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庚失踪已经过了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文元一直以来都在设法找到蛛丝马迹,想要找出茅庚的去向。

    当嫌犯的日子里,文元与顿家三妹朝夕相处,日日感受顿三妹的炽热情意,日久生情,渐渐把那本就是子虚乌有的所谓师门规矩忘到了脑后,值此非常时刻,文元又不是那等意志坚定之人,终于,深情少女和落魄少男在某一个吉时成就了好事,文元失却了童子之身,却换来了爱意缠绵。

    如今文元早就回到了白溪,住在顿家大院。文元也从侧面了解了王沁琴如今的状况,王沁琴其实更多的是把文元当玩伴,文元做了顿家女婿也未见王沁琴有多难过。

    白溪这一段时间一下子热闹了许多,首先是白溪官学忽然变得比新化县学更俏,其次是外敌商户纷纷上门来购蜡纸刻印器具以及粉笔,使得小小的白溪镇显得空前繁荣起来。

    有传言说白溪官学将要升格为白溪书院,只因当红大儒康余梁哪里也不去,趴在白溪官学就是不挪窝,这一来,那许多一心要当大儒弟子的学生,便只有蜂拥来到白溪官学。

    还不光是县学的学生要转学到白溪官学,连安化县学的学生也广托门路,要进白溪官学。却说白溪官学虽又请了两个先生执教,可原本最多就只能容纳一百五十学生,哪里架得住远近的求学者蜂拥而至!于是白溪官学的学位变得格外紧俏起来。

    通过顿家走门路找到文元,想由此谋得一个白溪官学学位的也大有人在,文元不像茅庚那样不理俗务,少不得要往康老那里递几张条子,康老看文元的面子,考了考持有文元条子的学生,最终做主收了两个,已经是卖了文元莫大的人情。

    文元身为嫌犯,还有能耐往白溪官学安插学生,可见其影响力。如今谣言一案风头已过,许县令虽未行文为茅文二人公开平反,不过却让罗先生出面,除了去请茅庚回县,也安抚了文元一番,一样也请文元返回白溪。事实上茅庚和文元已经摘掉了金兵奸细的帽子。

    文元的名声不显,那是当嫌犯那一阵,但那时文元所创的盗版《白溪学刊》,已经名声极大。《新化学刊》印数不过一百五十份,而《白溪学刊》竟然要刻两次蜡纸,印数一跃到了四百份之多。

    文元高调在白溪露面之后,《白溪学刊》撰稿人是文元的消息不胫而走,知道此事的圈子越来越大,文元的名声自然也越来越响。不过因为茅庚失踪的缘故,文元花了不少精力在寻找茅庚的事上,所谓一心不能二用,更新因此大受影响,三天一期改为了七天一期。

    前些天,忽然有人在白溪盖了一个什么样板房,用的砖头是红色的,然后就有人往顿家送了手掌大的一片纸,那纸上却是推销板砖的,这板砖倒也便宜。不过通过随后获得的进一步消息,这样板房的地面却是用的水泥,文元联系茅庚失踪事件,觉得此事非同寻常。

    再与扶国铁、顿二宝一合计,两人记得当日在船上茅庚说及毛板船的时候,就提过烧制砖瓦之事,这样一来,盖样板房卖板砖的瞿家峒便有了绝大的嫌疑,而且瞿家峒也是新化境内有数的几家胆敢做这劫人勾当的势力之一。

    事情到此,瞿家峒便被列作了最大的嫌疑对象,但是苦无证据,一时也不好直接上门要人。瞿家峒这帮恶徒,走私茶叶道上皆知,凶蛮是出了名的,连官府都要忌惮三分,万一瞿赖三为了抵赖,索性来一个毁尸灭迹,那就糟了。

    苏致道也觉得不宜莽撞,因为苏员外也没有把握能靠苏家的余威震慑住瞿赖三。这瞿赖三为人处事不可以常理度之,苏员外想来想去,觉得直接找上门说不定真会刺激到瞿家峒干出过激之事。故而苏员外交代,此事须得有个周全之计,千万不可搭上准爱婿的性命。

    茅庚失踪这么大一件事,当然也及时报知了许县令,许县令自然是相当重视,这茅庚知道得太多了,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茅庚。所以许县令专门让罗先生负责此案,专门派了张海三和罗七负责跑腿。

    苏扶顿三家将嫌疑对象锁定瞿家峒之后,罗先生觉得相当棘手,同样也认为须得寻一个万全之策。从许县令的角度来考虑,毁尸灭迹倒还罢了,就怕瞿赖三将茅庚转移到别处去,茅庚这个人才绝不能便宜别的县域,此是其一,其二嘛,茅庚是造神运动的知情人,落到别处万一泄漏了造神的一切,许县令便一下子要从巅峰跌入谷底。据目前的情况看,茅庚可能就在瞿家峒,看起来暂时没有性命之虞,可不能打草惊蛇,惊动瞿赖三,万一茅庚被转移到他处,超出了新化管辖,再找茅庚可就难上加难了。

    尽管大家都心知茅庚十有就在瞿赖三手中,但荒谬的是,三大家子包括官府在内,都一致认为须得从长计议,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张直接杀上门去救出茅庚。

    过了几天,瞿家峒又玩起了新花样,样板房的一堵红墙被刷成了灰色,然后各家接到了新的纸片。纸片上这次不光是卖板砖了,纸片上声称,新成立的“华西包工队”可以包揽东家盖房的活计——为东家盖房包工包料一切全包!东家除了提出要求,其他啥都不用操心,既省事,还不贵。而且分期付钱,盖到一半再付钱,盖好之后还留半成,余下半成一年之后再付。此外还特别注明,砌红色砖墙是瑶民传统,东家选择红色砖墙可获九折优惠云云。

    第一个找上门去问这包揽盖房之事的,便是李松。

    铁匠李松靠着打制蜡纸刻印的钢板,这两个月来赚了足有一百二十贯钱,而且照这样下去,到年底赚足三百贯不是什么难事。李松有了钱之后,觉得自己也是有钱人了,再寄居扶家屋檐下有失体面,闻知街上新冒出了漂亮的砖瓦样板房,还能包盖房子。李松特意抽空亲自去见识了一番,在将样板房屋内屋外看了一个遍之后,立时就动了心。

    李松一问,盖一套有堂屋带四间房的房子,“华西包工队”报出包工包料的价钱是七十五贯,在第一个月开张期有一成的优惠,那便只要六十七贯五,若是能接受红色外墙,还可以有一成的优惠,凑个整数刚好六十贯。李松算了一算,堂屋一间有两间大,总计算起来就是六间房,摊到一间房才十贯,而且地面还是水泥的。李松是知道盖房子的行情的,山东那边的砖瓦房,少说也要十一二贯,再说在白溪这里自己势单力孤,决不可能自己去盖房。还有个好处,这“华西包工队”的连地皮都能给自己买好,包工队的人热情之至,甚至肯将样板房旁边一亩多地卖给李松,这处地方也算是本地繁华之所,要价也就是十五贯,李松一看就大感满意。

    连地皮带盖房子,加起来也就是七十五贯,自己不用操心,还是分期付钱,没有比这更合算的了。李松现在手头宽裕,当下就拍板与“华西包工队”成了交,两方找镇上官衙办了文契,李松付了十五贯的地皮钱,包工队第二日就为李松这个东家开工盖起房来。

    扶国铁是李松的合伙人,随即便得知了此事,扶国铁脑筋一转,觉得这也许是一个机会。于是包括罗先生在内的一干人又聚到了一起,就此商议起来。

    文元心思转得快,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瞿家峒包揽盖房的人不止一个两个,这些人中,难免有嘴不严的,兴许可以在这些盖房的人身上下些功夫,只要有人开了口露了口风,然后顺藤摸瓜就好办了。

    苏致道则认为,盖李松那几间房要不了多少人,瞿家峒选十几个口风严的喽罗并非难事。不如干脆将白溪官学盖房子之事也包给瞿家峒,白溪官学人满为患,急需扩建。按计划要盖二十多间新房子,若是都包给瞿家峒,瞿家峒至少也得多派出三四十人来,人多嘴杂,不怕他不漏出风声。

    罗先生也觉有理,反正瞿家峒盖房的价钱很划算,一举两得。再说白溪官学扩建的钱绝大部分来自康余梁的捐献——每卖出一套蜡纸刻印器具,康老从中拿出500文用于白溪官学。而只要有利于找回茅庚,康老都无条件的支持。

    于是,荒谬的另一件事居然也发生了!白溪官学的扩建项目也包给了“华西包工队”,官府明知瞿家峒乃是绑架茅庚的最大嫌疑犯,偏偏还要让瞿家峒包揽盖房赚钱,真是区区怪事!

    这天,茅庚忽然想起一个制备碳酸钙超细粉末的法子,记得是将二氧化碳通入石灰乳液中,然后氢氧化钙和二氧化碳反应,变成碳酸钙,然后再过滤、烘干、粉碎,可以得到超细碳酸钙。

    为了造出性能更优的油墨,必须制出超细的粉末,这种超细碳酸钙就是不错的油墨填料。

    茅庚觉得应该试上一试,便在自己的房间做起了化学试验。没有烧杯、试管什么的,但是有瓷碗就好,茅庚的试验器具就是两个瓷碗和一根空心茅杆。

    在一只瓷碗中倒入石灰,搅拌后任其沉淀片刻,再将上层看起来较清澈的石灰水倒入另一个瓷碗,然后用空心茅杆向石灰水中吹气,茅庚鼓着腮帮子不断往碗中吹气,便只见碗中本是清澈的石灰水渐渐变为浑浊,茅庚知道这是在生成碳酸钙,呵呵,成了!

    只是自己呼吸制造的二氧化碳委实有限,不知道要吹多久才能使碗中的氢氧化钙全部生成碳酸钙,这真是一种考验肺活量的差使啊!

    茅庚继续鼓着腮帮子往水中吹气,不料向以轩这厮却在此时闯了进来,门哐当一声响,茅庚刚刚吹完一口气,一惊之下,不吹反吸,碳酸钙液体吸进了口中,嘴上弄了一圈白糊糊,这一幕恰好让向以轩看到,向以轩好奇地问道:

    “茅军师,你这是弄甚么玄虚?”

    “哦,我这是补钙,哦,不,不,在下这是在练功。”

    茅庚心道,咱这超细碳酸钙,好歹也是第一代钙片的原料,可是向以轩这厮不懂得什么叫做补钙,跟他说是对牛弹琴。

    这个向以轩除了一张嘴会来事一点,其他方面脑子并不灵光,尤其在自己的科学知识面前完全就是一副呆萌状。这样的家伙,根本就可以不尿他,于是换了一副从容的口气,问道:

    “向兄以后进这间屋子,请记得敲门。对了,今日造访寒舍,又有何贵干啦?难道又有甚么难解之事要来问我吗?”

    往常向以轩到这里通常就是求助来的,在向以轩面前,茅庚逐渐培养出了优越感。

    “呵呵,是这样,今天是双喜临门。”

    “甚么双喜临门?”,茅庚有点好奇,很难得向以轩这么喜气洋洋。

    “这一喜嘛,是大寨之喜,告诉你,茅军师,‘华西包工队’包揽到盖房活计了,一来就是三处。”

    “哦!”

    茅庚当日建议包揽盖房,觉得用瞿家峒这名字太过于土气,便顺口拿了个后世搞建筑承包最牛的华西村的“华西”二字安上,刚好瞿家峒这里位于新化的最西边,可称之为“化西”,不过“化西”好像欠了点什么,连老粗瞿赖三也觉得“华西”才叫得响。

    没想到取名为“华西包工队”这么快就一下子承包了三处盖房活计,真是有点令人难以相信啊。

    当茅庚得知,这三处分别是李松、白溪官学以及奉家时,更是惊讶不已。吃惊过后,茅庚感觉应该是外界意识到了什么,自己也许有机会了。

    接下来,向以轩便说出了第二喜:

    “这二喜嘛,就是茅军师的喜事了。”

    茅庚心说,难道又是瑶人抢亲逼婚那一套吗!向以轩向以轩,有点创意好不好!你明知本军师最瞧不上蛮俗的,还拿这个恶俗得不得了的事儿来当喜事,也忒没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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