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们起初也为这孩子与众不同之处惴惴不安,然而他虽古怪,却不胡闹,胜在举止有度、磊落通透,小小年纪好像历劫千次,惯会讨人喜欢。

    人们都说,有仙缘的孩子多半如此。看着谢臻一天天长大,赖掌柜夫fu也想开了,暮年尚有一子承欢膝下本已难得。任他去吧,不求他大富大贵,出将入仕,只要他不被娘胎里带来的头痛之症拖累,一世顺遂圆满,这已是神灵庇佑。

    时雨在乌尾岭深处幻化出一间精舍,其间种种布置皆依灵鸷心意而设,目之所及无不是金光碧色,彩辉夺目。不但床榻鎏金,帷帐坠玉,日常用物也皆是什么赤金錾花盏、嵌珠团花杯。这精舍又设在山间钟灵之气聚集的清虚所在,正利于灵鸷静修疗伤。

    灵鸷在福禄镇一战中耗损不轻,花了近五年的光景才让旧伤复原,其后又依照白乌心法继续修习。他是极沉得下心来的人,当初在镜丘面壁静修六十载也不觉难熬,此时的光yin更是如水一般在他身上淌过,未留下半点痕迹。如果不是山中灵气不足以维持他常年所需,每隔一阵仍得外出游猎,否则他几乎寸步不离乌尾岭。

    时雨陪伴灵鸷修习,竟也同样收心养xing,他又身怀玄珠那样的宝贝,如此过了十余年,法术进益非同小可。绒绒已不再能够试探时雨的深浅,她只知道如果时雨愿意,可在乌尾岭中再造山中之山,幻化出另一个福禄镇也不在话下。

    绒绒与他们相处的时日已不短,但每次看到金灿灿、亮闪闪的屋舍中静如止水的两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误闯了菩萨殿。她十分怀疑,若非这居所外布有结界,否则灵鸷和时雨两人的身上当真会长出蜘蛛网来。

    绒绒却是闲不住的,无人欣赏她的美貌,她便化作原形整日在山中游dàng,几乎成了乌尾岭的山大王,长居于此的飞禽走兽和过路的山精林魅无不认识这只紫貂。

    绒绒还养起了稍割牛,时常将牛肉在镇上变卖,得来的钱用来换些有趣玩意儿与小谢臻一块玩耍。因而在这三个“神仙朋友”中,谢臻与绒绒相处的时日是最长的。

    可惜孩子长得太快,谢臻八九岁后就不再配合绒绒夸她美貌,十岁时已提不起兴致跟绒绒玩要。他反而与一两年才去看他一次的灵鸷更为亲近。

    灵鸷会为谢臻去除头风之症,不时与他过上几招,顺使指点他鞭法,虽然灵鸷看上去甚是冷淡,一身肃杀之气,话也不多说两句,谢臻却不怕他,从小就敢嬉皮笑脸地与他开玩笑,灵鸷纵使不回应,也不会生气。在谢臻看来,灵鸷唯有一点不好,他总是反复叮嘱谢臻修习什么延年益寿的心法,也默许绒绒给谢臻灌许多不知名的yào材,仿佛怕谢臻随时随地就一命呜呼了。

    十几岁时的谢臻一听到灵鸷的“长生诀”就头痛,他于是又找到了一项新乐趣,那便是进山找时雨要酒喝,时雨越嫌弃他来得越频繁。有一次他喝醉后,兴高采烈地掏出半串钱换来的春宫册子与时雨分享,还问时雨有没有法子将图画中小人变成活的,差点没被愠怒的时雨揍死。

    时雨烦他的时候总说:“赖福儿,你快给我滚。”可谢臻实在不知赖福儿是谁。

    他们从未隐瞒谢臻关于前世之事,谢臻也知道他们在等着自己的血。他问了和前世差不多的几个问题:

    ——会不会痛?

    ——会不会死?

    ——能不能换个人!

    得到前世一样的回答之后,他放弃了挣扎。

    谢臻十八岁那年,绒绒坚称不能再等下去了。别说家里快要给他定亲,以他贪玩浪dàng的xing子,保不住什么时候就将这一世的童子血糟蹋了,那样的话他们又得在这塞外荒凉地等上十八年。

    灵鸷也认为时机已到,谢臻心知横竖逃不过去,点头同意。

    这一年的正月大雪漠漠,直至上元日那天才稍作停歇。入夜,谢臻在蜃眼洒下了第一滴血。返家时,怕他雪夜醉酒滑跌的老父母提灯在路口相候。他们都说不久前脚下仿佛颤了颤,树梢上的残雪抖搂了一头一脸。

    灵鸷拇指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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