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结果如何,我已经想好,跟大陶氏和离之后,我会带着小陶氏和孩子们回乡给老太太守灵,再见面大概是许多年之后。”

    虞秋荻眼睛不自觉得瞪大了,前面的内容她还可以理解,但后面一句……

    “许多年后?你是打算……”虞秋荻不可思议的说着,虞秋元向来很有野心,从他极力巴结贺子章就能看出来。现在贺子章刚有得势的迹象,他正该跟着沾光的时候,若是此时离京,而且要许多年后才回来,那他一直以来的辛苦就全部化为泡影。

    虞秋元却是向虞秋荻点点头,满心感慨地道:“这些天我想了许多,也想通了许多,修身齐家治平天下,多少人穷其一生连条都做不到。别说我一个平常十八岁少年,就算是天纵奇才只怕也不能兼顾。”

    历史上虽然有甘罗十二岁拜相,但就因为太少了,才会被传颂,更多的人穷其一生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他也许比那些考不上秀才的聪明些,但比举人,进士就差的太远了。去年那一科是他自愿放弃的不错,但三年时间真的能不能考上举人,他真的不知道。

    巴结权贵,与贺子章相交,最初的认识是个巧合,但后来两人关系慢慢发展就全部是他用心为之。他希望能出人头地,希望有人能在政治上拉他,这样的想法不能说错。但他忘记了,他根本就没有到出仕的年龄。

    三十几岁中进士已经算是很年轻的了,然后开始走仕途,把捐官的世家子弟这部分除去,真正凭自己能耐混出来,基本上都是三十朝上,四十岁才是为国效力的黄金年龄。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才学没有,阅历没有,他凭什么跟人家争天下。贺子章能帮他一回,但不可能次次帮他。

    何必如此急躁,他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他可以慢慢积累经验,丰富自己的人生,同时也苦读诗书。以他的年龄,用心苦读十几年,也不过三十岁,他何必如此着急,现在就要去朝堂上跟那些老油条们厮杀。

    “哥……你……”虞秋荻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静静地看着虞秋元。

    虞秋元却是朝着虞秋荻坦然笑了出来,想通了他整个人也轻松了。

    “贺侯爷也同意?”虞秋荻不由得追问一句,这回把虞秋元摘出来,贺子章是花了大心思的。

    “我已经跟侯爷说好,我欠他的结草衔环也会报答,但不是现在。”虞秋元说着,随即苦笑道:“就我现在这样,我就是在京城,我又能帮他做什么呢。”

    虞秋荻默然,就是齐家在状纸上写虞秋元不知情,他也不可能被摘成白莲花。虞家烂了,虞家任何人都跑不了。在京城承受着舆论的压力,若是贺子章还留虞秋元在身边,只怕舆论也会说到贺子章身上。

    “我与侯爷相识这些年,虽然我惧他怕他,但也可以说是相识相知。他会出手保我前程,不止是因为觉得我有用,也是这些年的交情。”虞秋元叹息说着,所以他今生今世,有出息也好,没出息也罢,他肯定只会效忠贺子章一个人。

    “那以后虞家……”虞秋荻不自觉得问了一句,既使她即将从虞家摘出,也不禁去想这个问题。虞秋元要带着小陶氏走,大陶氏要和离,虞秋翎一年孝满后肯定会再嫁。剩下的只有虞大老爷和四姑娘,以前虞秋元在的时候,总觉得可以想想虞家的将来,现在他也要走了,就真没有将来了。

    虞秋元摇摇头,神情显得有几分幽远感伤。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天虞秋芳冲他大喊时的话,“你是我哥,你就得管我。”那样的理直气壮,只是他真的很累,他现在谁都不想管,修身养性管好自己。虞家已经烂至如此,那就彻底烂到底。

    “不管怎么说,我没有被取消科举的资格,我母亲……她还活着,我就知足了。”虞秋元看向虞秋荻说着,虞秋芳是要死了,只是这个妹妹,他都想掐死她。

    “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虞秋荻有几分喃喃自语的说着,又道:“我是姓虞家的,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虞家彻底决裂。”

    虞秋元朝虞秋荻淡然笑着,神情突然严肃起来,道:“临别之际,有几句话我也提醒三姑娘,祖母过世是一年孝期,这一年内你不能议亲。齐老太太身体早就大不如前,若是……祖母孝期内,齐老太太去了,你是外孙女,孝期不长。但齐二老爷一家却是三年孝期,三年内家中不得办喜事,只怕也不会给你议亲。等三年期过,你的年龄大了,齐老太太又不在了……三姑娘,要早做打算才是。”

    虞秋荻默然垂下头,无声叹息着,低声道:“我晓的……”

    “即使生分了,我们总是一起长大的堂兄妹,齐二老爷只是你表舅。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京城实在呆不下去了,就来直隶找我。至少我可以护你周全,让你衣食无忧。”虞秋元说着。

    “多谢。”

    104

    秋风萧瑟之时,虞秋元返京了,虞齐两家的官司,旨意也终于下来了。先是虞家冒妄之罪,宣布虞家与齐家的婚事无效,再就是虞家欺负孤女,强抢嫁妆,这事就比较严重,旨意上写的明明白白虞秋荻的抚养权从虞家转移到齐家。

    本来虞老爷作为当家人该被重罚,不过想到虞老太太病逝,念虞家在孝期中,便从轻发落,并没有给虞老爷判刑。虞秋元作为送嫁之人,虽然是不知情,仍然遭重斥。

    圣旨没下来之前京城关于虞齐两家的八卦已经被议论到沸腾,现在圣旨下来了,对于虞家的指责中更是到达了极点。比如周家,虞老太太的娘家,虞老太太去世之后,周大太太直接发表声明与虞家划清界限,两家直接断绝来往。

    虞大太太的娘家张家,虞大太太休出之后两家就彻断了,更不用说其中还有张舅母死的不明不白,张家别说虞家论亲戚了,打官司都来不及。

    就在虞家千夫所指之时,虞家又暴出来一个丑闻,虞大爷要休妻,休掉大陶氏。原因是大陶氏在妾室产子时留子去母了,虞大爷指责大陶氏犯七出之一的嫉妒,一定要休出。

    消息传出之后京城众人都惊了,留子去母虽然是后院常用的手段,但被发现之后确实是名声不好。问题是虞家自己都臭大街了,陶家没跟他划清关系已经很够意思,他还敢休妻,真是太拿自己当盘菜。

    结果虞大爷就是不依不饶地要休妻,两家干脆就打起了官司,京城众人对虞家是彻底无语了,都这样了还敢打官司。当然官司并没有打起来,陶家是女儿家怎么都吃亏,最后双方协商和离了。

    这事出来之后对虞家的指责声更大,其实也没大哪里去,跟换亲抢嫁妆相比,和正妻和离只算是小事一碟,只能算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外头的这些议论自然也传到齐老太太和虞秋荻耳朵里,虞秋荻早就知道了,此时也不意外,虞大太太的事出来后,大陶氏肯定不能留了,这绝对是个隐患。

    齐老太太自觉得时间不多,不会去理会这些,旨意中特意写明把虞秋荻的监护权转移,这是齐老太太求的太后。若是她活着的时候,虞秋荻就订好了人家,她走的还能放心些,现在虞老太太先走了,虞秋荻必须得守孝,一切又不同了。

    “圣旨都下了,外祖母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虞秋荻在齐老太太床边坐着,一边喂着齐老太太药,一边笑着对齐老太太说着。

    齐老太太长叹口气,有几分感慨地道:“也许当年……我真的错了。”就像贺子章说他的,若是还有一个庶子,虞秋荻的处境都不会像这样那样。即使有旨意下来,明确齐家对虞秋荻的监护权,但到底不是亲舅舅,中间那一层差的多了。

    虞秋荻把最后一口喂完,随手把药碗交给旁边的婆子,又拿来手绢给齐老太太擦嘴,笑着道:“舅舅素来对外祖母十分孝顺,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从京城回来之后,齐老太太的身体就不大好了,她刚出事那会,齐老太太倒是能打起精神,那是靠一口气提着。虽然她的终身大事还没有彻底解决,但虞老太太的过世,让齐老太太更加为虞秋荻发愁,她已经风烛残年,哪里还能经得起这么多。

    齐老太太却是摇摇头,她始终没办法信得过齐二老爷,道:“没想到虞老太太……”

    若是虞老太太还能多活会,也不要太多,三个月半年就够了,她就有足够的时候给虞秋荻寻门亲事,到时候就是需要守孝,亲事定下来了,若是男方敢退亲,自有齐二老爷出头。折腾到现在,要让齐二老爷给虞秋荻订亲事,她如何能放心。

    “车到山前必有路,外祖母何必如此担心,舅舅肯定会为我寻到合适亲事。”虞秋荻垂下眼微笑着说,前头一句不止是为了安慰齐老太太,她也真心如此想的。

    那天跟虞秋元谈过之后,她也释怀了许多。虞秋芳毁了她的前途,差点害了她的性命,但为此付出了性命。虞秋元在本该要得势的时候放弃京城一切,回乡归隐,十几年后也许他能做到修身齐家,但还有没有机治会平天下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这就是人生,充满了各种不稳定性,与其去纠结这些,不如更坦然的去面对。就像老话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会如何,谁知道呢。

    “唉……”齐老太太叹息着。

    虞秋荻却是突然道:“祖母大丧,我身为孙女没有在家守孝,本来就是不太妥当,我想着到青云庵去给祖母祈福。”

    齐老太太神情有几分犹豫,虞家人并没有死绝,就是现在虞秋荻的监护权改变了,也该在虞家守完孝后。来齐家守孝也不能说不好,但守孝有许多忌讳,她一个外甥女,不太好十分麻烦舅舅家,到庵堂去祈福守孝是作为合适的,外人说起来,也许会说虞秋荻懂事孝顺。

    虞秋荻看齐老太太没答应,补充道:“只是做做样子,我肯定还是要陪着外祖母的。”

    “到青云庵去祈福守孝,是该如此。”齐老太太说着,道:“我让吴妈妈去办,就是住不了几天,也得弄个单独小院,外人看着也像样。”

    “嗯。”虞秋荻浅笑着说,心里松了口气。她会如此提议,更多的是因为她心中有想出家的念头。

    圣旨下来,全京城皆知齐二老爷是她的监护人,就是齐老太太去了,齐二老爷为了自己的孝子之名也不会对她多坏,肯定会给她找户婆家嫁出去,弄不好还会成为他手中一颗棋子,用于家族联姻。二房的人口并不多,多个外甥女,嫁出去之后也会多门姻亲。

    若是联姻肯定能嫁的好,齐二老爷也会成为她的助力。但她突然间觉得嫁人本身就不是好事,看看虞老太太,再看看齐老太太,然后再看看她所知的名门贵妇们。侍奉公婆,照顾儿女,照理家务,摆平妾室之间的争宠,还要努力生儿子,讨好丈夫。

    她受了虞老太太和齐老太太这么多年教育,本以为她能很适应这种生活。结果与齐家的婚事黄了,外祖母的一生心血白费了,然后她喜欢的人不可能娶她。只是为了嫁人而嫁人,不知道为什么她真心觉得这样的一辈子太累了。

    与其嫁人,还真不如出家,一般女子出家结果都十分凄凉,就是当了尼姑也是要吃饭。尼姑的生存环境比和尚还不如,若是无人供给,有些甚至于沦为暗娼。与一般女子不同的是她有嫁妆,虞二抢的她的嫁妆此时全部在齐家,相信齐老太太还会留笔钱给她。

    女子没有独立户籍权,但嫁妆却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有这些嫁妆在身边,她就是出家为尼,平常生活也绝对没有问题,齐二老爷再怎么样也不能动她的嫁妆。一个人过日子,就是尼姑庵的生活清苦一些,也好过在后院里斗的你死我活。

    这个念头绝对不能说出来,齐老太太活着的时候,这话肯定不能说,就是齐老太太不在了,齐二老爷也不会赞同她出家。实际疼不疼她是一回事,齐二老爷肯定会在意自己外面的名声。不过目标有了,现在要做就是朝着目标奋斗。

    若是齐老太太给她寻了亲事,嫁了也许没什么,若是齐二老爷安排她出嫁,联姻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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