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来位于铁狮子胡同的魏忠贤的家是在深夜,来去匆匆,没顾得上欣赏,这回是中午,朱诚好好地参观了一下一代权奸的府邸。

    来到客厅,魏忠贤正坐在太师椅上,一个面貌清秀的年轻人正在为他捶腿。

    见到朱诚来访,魏忠贤高兴得站起身来,一把抱住他,喜道:“乖孙儿,让爷爷来看看,你长高了没有。”

    朱诚嘴十分甜,嘘寒问暖,让魏忠贤心里暖暖的,道:“来来,我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侄子,良卿。”

    朱诚心道:“靠,又被你坑了一把,他是你的侄子,不就是我的大伯吗,唉,真倒霉。”

    朱诚向魏良卿一拱手,道:“你好。”

    魏忠贤见朱诚不情愿的样子,知他心高气傲,不愿矮魏良卿一辈,便道:“朱诚,你是太上皇的孙子,不要和良卿论辈份了,就按年龄称呼他好了。”

    魏良卿也向朱诚拱了拱手,道:“朱兄,你好。”

    朱诚这时仔细打量了一下魏良卿。说实话,魏家的基因还真不错,这魏良卿长得是一表人材,因为是刚从乡下接来的,还留着一脸的纯朴。朱诚不由暗叹,如果魏良卿一直跟着魏忠贤,八成会变成一个只会遛鸟走狗的二世祖,算是明珠暗投了。

    魏忠贤道:“待会到席上再谈吧,昨天你讲的三策我不是特别明白,朱诚,你跟我到密室,跟我详细说说。”

    朱诚没办法,只好跟魏忠贤去了密室。

    一番密谈下来,朱诚对魏忠贤有了更深的了解。

    魏忠贤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朱诚渐渐和他有知音之感。很多事情,只要朱诚一点,魏忠贤立刻就明白了,还能举一反三。假使他不是一个太监,未必不能像张居正一样,成为一代名相。

    天启年间最大的寺庙群——大明先贤庙、最大的交通设施——大明公交总厂、最大的市政机构——大明清洁总厂、最大的金融机构——大明银行就在这间密室里诞生了。

    国事讨论完了,魏忠贤拉着朱诚的手,略带点伤感:“朱诚哪朱诚,你必将是我魏家最有出息的人,可惜神宗皇帝下令你改姓朱,永远不能改回本姓了。”

    看到老人的伤感的神情,朱诚想到这位老人虽然生性贪婪、阴毒,但为维系大明的朝政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心头一热,便道:“魏爷爷,我生的第一个儿子和第一个女儿可以姓魏呀。”

    魏忠贤眼睛一亮,心里充满了惊喜,嘴上却笑骂道:“小猴崽子,毛还没长齐就开始想女人啦。”

    朱诚道:“我以后要三妻四妾,不生够一百个儿子绝不停手。”

    魏忠贤露出了权奸的本色:“以后看上哪家的姑娘,只管跟爷爷说。就算是天上仙女,我也给你抓下来和你圆房。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投到皇上的门下。皇上非常宠信你,如果你能投到皇上的门下,出将入相,前程不可限量呀。”

    朱诚正色道:“我已经向先皇保证了,要永远追随阿检。”

    魏忠贤知道朱诚性子坚毅,长叹一声,不再劝说。

    两人来到客厅。客厅的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珍馐美味,什么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

    菜肴虽多,但八仙桌上只坐了四个人,魏忠贤、魏红莲、魏良卿,还有一个就是朱诚。

    魏忠贤劝大家尽兴,开怀畅饮。

    魏红莲知道朱诚不爱饮酒,早就给他预备好了蜂蜜水。虽然有下人服侍,但魏红莲还是把照顾朱诚的任务给包了下来,不是帮他剥螃蟹壳,就是给他布菜。

    弄得魏忠贤不无忌妒地说道:“红莲哪,怎么不见你这么尽心地照顾我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魏忠贤道:“今日宴请你,主要是介绍你和良卿认识一下,另外还想让良卿在你的麾下谋一个职位。”

    朱诚心中暗道,难道是魏忠贤不信任自己,想往自己的队伍里掺沙子?

    朱诚抬头注视魏忠贤,见他面容慈祥,就像是为儿子谋个职业的父亲一样,便问道:“魏爷爷手握东厂,掌控锦衣卫,想把魏兄放在哪部门都很容易,为什么要放在我的队伍里?”

    魏忠贤叹道:“在京城里,我的权势很大。良卿在我身边,必然有无数趋炎附势的人拍马,让他走入歧途,毁了这孩子。放在你那里,有你看着他,我放心。”

    朱诚道:“魏爷爷,我和皇上说过,我要带兵打狼。我的军队是要见血的,刀枪无眼,魏爷爷放心吗?”

    魏忠贤道:“富贵险中求。你是我的孙子,我都放心你去打仗,难道不放心良卿吗?”

    朱诚转向魏良卿道:“魏兄,你愿意到我的千户里当兵吗?”

    魏良卿道:“愿意。”

    朱诚喝了一声:“来人哪。”

    几名守在门口的侍卫应声入内道:“千户大人,什么事。”

    朱诚道:“将魏良卿拖下去,重打十板,记住,着实打。”

    明朝的打板子分为三个等级,打、着实打、用心打。所谓的打是举起来高,落下去轻,打完了以后,被打者和没事人一样,站起来就能走。着实打,是实打实的打,打完后,被打者不休养个几个月是没法恢复元气的。用心打,就是往死里打,往往几板下去,被打者就气绝身亡。

    魏红莲赶紧劝道:“诚哥儿,你别这样,不用良卿就算了,不要打他。良卿是爹的侄子,你的亲人哪。”

    魏忠贤惊道:“朱诚,你……”

    魏忠贤手背上青筋直冒,一只酒杯竟被他硬生生给捏破了。

    朱诚旁若无人,道:“还愣着干什么,难道我这个千户大人的命令不好使吗?”

    侍卫不敢耽搁,将魏良卿架了下去,外面很快就传来了“啪啪”的木板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和魏良卿的惨叫声。

    魏忠贤瞪着朱诚,问道:“朱诚,论职位,我是东厂厂公,管着锦衣卫,算是你的上司。论辈份,我是你的爷爷。我向你举荐一个人,用不用暂且不说,哪有先打十大板的道理?还着实打。”

    朱诚道:“魏爷爷,我这顿板子有几个目的,第一是打掉魏良卿的傲气。魏良卿是您的侄子,锦衣玉食,难免产生骄傲之心,沾染一些公子哥的习气,如果不经历挫折,难以成长。以后在军中违纪,那就不是几板子能解决问题的了。第二是隐藏我们的关系。我们不能把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如果魏爷爷轻易就把一个人塞进了我的军中,我们的关系难免让别人生疑。”

    魏忠贤长叹一声,道:“朱诚你的心思缜密,就是心太硬了一点啊,毕竟他是你的亲人啊。”

    朱诚道:“朝廷内外暗潮涌动,心不硬一点,那些人会把我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魏红莲与魏良卿是堂兄妹,但平时来往并不多。她劝朱诚不要打魏良卿是怕魏忠贤生气,现在见二人相谈甚欢,也就不在说话。她给魏忠贤斟了一杯酒,又给朱诚倒了一杯蜂蜜水。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此时,侍卫们行刑已毕,将魏良卿架了回来,只见他一脸大汗,泪水鼻涕齐流,哪还有半点公子哥的样子。

    朱诚问道:“你还想不想加入锦衣卫,当我的部下?”

    魏良卿声音微弱,但语气坚定:“想!”

    朱诚问道:“我命人打你,你心里恨不恨我?”

    魏良卿道:“有一点点。但后来想,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不适合当锦衣卫,朱大人要把我打醒,让我改正。”

    朱诚注视魏良卿的表情良久,道:“你这个兵,我收下了,当我的贴身侍卫吧。”

    说完,让侍卫把魏良卿抬下去敷药。

    其实,朱诚打魏良卿的板子还有第三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试一试魏良卿的品质。他的部队是相当于是他的家,是世间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他可不想放一条毒蛇进去。

    如果打完板子,魏良卿受不了苦,不想加入锦衣卫,说明他贪生怕死,朱诚最多会让他守守儿童乐园,不会重用他;如果一脸谄媚,说明他善于伪装,朱诚会敬而远之;如果表情阴毒,说明他心怀叵测,朱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而现在魏良卿的表情是有点莫名其妙,有点愤怒,又有点顺从,让朱诚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毕竟是自己的亲戚,当贴身侍卫最好不过了。

    接下来,宾主尽欢,尽管没有喝酒,朱诚都觉得有醺然之意。

    晚上,他还要到客青青家去,他绝对想不到,在那里,他会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个可能会破坏他和客青青感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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