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钢刀,带着金属的颤音,横在张老实面前,那雪亮的刀身将阳光折射到他的脸上,刺得他小眼睛疼得厉害。

    作为折冲都尉张翰的儿子,张老实虽然不喜习武,但却也对军中的刀并不陌生,曾见过各种式样各种品级的刀具,不过,以他粗鄙的眼光来看,似乎都不及眼前这一口。

    就连他老爹珍藏的那一口,为朝中某位大将军所赠,平日里视之为珍宝,就连家人都难得一见,可似乎还是稍逊一筹,至少没有这么亮!

    刀是好刀,锋锐的刀刃泛着暗青色,隐隐有杀气泛起,让张老实浑身都不舒服,就连脖子都一阵阵发冷。

    可这个张老实的确是个奇葩,面对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的利器,不仅没有吓得失禁,反而一副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的模样,也是让人服了。

    他口水滴答,朝赵不凡伸出了胖乎乎的手,急切地道:“小子,快将刀呈上来!”

    “啊……”赵不凡大叫,一腔邪火无处发泄,憋得他实在是太难受,身形一闪,手起刀落,一刀将那断了腿的战马头颅斩下。

    刀光过去,一颗硕大的头颅在地上翻滚,血如泉涌,飚飞到能有一丈多高,继而化为血雨,飘然洒落。

    北风扫过,这方空间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一路飘荡,直飘到牛车附近……

    “哇……呕……”两女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看着那硕大的头颅,飘飞的血雨,再被血腥味一熏,立马控制不住,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去,呕吐起来。

    一滴血,红的妖艳,随着北风弹到了张老实的脸上,热乎乎的,他伸手一抹,方才发现是血,不由得心慌意乱,连连后退。

    别看他刚刚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那不过是仗着他老爹的势作威作福而已,一旦遇到不要命的主,立马原形毕露,变成一个贪生怕死的可怜虫。

    一刀斩却马首,随着血雨飘洒,方才让赵不凡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些许。

    他之所以斩杀战马,一来是借此发泄心中的怒火,二来嘛,这匹马摔断了两条前腿,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了,既然如此,如其让它慢慢等死,不如给它一个痛快。

    赵不凡转身,将手中的横刀斜指张老实,一滴滴殷红的血珠顺着锋刃滚动,滑落……

    他喝问道:“张老实,某家问你,此刀快不快?”

    “快,快,实乃小人平生所见过最快的刀。”张老实看着那一滴滴滴落的血珠,后脖颈子一阵阵作疼,吓得亡魂大冒,忙不迭地答道。

    赵不凡点点头,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你还要某家留下战马和钢刀嘛?”

    “要……啊,不不不,不要了,不要了,大侠,你就可怜可怜小的,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张老实哪里还敢要赔偿,能保住自家小命都不错了。

    此时,相对于自己的小命,世间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交换的,哪怕是人家要他最爱的这两个女子,他也会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立马双手奉上。

    “呼……”赵不凡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看见张老实服软,又想到了他老爹张翰,也不好过于逼迫。

    若不是为了窈娘婶婶的事情,不想和张翰闹得太僵,以他的性格,一刀将张老实给废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张翰再牛,也只能在扬州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还能跑到神都太平公主府中找麻烦?若真是这么不开眼,打不死他才怪。

    可眼前却不行,赵不凡尽量平复心情,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一些,对张老实道:“这样吧,也不能让你白白损失一头牛,某家还是那话,给你二万钱。”

    赵不凡回首冲一名侍卫挥挥手,示意他给张老实拿钱。

    二万钱,就是二万枚铜钱,也就是二十贯,其分量可不轻,赵不凡他们轻骑出京,自然不可能带着许多铜钱。

    此时节,金银虽不是官府法定的货币,但在商家的大宗交易中却早就在使用了,且有约定俗成的换算方式。

    其实,就是大唐的官员们,一方面声色俱厉地声称金银属于贵重物品,不可私下交易,但转过身就拿铜钱换成金银,偷偷藏在家中的地下库房里。

    人们之所以冒着被朝廷追查的风险,也要使用金银作为交易,并非是刻意不遵守朝堂的法度,而是因为不得已的苦衷,方才不得不如此。

    朝廷所认可的交易货币是铜钱,另外绢帛也可以相对于货币进行流通,可这两样东西都有其不可克服的缺陷,给异地交易和大宗交易带来了难以言说的麻烦。

    铜钱是大唐最基本的流通货币,可样式单一,价值也不大,一枚铜钱代表一文,十枚就是十文,一百枚是一百文……

    以此类推,一贯钱是一千文,十贯是一万文,而千贯万贯得是多少枚铜钱?

    铜钱是纯金属铸造而成,可想而知其重量有多重?一贯钱就有好几斤,十贯几十斤,一百贯几百斤……

    譬如赵不凡此番奉太平公主之命出京,前来神都,加上他又是常山赵氏子弟,前来看望本家叔父,一路之上加上来扬州以后的用度以及为赵无敌一家的花费,怎么也要带个千贯以上吧。

    一千贯,那就是一百万钱,足足能有好几千斤重,难不成为了运输钱财,专门弄几辆马车吧?

    因此,金银就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大唐的商家交易和高门大户的日常生活之中,且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使朝廷禁用金银的法度名存实亡。

    赵不凡一行只带了少量的铜钱,估计五个人加起来也不过一两千钱而已,余者都是贵重的银子。

    赵不凡让那侍卫付钱,说的是二万钱,也就是两贯,可那侍卫却只从怀中捏出两枚银饼子,对张老实道:“看好了,这可是银饼,一块十两,共二十两,如今一两银子可当钱一千一百文左右,只多不少,便宜你小子了!”

    银饼,比铜钱贵重,张老实并非没有见过,青楼中常遇到那拿着银饼子显摆的,是老鸨子和姐儿的最爱。

    因为银饼比铜钱保值,且没有文字标志,可以私下破碎和溶解,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还可以拿去让人打造成首饰。

    如此贵重又方便之物,为什么朝廷就要禁制流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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