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就流下来了。

    …

    子夜,青黑的里屋。

    她搭着木扶手从楼上辗转,慢慢走下来。

    客厅里的电视机亮起白色幽光,他端坐在沙发上,神情模糊在月色的影子里。

    她不由屏息,轻轻走到他身边,在沙发的一角坐下,侧头注视他。

    暗光下,他的眼神格外沉静。

    他杀人时,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有什么秘密呢?

    这些问题,她一生都很难得到答案了。

    他是她潜意识里幻化出的萧珩,是假的,可这个梦很真,他眉眼里的情绪安静又专注。

    那就不说了。

    他极聪明,可她有很多时间去慢慢想。

    他喜欢这么做就这么做,她用一生慢慢去想,总能猜到一点点的。

    渐渐地,电视有了画面,那一团混浊的白光消散了,那里上演的一帧帧画面很熟悉。

    这个景象也很熟悉。

    一次是正月初一,大雪初霁。

    她躺在他怀里,他漫不经心的,指尖缠绕了好几圈她的发丝。

    大人说开饭了,他们才将将分开。

    另一次是阳光灼人的午后。

    她扑到他怀里夺下遥控器,又想看又害怕地让他陪她。

    电视结束了,她在偷瞄他的时间里睡着了。

    两次,她都问了他一模一样的一句话——

    凶手是谁?

    梦中,萧珩瞥来的目光落在她眼中。

    他不说话,而他的眼神像是要说,他到底要告诉她什么?

    他究竟有什么秘密?

    …

    钟贞瞬时醒来,窗外还是月光青白的子夜。

    这是令她如坠冰窟的人间。

    她想起梦里,想起探视时萧珩的话——钟贞抓起床边的衣服穿好,匆匆下楼,摇摇晃晃地来到紧扣的大门前,打开。

    天是黑的,脚下的路是灰白的。

    她跑了好一会,胸膛发滞便又长舒一口气,血腥气味慢慢涌上喉间。

    一定有什么,一定有什么是他很痛苦却对她从未提及的。

    萧珩,再等我一会。

    就一会。

    ———

    同样的时刻,亮如白昼的审讯室。

    两位身着深黑制服的人员坐在萧珩面前,开始没有问候,是例行公事的冰冷。兴许他们也觉得倦了,碍于不得动用私刑,想他说出实话和全部,真是件麻烦事。

    男人往桌上扔了一包烟,星火一跳,烟草令人提神醒脑。

    他瞟眼桌上的白纸黑字,问道:“你做这件事计划了多久?”

    萧珩回:“不久。”

    “怎么不久?”

    “距离高考四十五天,我就在考虑了。”

    那回她在他身后遮住他的眼睛,胡乱翻他的书。

    医学、刑侦学、法医学。他都想好好学习,以便干干净净地杀了陈晖。

    他想让这一切来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他好能慢慢的、慢慢的拥有她,好好的拥有她。

    “我看你,”男人翻了翻资料,“不像是只准备了四十五天。”

    尾音落定,少年在烟雾缭绕的静默中缓缓抬眼。

    ———

    弇山寺,长长的台阶。

    她每走一步,都在真心实意忏悔,请求宽恕。

    钟贞还清楚记得那时来这里她心中的祈愿,刻骨铭心。

    她每往上一步,就想起一句。

    她的心愿,从未改变过。

    祈求他如愿得到他想要的。

    祈求在接下来的日子、来年、后年、大后年……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希望往后所有的时间,都不要磨去他一点点的棱角和锋芒。

    他就该高傲耀眼,立于不败之地,有辉煌人生。

    没有什么能打败他。

    最后再祈求他顺遂,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谢谢佛祖,谢谢菩萨,谢谢……

    她想起一次,忍不住泪如雨下。

    弇山之上,佛寺空寂。

    夜里被惊扰的持修者经过,心底慈悲她,将门打开。

    钟贞在佛怜悯众生的目光中长长跪下。

    我想要用我的命,去换他的辉煌人生。

    请求您告诉,告诉我他的遗憾与痛苦,告诉我他一切的答案。

    ———

    萧珩有一个被禁锢的人生,这意味着他是永远地失去自由的。

    他很早就有觉悟。

    秦淑原是监视者,禁锢他的,是她身后庞大的秦家。陈家,是第二个秦家,陈晖是第二个秦淑原,但他要监视禁锢的,是钟贞。

    他不愿她受到他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那样暗无天日的十几年,他能撑得过来,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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