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回我都会亲自到机场接她。

    看到她从通关处走出来时,所有的期待、不安和痛苦,几乎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完全消融,在她奔进怀中的刹那,感觉到心归了位,重新再一次感受到心的跳动,原来——唯有她在我的怀中,我才能有心。

    她能停留的时间很短,一天给了她的家人,一天给了她的朋友和同学,然后把其余的时间给了我。

    当我们在一起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说话,只是紧紧拥抱彼此,不让对方离去,片刻都不愿分离,我向公司请了长假,只求每一刻可以就此停住。

    如果我有说话,也只是不断地喃喃呓语:你害惨我了!

    而她也不断地说:我也想你,很想、很想你……

    别再走了!我说。

    不行呀!你知道我不能不走的!她说。

    我不知道!我想这样对她大吼,可还是吞了下来。

    她告诉我,由于她的表现优异,已经被选为巡回演出的几个舞码i表演者,接下来将会到那些世界知名、数一数二的剧场中表演。

    光是说到那些事,她整个人就像燃烧一般——所散发出的光和亮令人眩目,令我哑然,只能安静的看着她。

    她现在就像一团燃烧正盛的火焰,而我却如死水般的,一心只等待她让我燃烧起来,可以流动、可以蒸发……

    发觉此,不禁困惑——这样的我……算什么呢?

    尽管不断地祈求时光可以就此停住,但分离的时间很快来到,我不得不送她去机场。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这回的难过和伤痛,远比我第一次送她离开时更甚。

    尽管之后一切似乎都回到之前她没回来的样子。

    我捧着她依旧不间断的来信,看着一张张关于他们舞团演出的报导剪报,其中她的表演照片还登上了法国的报纸……

    我虽看不懂那些西班牙、德文的报导,可从她脸上灿烂的笑,我知道她的演出一定很成功,闭上眼就可以听到满堂为她喊的喝辨和掌声。

    我应该要为她感到骄傲和得意,但是……我做不到!

    只有一种莫名的苦涩不停流窜在我的胸口。

    看着她脸上的笑,我发现——即使没有我在她的身边,她依然可以笑得很灿烂。

    看着跟她共舞的男舞者,个个比我高大、俊帅、年轻……我知道,她的身边,不会缺乏男人的呵护。

    看着他们揽住她纤腰的手……想像力无法压制的发挥,那手曾经游移到她身躯的其它部位吗?也碰到了那些我曾经触摸过、发掘出的敏感地带吗?

    明知这样想很无理,可是我不得不想。

    不安……不断地在我胸口一曼延,但我极力想忽视。

    隔了几个月,她又回来了。

    我抱着她,却没有之前的快乐。

    拥着她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但总觉得她变得更美,身躯比记忆中更柔软,肌肤更光滑……

    是谁让她变成这样?

    莫名的,心中盈满了妒意。

    有没有其它男人追你?我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当然有呀!她朝我吐了吐舌。我行情可高呢!

    一听到猜测成真,觉得肚子被人狠狠一击。

    只是当他们利用我练完舞的时候约我出去,全被我拒绝——我告诉他们,我得赶快回去写信给我的男朋友,时间都不够用了,哪能跟他们混呀!

    听到这,固然能让我高兴得飞上天,也知道她的确定每天写信给我,而且写得极多、极认真,可想到别的男人,趁我不在她身边时对她出手,就是闷得难受。

    当她回到我身边时,我时常游走在一紧一松的情绪,时冷时热,因她而起伏,然后直到她离去,再一次的循环。

    突然发觉——她每次回来,对我竟成了最大的灾难。

    离开对于要走的人,总是不难的!

    痛苦难过的,永远是留下来的那个人!

    在她第三次回来又离开时,我终于忍不住爆发。

    你爱我就别再走了!

    她愣住,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如此愤怒,而且我从未对她如此厉色咆哮过。

    她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你怎么可以这样要求我?说完,她没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而我也没有再追上去。

    可当她离开时,我选是去机场送了她。

    下次回来就别走了,你知不知道每次你离开,我都心如刀割?我抱着她低语道。

    我也是!她抬头看着我。求你!再等我好吗?

    等多久?这回我想要确定的答案。

    我不知道……她皱眉,一脸为难的说道。

    然后——我不再说话了。

    那回,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最后一次!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着她走进去。

    我宁愿她坐飞机失事,从此不再回来,也不想再尝这苦了。

    如果她死了,我也会跟着她而去。

    在那一刻,我强烈这样的想着——

    只是——天永远不从我愿。

    她的飞机平安到达,而我却在回去的途中发生车祸……那次几乎让我丧了命的车祸。

    我想——这是惩罚吧!惩罚我竟然拥有这么邪恶的思想,竟然想诅咒她死!结果反报应到自己的身上——

    一百二十元——找您三十,谢谢光临。

    收好钱后,文瑾端着两杯咖啡,转过身,看向坐在林园道长椅上的身影,在走过去之前,她深呼吸好几口气,重整完心情后才动作。

    走近正坐在长椅上沉思的彭皓谦。

    来!你的拿铁。他一口气说了许多,想必已口干舌燥了。

    他木然的接过。谢谢!

    啜了一口纯咖啡,让那苦滑入口中,不等那甘甜产生,她就开口了。你那次车祸伤得多严重?

    伤……即使阳光无私地落在他们身上,他却紧握着杯子,似要汲取咖啡传来的温热。

    一阵风吹来,树上飘下了好几片落叶,落在他们的四周。

    凝着他的侧面,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突然觉得他变得好憔悴……是不是这些日子也饱受着折磨?不复初见时的玉树临风,这……是否也是他所谓的报应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我有严重的脑震荡、内出血、肋骨及脚骨都骨折,只差一点,我的神经就有可能瘫痪……他叹口气。待在医院约半个月,才回家休养……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严重!

    这件事——你有告诉她吗?

    他苦笑摇摇头。我没说……事实上,就算我说了,又怎样?她不可能放下她的演出,飞回台湾看我的!何况——他自嘲一笑。我没死,不是吗?

    文瑾静默下来。

    但也因那次车祸,我整个人也改变了!

    看着他俊挺的侧面,她继续安静的听他说下去。

    原来——撞车是这样的感觉。

    在撞上去的那一刹那,脑袋是一片空白,完全不会有任何反应,甚至是失去了所有感觉。

    会觉得痛,是在清醒之后,麻药消退了,才开始有感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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