对着杜云华道:“你是谁?你说谁霸道?你说谁想当然了?”

    杜云华在众目之下,依然一派冷丽干练,说:“我是f女士聘请的律师,全权负责关于她丈夫逝后一切后续事宜。你们大家有什么诉求,请直接与我对话,不必用语言来侮辱我的当事人,如果谁继续嚣张狂言,将承受法律的代价,我有权力维护当事人的一切权利,包括名誉、财产所有权。你们绝大多数都在龙华公司任职,难道就不懂法吗?按遗产继承法来讲,程先生逝世之后,在没有事先遗嘱的情况下,他所有的财产,包括家庭不动产、存款和公司资产,f女士是第一继承人。不管你们说得你们和程先生有多么辛苦,但法理上来说,程先生生前和f女士是夫妻关系,这一切都是夫妻共同财产,f女士理应继承一切,而你们这么多人里,只有程家老太太能享受到f女士对她的赡养义务。同时,老太太的赡养费用不会超过标准,不是你们想的几十万、上百万、上千万,你们三个当姐姐和姐夫的,同样要遵循这样的赡养原则。至于其他人,想觊觎程先生遗产的,那就是想多了。如果有异议,请法庭上见。现在请你们让开一条路,我和我的当事人要离开。”

    此一番话出来,顿时让程家人不乐意了。首先就是程老太太冒了出来,竟挡在f冰、杜云华和我的面前,两手张开做出欲拦之状,身子颤颤,尖叫道:“不准走!f冰你这个妖精,屁事不做,生儿子是头猪,我家老四和这么多亲戚为公司累死累活,到头来你还想要全部的财产吗?没门儿!今天你要是能走,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当场,全场骚动起来,程家人吼了起来,不让我们走,反而把我们三人围得更紧了。这种情况,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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