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讲起了“继续革命的理论”杨达洲好学,有口才,写得手好字,自打他在报纸上发表了“永不疲倦的为巩固无产阶级专政而斗争”的文章,人们更是对他刮目相看。多少日子里,他没早到晚的备课,不厌其烦地讲演,忙忙碌碌的日子让他觉着很充实,甚至有股青春得志的兴奋。今天的演讲却让他有几分忐忑不安:要联系实际批判生产队的“资本主义”倾向了,他心里有数,拿出来批判的正是社员群众所热衷的,“割尾巴”大家还难以接受。人们没精打采,开会打盹儿,呼噜声一片……这都是抵触情绪在作怪。扬达洲先讲了“一个相当长、四个基本存在”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相当常的历史阶段,……阶级斗争……他又开始讲哈尔套的经验,讲社员群众怎样敲锣打鼓赶着生猪,拎着土特产,鸡蛋筐儿扎上红绫子赶社会主义大集。谈到了生产队杨达洲说。

    “我们要一扑心的干社会主义,高举红旗学大寨,不能光顾低头拉车,而不顾抬头看路。割资本主义尾巴,就要对自留地、匠人单干、办皮鞋厂等资本主义现象展开批判!响应上级的号召……”

    “我提个问题!”

    方林打断了杨达洲的话,“‘粮食过长江’、(亩产千斤)‘菜油肉蛋齐发展’,不也是上级的好召吗?这些东西凭喊口号、大批判能搞得出来呀?咱们是农民嘛,就该讲究点儿实际,年底吃上新大米,把咱们的分值翻上一番,过上好日子,这才是根本呢!我们天天喊着要穷则思变,搞好生产,我们办鞋厂、养鱼搞副业,奔好日子 ,这有啥错儿?难道只有从公鸡屁股里抠鸡蛋才是社会主义呀?我想不通!”

    方林的话就像往油锅里撒了把盐,会场一下子火bàobào的了。降大雪前上边传下令来:养鸡户都要上缴鸡蛋,不论公母按鸡头算,一只鸡上缴二斤,数儿不够要从供销社买来凑上。弄得人们怨声四起,背地里骂娘。大会小会儿的开过了多少次,人们开始有了觉悟:自己家的“自留地”叫“小生产”会每时每刻出“资产阶级”的。农村就得“以粮为纲”旁的不兴搞,匠人单干琢磨钱儿、搞副业都是“资本主义”庄稼院过日子受穷是“社会主义”越受穷越革命……人们的认识嘴上说是上去啦,可心里却总是别着劲儿。

    “头些日子里啊,俺跟着公社去学人家的经验。酸讲话啦,冒火喧天的,老热闹了。”

    贫协马代表接方林的话茬儿唠扯起来了。这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农,黝黑的脸膛,大嘴巴厚嘴唇,说起话来憨声憨气,“酸讲话啦”是他的口头语儿,他说话唠嗑总离不了这个字眼儿。马代表打小给人家放猪没念过书,“扫盲”的时候认得了几个字,他当上贫协代表后练着能在大庭广众下讲讲话啦,什么社会主义、阶级斗争啥的词儿也能捅咕出几句来了。每逢社员会他总得讲上几句,仿佛不唠扯唠扯贫协代表就当得不够味儿似的。马代表咳嗽了两声又说道,“酸讲话啦,生猪、鸡蛋,农副产品都卖给国家。这些东西农民家里头没有,还得打肿了脸充胖子,这我就想不通了,酸讲话啦,收社员家的鸡蛋,按鸡数儿摊派不论公母。这从公鸡屁股眼儿里抠蛋就是社会主义啦?酸讲话了,你能让老爷们儿养活出孩子来!咱们天天吵吵着学大寨,改变穷面貌。社员有点儿自留地、让匠人单干、修养鱼塘办皮鞋厂,好处那都是‘秃脑瓜虱子明摆着’的,咋就成了资本主义!酸讲话啦,割资本主义尾巴。俺看那,那得看这尾巴有没有用,对社员有没有好处。尾巴如果有用,那就是社会主义的,就不能割!若是这尾巴对社员大伙儿没有啥好处,那就应该割,拿镰刀把它剁了去!酸讲话啦,改变穷面貌。费劲巴力就攒下那么几个鸡蛋,都充了公,还不是更得受穷?蛋是母鸡屙的,硬是给公鸡背份儿……酸讲话啦,……”

    “嗳,我说伙计呀,留留你那两下子吧,啊。”

    佟会计用烟袋锅儿磕打着桌子打断了马代表的话。佟会计不到五十岁却过早的秃了顶,他那俩眼珠子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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