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文质彬彬地行了个礼,道:“大人,草民继承祖业,有一酒楼,名如春酒楼,本也可倚赖为生,可这周文觊觎我的家业,先是在如春酒楼的附近开了一家酒楼,不惜成本压低酒菜的价格,为的就是打击如春酒楼的生意,借此吞并草民的家业,草民无以为依,势单力薄,万不得已,只好请父母大人做主。”

    秦少游话音落下,坐在柳县令身边的刘推事不由失声笑起来。

    秦少游状告的事,简直就是玩笑,人家开了酒楼,打击了你的生意,这做买卖的,难道不都是如此的么?

    果然,柳县令顿时明白了什么,他先是听了刘推事的‘忠言’,又见秦少游胡搅蛮缠,立即就看出一些事情了。

    如果这里不是神都,那些个地方官遇到这么个家伙,早就一声令下,直接打将出去了,神都毕竟有神都的好处,这里多少还是讲一些道理的。

    柳县令不置可否,而是看向周文道:“你有什么话说?”

    表面上,似乎没有表露自己的好恶,可是柳县令刻意让周文辩解,态度自明。

    周文好整以暇地道:“大人,秦少游这是血口喷人,草民乃是本份的商人,做买卖讲究的是物美价廉,这又何错之有?莫非酒菜价格低廉也有错么?这秦少游污我图谋他的家产,他自己经营不善,却是怪到了草民的头上,这又是什么道理?再有,草民其实与他颇有些旧情,算是世交,对他也颇为欣赏,还曾想过将自家女儿下嫁于他,而特意专程请了媒人说合,大人想想,假若老夫对他有成见,何以会糟蹋自家的女儿?再有,他经营不善,债台高筑,便是酒楼的食材都难以备足,又是草民借了钱给他,才使得他渡过难关。可是草民万万想不到,此子狼子野心,非但不感恩,反而中伤草民,大人明鉴,恳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他这一番话是早已想好的腹稿,每一句都切中要害,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引人同情。

    这个老家伙,莫非也看过演员的自我修养不成?秦少游见他这副样子,一张老脸,眼中居然还噙出泪花,心里不由腹诽。

    柳县令身躯一震,忙道:“你说要将女儿下嫁给秦少游,可有人证?”

    “有,媒婆李二娘可以作证。”

    “那么你说曾借他钱财,可有真凭实据?”

    “大人,这是有的,草民已经带来了,白纸黑字,绝不敢欺瞒大人。”

    柳县令眼眸一转,怒了,他猛拍惊堂木,对秦少游大喝道:“秦少游,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周文于你有恩,你却反告他,你这等刁民,实是禽兽不如,来人……”

    听到来人二字,刘推事和周文便晓得县令大人要准备动刑了,他们二人对视一眼,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此时,秦少游忙道:“且慢!”

    柳县令手里已拿起了案牍上的朱漆令箭,见秦少游胆敢打断自己,更是怒不可遏:“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少游道:“大人,其实……周文此前种种作为,要谋夺的,不是草民的酒楼,而是一幅字……”

    柳县令又好气又好笑,冷笑道:“一幅字会比酒楼还要金贵?你这刁民,好大的胆子,来人……”

    几个差役摩拳擦掌,眼看柳县令正在气头上,要狠狠教训秦少游,便都鼓足了精神。

    与此同时,周文和刘推事对视一眼,他们知道,接下来就该进入殴打刁民的程序,有好戏看了。

    秦少游却还辩解:“确实是为了那幅字,草民绝不敢欺瞒大人。”

    柳县令气势汹汹,眼前这个家伙敲鸣冤鼓,差点毁了自己的官声,自己怎肯放过?于是将令签一丢,大喝道:“狠狠的打!”

    气势汹汹的差役捋着袖子上前了,秦少游道:“大人,小民冤枉。”心里却在默念:“十……九……八……二……一……卧槽,秦寿你这个王八蛋,没有时间观念啊。”

    秦少游突然发现,自己的安排有那么一点点纰漏,因为在来之前,他智珠在握,却是叫那秦寿扛着那块匾额来,不过他似乎忘了,这个世上有一种队友,他姓猪。

    差役们已搬来个长条胡凳,又拉起秦少游,要扒他的裤子,秦少游心头火起,你以为你是隔壁老王,动不动扒人裤头?

    而在这时,一声大吼:“堂弟,堂弟,来了……来了……”

    此时便见那虎背熊腰的秦寿扛着匾额往仪门外头冲来,几个差役要拦,跟在秦寿后头的邓健气喘吁吁地赔笑道:“喂喂喂……王哥儿,这是我兄弟,自家人……”

    秦寿似乎意识到这里是官衙,不该如此莽撞,于是身子一转,正待要赔罪,结果扛在肩上的牌匾一个甩尾,啪的一下,直接将身后一个差役击飞。

    邓健的脸色顿时变了,连忙说:“这是我朋友,哈哈……性子鲁莽……呃,我不认识他……和他一点干系都没有。”说完,灰溜溜的便要跑。

    柳县令这个怒啊,刁民他见得多了,这样嚣张的,从未见过,他猛拍惊堂木:“何人喧哗,带上来。”

    秦寿已经来了,他扛着匾额,啪哒一下,落在地上。

    柳县令正要叫人动手。

    秦少游来了精神,道:“大人,周家要谋夺的,就是牌匾上的这幅字。”

    柳县令定睛一看,只见上头写着‘厨艺无双’,这本没什么稀奇,可是他继续往下看,整个身躯不由自主的一震,嘴皮子开始哆嗦了。

    “显庆元年,围猎邙山,幸临春楼,尝此佳肴……”

    代王……李弘……

    柳县令脑袋就好像要炸开一样,他手还举着惊堂木,可是这惊堂木就在半空,啪哒一声,惊堂木无力落下,柳县令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代王……就是先太子……

    先太子……猝死……当今陛下的亲生骨肉……却又疑似为亲母所害……

    不知不觉,柳县令大汗淋漓。

    这时,秦少游道:“这幅字,还要从先父说起,当年先太子殿下途径如春酒楼,对先父的菜肴赞不绝口,因而亲书下‘厨艺无双’四字,先父死后,那周文对这幅字垂涎不已,是以先是嫁女说媒,又是开办酒楼与草民的酒楼竞争,此后又暗中怂恿人放债,大人明鉴。”

    这些话柳县令已经没什么兴趣听了,他满面怒容地看向刘推事。

    刘推事则吃惊地看着周文。

    好一个周文,牵涉到了先太子,你居然没说!

    周文低着头冷汗直流,心里只是想着,秦少游这个家伙连这个都搬到了公堂上,这分明是要鱼死网破了,这家伙真是疯了,莫不知拿先太子来消遣,固然可以杀敌一千,却也要自损八百么?

    …………

    太子李弘,可是个极为敏感的人物啊,这个人虽然在暗地里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可是在这台面上,却一直都是个忌讳。

    这里头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李弘死得太微妙,牵涉很大,因为谁也不知李弘是如何死的,是当真被当今陛下杀死,还是传闻所说的猝死,众说纷纭,私底下有许多的争议。

    正因为如此,柳县令感觉压力很大。

    他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案子根本就没得判,无论最后判定的是什么结果,都要呈送刑部,而假如如有人借着这个案子把李弘的陈年旧事翻出来,会怎么样?

    柳县令几乎不可想象,他虽是县令,乃是五品大员,可是在这神都却是蚂蚁一样的存在,一旦先太子李弘之事闹的沸沸扬扬,这个后果是自己能够承担得起么?

    柳县令立即打定主意,李弘这个名字绝不能出现在判决之中,必须压下去。

    于是,这位县令大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少游一眼,道:“秦少游是么?那幅字,怕是你无中生有吧。”

    秦少游客客气气地道:“大人,草民敢拿这样的事开玩笑么?草民自知周家财大势大,可是为了保住家业,唯请父母大人为草民做主,草民不胜感激。”

    “这个人不过是个书呆子,看来周家谋夺那幅字极有可能是真的,至于周家如何利用那幅字,与本县就无关系了。只是有人要拿这幅字来做文章,那是他们的事,只要不牵涉到本县,倒也无妨。既是个书呆子,本县略施手段,让他不闹即可,事情压下去,便与本县无关了。”柳县令心里想着,脸色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侧目看了一旁的刘推事一眼,又看看周文,于是慢悠悠的道:“周文,他说你谋夺这幅字画,所告如实么?”

    周文摇头:“断无此事。”

    柳县令便如沐春风的笑了:“现在看来,倒是一场误会,刘推事,你看,这周文和秦少游本是世交,他将秦少游视若子侄,却差点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差点反目成仇,这不是什么化解不开的矛盾,依本县看,秦少游,你看周文也说了,并没有企图你祖业的意思,而你呢,可曾欠他的银钱么?”

    秦少游道:“这是周文故意谋夺我家祖业和那幅字的手段。”

    秦少游故意把那幅字三个字咬得很重。

    ………………

    有奖竞猜,主角最后怎样反败为胜,打倒周文,在明天六点前有人答对,立即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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