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颜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闭上眼睛,放缓呼吸,不然眼底的湿润流淌而出。她弯下腰,落下一吻,在他的鼻尖。站直身,披上大氅,打开房门,走进了寒风中。

    搜侯看见胡颜,问:“胡姑娘,您这是……?”

    胡颜沙哑道:“给我准备一匹马。”

    搜侯应道:“诺!”

    胡颜直接去了厨房,提溜出一个食盒,走出了县衙后院。

    搜侯将缰绳交到胡颜手里。

    胡颜飞身上马,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拎着食盒,眯眼看了看漂着清雪的天,道:“让他睡一会儿,不要惊动。天黑前,我会回来。”

    搜侯笑道:“诺!”吓死他了,他以为胡颜又要不告而别呢。这位主儿,在自家公子心中的地位,那是无人能及。若待会儿公子醒了,不见胡姑娘,不知道要如何折腾呢。

    胡颜喝了一声驾,策马而行,踏起清雪无数。

    她一路来到艳山脚下,爬上埋葬了白子戚的地方,坐在一棵树下,打开食盒,从中拿出两碟小菜和一坛子酒。将小菜摆放到地上,排开酒封,仰头灌了一口,咕咚咚咽下。

    她也不说话,就一个人独饮。

    半坛子酒水下肚后,她的双颊泛起红晕,人如粉面桃花,端得是秀色可餐。她的双眼迷离,泛着水润的色泽。眼尾染了一点红,就好似一片红梅花瓣飘进了眼中,点缀出了妖艳的媚气。她的唇微张,喝着白色的气体,泛着诱人的酒香。

    她倚靠在树干上,抬手指向那片凹地,虚点了两下,仿佛在说你呀你呀。

    无声,始终无声无息。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是说给封云起?还是白子戚?

    前者生死未卜,恨透了她;后者……后者葬在了这个深坑里,与艳山合为一体。明年的春天,不知他的尸身上,是否能长出一根青藤,破土而出,来到地面,看看她?

    白子戚……

    胡颜又灌入一口酒,呵呵一笑,闭上眼睛,倚靠着树干,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沙哑道:“一场清雪一场寒,岁岁年年人不还。子戚,你从不信我口中的天谴,如今,你信了吗?嗤……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死了,尸骨无存,就是天谴?”睁开眼,站起身,突然将手中拎着的半坛子酒水砸向地面,撕心裂肺地吼道,“你死,是对我的天谴!”用食指点着自己的心,一下接着一下,“这里……这里……太痛了……”

    她弯下腰,捡起石头,用力砸向坑里,嘶吼道:“你是个混蛋!”又扳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向深坑,“混蛋!混蛋!”

    声音一波波地传开,回荡在艳山深处,掀翻了这场清雪,撕裂了原本的平静。

    胡颜不停地搬石头砸深坑,每一下,都那么用力,仿佛打在了白子戚的身上,让她解恨。

    累了,动弹不得了,她跳下深坑,躺在石头堆上,望着混沌的天色,喃喃道:“子戚,为什么?”为什么反反复复,将自己活成一个谜?为什么神神秘秘,将所有重负都塞进心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与尹雪儿死在一起?为什么她那么憎恨情深不寿这四个字?!为什么连个念想都不留给她?

    脚上的盘蛇戒被她扔进了温泉水中,不知方向;白子戚的心被她践踏在深坑之下,碎成千片。到底是她太傻,还是白子戚太傻!请之一字,到底要如何写?一笔一画,雕刻在心上,鲜血淋淋,痛得不能自己,却仍旧不能舍弃。若白子戚真得无心,该多好。这样,她就不会爱上他。而他,也不会在得到尹雪儿的命令后,刻意接近她,从而喜欢上她。

    往事一幕幕,难相忘。

    凡尘种种,难以坚强。

    胡颜佝偻着身子,痛哭却无声。

    泪水沿着她的眼角滑落,颗颗滴落到石头上,凝结成了冰。

    胡颜昏醉在自己的泪海中,无法醒来。

    梦里,她看见白子戚向她走来,将那枚盘龙戒戴在了她的脚上。有些凉,却令人欣喜。

    天色渐晚,掩住了她的泪水和身影。

    一个人由树后走出,悄然无声。

    他衣袂飘飘,来到胡颜身前,垂眸看着她。

    那双好似寒星的眼睛,滑过一丝迷茫。

    他轻轻蹲下,伸出手,用食指沾了胡颜的一滴泪,举起,凑到眼前闻了闻。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一个人会哭得那般伤心?生死由命,生与死是轮回,是人生常态,为了一件正常的事情去哭,有些……傻吧?

    花青染将那滴眼泪,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他微微皱眉,确定自己十分不喜欢这种味道。入口时发咸,细品有些酸,咽下后……刺激得整个肠胃都不舒服起来。

    花青染站起身,轻轻跃出坑底,脚踏青松,纵身跃向一处高峰,拔出“三界”,在一声龙吟中伸展修长四肢,武动翩翩。

    胡颜听见声音,颤了颤睫毛,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轻唤一声:“青染?”她似乎听见了“三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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