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

    他等啊盼啊,终于盼到了母亲口中的那个人,一身戎装,只是与父亲的灰色军装不同,那是一种蓝,一种蓝到墨色的蓝。他把他抱在怀里,笑的开怀。

    再然后,一切都变了。

    枪声不绝的萦绕在耳畔,他被强行抱离了母亲身边,等他挣扎着从后院的柴房逃出来时,正看见沈夫人把白色的绫带绕上母亲的脖子,当时妹妹还小,被沈夫人单手抱在怀里。

    然后她俯首与母亲说了什么,一向不会弯腰的母亲弓下了笔直的脊梁,认命的放弃挣扎。

    那时候他还小,却也知道她们要杀了母亲。身子刚冲出去,就被一双大手紧紧的抱住捂住了嘴巴,四姨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惧怕,“去不得,去了就没命了。”

    那一天,他没了母亲也没了舅舅,尸体被一把火烧的干净,他半夜偷偷的去抓了一把,也不知道是谁的。之后妹妹被养在沈夫人身边,他则被五姨太抱了回去,至于救他的那个女人,则安稳的站在人群中,低着头一声不吭。

    “那妹妹呢。”谢阮玉坚难开口。

    “死了。”沈七爷想到那个原本可爱的女孩,她才两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沈夫人说她自己乱跑,丫环没看住,掉池塘里淹死了。”

    这个借口拙劣的不行,竟是连编都不愿意编。

    谢阮玉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伸手抱着他的背,沈七爷也不是无所不能,也不是生来就坚强的男子,“因为你舅舅?”

    “不。”沈七爷靠在她肩头,眼睛压在她的衣裳上,谢阮玉感到了肩上的温热,“因为姓氏,我母亲姓林。”

    姓林,军装,枪杀,还有二十年前那场长达数年的征战,那一战,让沈大帅扬名立万,他用了多年从底层百姓踏着皑皑白骨登上了帅位,那片片的鲜血中,又何尝没有无辜之人。

    谢阮玉突然想到了前世,沈七爷离开河东,一个人孤独的死在了林家的地盘上。

    “舅舅是林家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沈七爷自嘲道,“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怎会真的看上大帅,不过是他使了手段掳来的。”

    原本他的母亲应该有一段美好的姻缘,嫁给那个她倾心多年的男子,而不是被困在帅府,当一辈子的棋子,陪上了兄长,陪上了子女,也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这晚的沈七爷异常脆弱,谢阮玉陪在他身边,听他讲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故事,烛火燃尽,天色渐明。

    窗户被打开,天空如被洗涤,湛蓝万里。

    “年纪大了,熬不得夜了。”沈七爷眼里布满了血丝,顺手带上眼镜,镜片多少遮盖了些疲惫。

    他就这么站在窗前,背脊挺得笔直,仿佛昨夜种种皆是梦。

    谢阮玉踱到沈七爷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脸颊靠在他的后背上,小声道,“佛像碎了。”

    “碎就碎了吧。”沈七爷任由她靠着,双手撑在窗台上,看着萧瑟的小院,“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

    谢阮玉知道,他说的出口,却看不开。

    沈大帅的葬礼办的相当隆重,银子跟不要命似的往外撒。

    保宁城一片缟素。

    “都准备好了?”沈夫人轻声对沈八爷道。

    “夫人。”沈八爷有些迟疑,“会不会太…”

    “糊涂!妇人之仁!”似有些恨铁不成钢,沈夫人心底动了怒,眼神扫过远处的沈七爷,“一击毙命的机会就这一次!”

    她虽然不是沈培远的生母,可是,她知道他的弱点。

    “外边都安排好了。”沈八爷咬咬牙,“只欠东风。”

    “那就等。”

    沈夫人动作快,沈七爷也得了消息,按兵不动,想看看沈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大帅走了,沈家的少帅未定,保宁公认沈八爷,可是八爷能不能降住手握三省兵权的沈培远还是个未知数。高泽现在一心围着大帅的丧事转,对于帅府nei的暗涌睁一眼闭一眼,全当不知。

    大帅的头七还没过完,帅府里的五姨太就疯了,甩开丫环小厮砸了沈家的祠堂,一茬接一茬,街头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帅府闹鬼,传的有鼻子有眼。

    “母亲,你这是何必!”沈八爷看着被绑在床上的五姨太,他只是给她透漏了夫人的计划,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闹的这么大。

    “不行,千万不能这么做。”五姨太手脚动不了,只能在床上狂流眼泪,止都止不住。

    “儿子想过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沈八爷帮她擦着眼泪安慰,“母亲该知道七哥的性子,他若是知道真相,容不下我的。”

    五姨太拼命的摇着头,嘴里不停的咒骂。

    沈八爷听的烦躁,干脆摔了帕子,“所以母亲当时为什么要下毒!这是儿子的错吗?我做的这一切不都是在保你我的性命。”

    话题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五姨太咬着唇瓣,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外王婆子跟丫环们说话的声音,“我们夫人要进去看看姨太。”

    沈八爷望着五姨太,征求她的意见。床上的女子点头,眼里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门被打开,沈夫人挥手让他们退了出去,由王婆子在门口守着。

    屋nei视线不好,五姨太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沈夫人就这么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如同看一只蝼蚁。

    “何苦呢。”沈夫人坐在她的床畔,红色的绣鞋上坠着大颗的珍珠,她伸手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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