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庄了,今天男子不下地做工、女子不当户纺织,全族人聚集在庄门前,欢送即将远行的亲人。

    平安郎要从军讨戎了。说起义渠,是个老秦汉子就会咬牙切齿,六十年前义渠王挥军南下,一直杀到渭水河畔,老秦死了多少人?这其中就有自己的祖辈、父辈、亲人、故友,老秦人或有内斗,可当面对国仇家恨时,那就是最最团结的!

    “平安郎,此去要多杀几个义渠狗,才不愧我白家好男儿!”

    白龙爷胡子都白了,可喊起口号来却像后世的热血青年,白栋这个最不爱上战场的家伙居然都有些感动,轻轻握住娘亲和草儿的手:“娘,白龙爷说得没错,白家好男儿那里有不敢上战场的?而且您不用太担心了,儿子并不是这就去战场,先要陪伴君上去渑池会盟,等秦魏两国商定了合作出兵的事项,才会真正开战。放心吧,秦魏两国合兵,义渠国哪里会是对手?而且儿子这次是老秦的中尉副将,哪里论得到我亲手杀敌?再说还有聂诸在,有他保护,没人伤得到我。”

    秦国与列国不同,虽然军中以‘将’为最高长官,却并非常职,遇到有战事才会授予;所以这次攻伐义渠,嬴渠梁挂的也是副将,上将军的职名却是让菌改挂了。

    除了聂诸这个高手,白家还有十名丁壮将随白栋同上战场,这些小子似乎很激动,一个个嗷嗷叫唤,好像上了战场就能立刻杀敌立功、封侯拜相一样,被聂诸瞪了几眼,才稍微安静些,开始挤眉弄眼地跟姑娘们打招呼;都是附近村子的好人家姑娘,也不知这些小子用了什么手段,硬生生给勾搭了来。

    草儿红着眼睛就往白栋怀里扑。白越氏都阻止不了:“草儿不要哥哥走。哥哥说过的,阿拉丁有了神灯就会开始幸福的生活,家里不是有了神灯麽?草儿有了大房子,有好看的衣服,好吃的食物,哥哥为什么还要离开?”

    “是因为阿拉丁还不够强大,如果不变得强大一些。就算有神灯也会被人抢走的;所以哥哥会变得更加强大,让任何人都抢不走属于我们的幸福”

    搂着草儿的肩膀,白栋抬头向远处的土丘看去那里正站着一个窈窕的人儿,痴痴地望着他。苦酒没来当面送行,不过白栋相信,这个坚强的女孩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想法。因为他看到了苦酒手中挥舞的红巾;是七夕那晚自己送给她的,上面写了《新白~娘子传奇》的歌词,苦酒说她喜欢这些词句,也会像歌词中唱得那样,千年等待不是苦,是甜蜜;白栋笑着说她不用等待千年的,几个晚上就够了

    如今看来。或许苦酒要等待的久一些。不过白栋相信,等他凯旋归来的时候,苦酒在白家的地位将再也无人能够轻易撼动!五大夫为破八字而取战功的事情已经经过徐润的口传扬了出去,曾经见过仙人的‘徐大师’说得神乎其神,什么相克相生,五大夫一旦功成,苦酒姑娘就会变为大旺族家的好媳妇儿,日后白家有什么成就。都有她一份功劳运势在其中。这货也不容易,被公子少官堵在小巷子里胖揍了一顿,现在让他当场承认苦酒是西王母转世投胎都可以,只是那样说没几个人会信罢了。

    草儿哭着为哥哥披上了自己连夜赶制的披风,黑色的披风上绣了一个胖乎乎的动物,怎么看怎么像是哼哼。哼哼也在上下打量这件披风,似乎很满意。开心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它这次也是主角,魏婴说要见一见神兽貔貅,老赢连也要在老对手面前显摆秦国的祥瑞,所以它会跟去渑池参加会盟。

    白栋安慰着草儿。一向不苟言笑的聂诸也在她面前挽起了仅剩的那条胳膊,让肌肉凸起,表示自己很强大,可以保护好她的哥哥,草儿才被逗笑了。跳蚤却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一身夜行衣,腰中藏好了鱼肠剑,如同一个要去打家劫舍的大盗:“战场上是很危险的,师兄说过要我保护你,让我跟你去吧?”

    “有聂诸在,我不会有危险。你留在庄里吧,不是说要找事情做麽?聂诸随我一走,你就是白家庄最高的高手,家里的安全就拜托你了。”白栋笑着摇摇头,这个时代的军伍中只有一种女人可以存在,那就是犒军用的女闾;当然只是歌舞助兴、激励士气,就像当初的苦酒一样,跳蚤去了不合适,而且白家庄真的需要一个高手坐镇,最近白家太惹人注意了。

    跳蚤微微皱眉,看了聂诸一眼:“为什么他可以去,我就要留下?我喜欢战场,杀人的感觉很好!”

    “所以就更不会让你去了,大姑娘家家的,整天喊打喊杀,你就不怕将来嫁不出去麽?”白栋哈哈大笑,翻身上了马车,告别了前来送行的众人,叫道:“我们走!”

    “栋哥,一路保重,苦酒会等你回来娶我的”

    一杯送行酒随风洒落,衣袖被沾湿了,苦酒却恍若未觉,面上只有笑意,没有泪水;栋哥一定会安全回来的,他是清溪高徒,是这个天地间最神奇的人,凶悍的义渠人也无法伤害他。

    远远就看到了赢连的黑色大帐,老家伙终于想通了,这次会盟丢不得脸,换上了新军帐。总算不用范强再来展示他的女红功夫了,景监看了会嫉妒的,这将引发不必要的内部矛盾。

    其实这军帐也不算新,想起自己在河西时就是睡在这顶军帐内,还在里面弄过发面,白栋就想笑,不知老赢连睡在里面的时候,有没有嗅到咪咪的味道?

    “平安郎,公父和上大夫他们在帐内等你,上将军也到了,都想知道你该如何说服魏国”

    嬴渠梁在帐前冲白栋招手,他把白栋的话转告赢连后,赢连说什么也不肯相信,所以今天一直在等待。还要斥候发现白栋入营就立即招来见面。两国会盟可不比殿前论辩卫鞅杨朱,一个弄不好就会有辱国体,老赢连在魏婴面前可丢不起这个人。

    “二哥也来了?我似乎还闻到了豆汁的味道,君上和上大夫他们不会是在喝豆汁吧?”白栋笑着走到帐前,对范强微微一礼,嬴渠梁虽是公子,却是自家兄弟。点点头就算了,这叫熟了就不讲理,古今中外都是一个样。

    “不仅是豆汁,还有你发明的油炸鬼。上将军是第一次吃,对你赞不绝口呢,说你是真正的人才。这次渑池会盟有你同去,定不会让魏国占了风头去。”上将军就是菌改,老秦入军定将职,以他的资历是足够做上将军了,进了军营就没人再提左庶长。放在白栋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秦军士卒只会称他‘中尉副将’没人会称五大夫。

    聂诸被范强留在了帐外,随来的公子少官则和白栋一起进了大帐。老赢连君臣三人已经吃喝完毕。上大夫甘龙和菌改正笑嘻嘻地拿了书在赢连面前显摆,一本是《书经标注》,一本是《书经旁义》,都是白家刚出的样书,还没来得及大量付印,就被他们要来了。拿着自己的著作,那才是真正的爱不释手,对白栋自然也是赞扬有加。顺带推销下自己的书,如果被君上看中、首先肯定了哪一本,对‘竞争对手’就是最沉重的打击。

    对这两名老臣赢连也是左右很难得罪,正感头疼,见到白栋进来,顿时大喜,连连招手道:“小子。上大夫和上将军都在夸你呢。你白家印术果然高妙,好书好书对了,这两本书都是经你手刻印的,你以为哪一本更好。更符合《书经》大义?”

    白栋瞪眼看着赢连,老家伙这是病入膏肓了麽?这纯粹属于不坑~爹不舒服斯基啊?让我来评价,这不是让我得罪人麽?甘家白家交情深厚,菌改可是火爆脾气,抓我如抓小鸡,扔出去还不得摔断骨头?

    仔细琢磨一阵才道:“书经渊深,小子才疏学浅,如何评判的出呢?以小子看来,上大夫和上将军也不用争论,反正是同时出书,到时自然有天下士子评判;不过以小子想来,标注着眼本来,旁义则取蹊径,虽是正奇有别,却无长短之论,此所谓‘正中有奇、奇中有正,正奇相合,必是微言大义’”

    白栋最后这段话是化用了孙子兵法中的语句随口一说,老赢连和甘龙菌改却是听得一愣,纷纷低头思索起来,菌改猛然一拍大腿:“好小子!好一个正奇相合!好一个微言大义!此言隐含兵法,莫非你真正学的却是兵家?”

    “兵家?”

    白栋眼都直了,猛然想起《孙子兵法》在此时不算显学,庞涓为什么后来要害孙膑?一是嫉妒他的才能,二就是源于一个传说。据说孙武是鬼谷子的好朋友,临终之时,曾将《孙子兵法》托付老友,他几次询问老师,鬼谷子却说没有,而偏偏孙膑据传是孙武的后人

    老赢连的眼睛也亮了。他是个英明君主,却是个最不走运的君主,心有大志,偏偏老秦无人;上大夫和菌改算是能臣了,可也比不上曾在魏国传道的子夏、练兵的吴起,文才倒也罢了,老秦历史上就没出几个文坛大家,最难是秦国无名将啊车英、子岸、甚至是大儿子赢虔,都是勉强可为主将,却无帅才的人物,菌改算是略有帅才,可惜已经老了。

    “小子,你真学过兵家!”

    砰一声扔下手中石球,老赢连眼睛都红了,若不是当着两名老臣,估计他能一个箭步冲到白栋面前来。

    “小子是真的没学过,君上万勿认真。”白栋出了一身冷汗,别说自己没学过兵法,就是真的学过也是万万不能承认的。看看庞涓那个整日到处征战的苦逼就知道了,干这行会累死人的,自己天生不适合战场,这次若不是被赢连‘陷害’、不想苦酒背负太大的压力,才不会来呢。

    赢连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点头道:“也罢,寡人不逼你了。听渠梁说,你有办法说服魏婴为老秦出军资?小子,这可不是说笑的,你真有把握?”

    “把握是有,不过小子如果做到了,君上又该如何奖励小子呢?”白栋微微一笑,这是大好机会,必须要牢牢把握。

    “这一仗耗费军资少说也要数百万钱,若你真能做到,寡人又何惜封官赏爵?说吧,你想要什么?”

    “小子不要官、也不要爵,只要在事成之后,君上留下一句话在家训中”白栋看了看嬴渠梁和公子少官:“让老秦历代君王都记住一句话‘栋本清溪闲人,平生无恋权位,此子一日不违法纪,凡我赢姓子孙,断无相逼,千秋万世,勿忘此训!’。”

    吃一堑长一智,经历过八字风波,白栋如果还不想到为日后谋划,那就真是傻瓜了。

    “平安郎,你好糊涂!”

    听了白栋所说,嬴渠梁顿时皱眉,连公子少官这种蠢人都有些不安了,低声道:“哥哥,你太大胆了,那那可是我家的家训。”

    甘龙更是面色大变,厉声道:“白栋大胆!还不快快请罪,你于我老秦有功,君上宽仁,或许会饶恕你。”

    臣子以功相胁,居然要君主把他写进家训警告族人!而且还不许历代君王相逼?哪怕是以不违法纪为前提,也太过大胆了,这是犯上之罪!

    老赢连听得脸都青了,狠狠瞪着白栋:“小子大胆!区区军资而已,就算魏国不肯出资,我老秦举国上下节衣缩食也自能负担,你竟思动我秦氏家训!真当寡人斩不得你麽?”

    不提家训赢连还不恼呢,想到白栋暗示嬴渠梁的行为,越发怒火中烧,大吼一声:“来人,将此逆臣拖出”

    “君上且慢!”

    菌改喝退了冲进军帐的卫士,转身对赢连道:“这小子确是无礼,不过老臣观他气定神闲,似有成算在胸,君上何不一问?”

    “上将军所言有理。小子,你可有解释?”赢连也是一时恼怒,并不是真心要斩白栋。

    “区区军资,君上自然是看不在眼里的;可如果小子有个一石两鸟之计,不但可让魏国为我老秦出资,又可引起虎狼相争,令魏国日渐虚弱,不知可有资格让君上将此警语写进家训?”

    “一石两鸟,令魏国虚弱?小子,快快讲来,若你真能做到,莫说是一句警语,寡人会在家训中推你为百里奚后第一贤臣!秦姓后代子孙,尽奉你为长者!”

    秦穆公时的百里奚也是臣,却是写入秦氏家训,为历代秦君尊奉的‘长辈’;比如赢连如果见到百里奚的后代,那是不能视为臣民的,要视为兄弟!

    这就是百世贤臣,国之恩相的由来,管仲、百里奚,后世的诸葛武侯皆如是。

    老秦困居关中,最大的敌人其实不是义渠,而是魏这个超级大国,如果白栋真能让魏国日渐衰落,这份功绩真不在百里奚之下了,做一个百世贤臣不算过分。

    “君上勿急,我先请君上与上大夫、上将军看一个新发明。”

    白栋笑道:“我需要一口釜、一领蜀地或者越地产的细纱、一桶净水、还有,一块粗盐,越粗就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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