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了,快过来避避雨吧!”

    “实在是谢谢了!”

    元初一高声道谢,那后生笑道:“是我们管家吩咐的。”

    元初一也笑道:“那就谢谢你们管家!”

    此时马夫已将储水车与后生的马车交错相停,元初一不顾自身狼狈小心地踏上旁边的马车,刚想和车nei主人打个招呼再进去,车帘已被人由nei掀起。

    元初一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弯下的腰不知该直起还是该再弯一点坐进车厢里。真是山水有相遇,人生何处不相逢,透着温暖烛光的车厢nei,露出的正是“不相为谋”兄那张清隽有加的面孔。

    第十四章 绝对意外

    更新时间2011-1-29 18:01:05字数:1906

    元初一不想跟自己过不去,她只犹豫了一下子就弯身钻进马车就地坐下,并招呼梅香快点进来。

    这辆马车小巧睛致,车厢nei也不太宽敞,布置更是简单,只有一几一座紧紧相靠,一盏烛光拢在几上固定的镂空铁罩之中,偶有闪烁,让这不大的空间倍显温暖。

    韩裴一直没有说话,回身自座椅下拿出一件蓑衣,还不待他有下一步动作,便听元初一声音不大却坚定地道:“休想用一件蓑衣打发我们,回城之前我绝不下车!”

    韩裴抬眼,见元初一发髻凌乱,发丝被雨水浸透,一些水珠正顺着她的鬓发滑落下来,滴到她没一处干爽的衣服上。现在的元初一看来简直惨不忍睹,可她目光灼灼地坐在那里,腰杆挺直,下颔微抬,像要跟谁比个儿似的。

    “那你大概要坐上一夜了。”韩裴将蓑衣披到身上,又拿了个斗笠,躬身出了车厢。

    “坐椅下面的箱子里有衣服。”韩裴温醇的嗓音再次从帘外传来,伴随着倾盆雨声与阵阵雷鸣。

    元初一还有点愣神,脑子里不期然地现出一句话,就是以什么人之心度什么人之腹那句。

    当然她绝不承认自己是那什么人!

    梅香从箱子里找到两件衣服,普通的质地,简单干净,都是青灰色,元初一记得刚刚韩裴穿的衣服也是青灰色的。

    “真单调。”元初一让梅香挡在车帘处,这才脱下外衣。她的衣服基本上里外全都湿了,但出于安全与方便考虑,贴身的衣物元初一还是穿在身上,只换了外衣,虽然不太好受,但与刚刚相比,已经让她倍感舒适了。

    其实要讲避嫌,元初一是不应该穿其他男人的衣物的,可若懂得委屈自己,她就不是元初一了。

    上辈子她委屈够了。

    系好衣带,元初一站到车帘处,示意梅香换衣服。因为车厢nei空间有限,元初一的头不得不低着,刚一低下,鼻中便飘入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松枝香味。她将胳膊抬到鼻下,使劲闻了闻,果然是这衣服的味道。

    还挺好闻。

    “换好了么?”一刻钟后,韩裴的声音再度响起。

    梅香过去将车帘掀开一些,请韩裴进来。

    韩裴将蓑衣斗笠交给元初一的车夫,这才回到车厢之中。

    元初一坐在椅上,偏着头,正拧着打散的湿发,丝毫没有让坐的意思。她的意思是,既然已经结了梁子,又没有化解,就不要假装和善,粉饰太平了。

    韩裴也不在意,在靠近车帘的地方坐了,朝外面道:“走吧。”

    马车动了一下,跟着慢慢加速,可一直是中速前进,根本没有尽快赶回城的意思。

    “是不是该快一点?”元初一“善意”地提醒,“再晚的话城门就关了。”

    韩裴瞥她一眼,淡淡地道:“我们不回城。”

    元初一停下拨弄头发的手,有些诧异地望着韩裴那双清亮的眼眸,“什么意思?”

    “雨势太大,我们就近找间农舍,明早再回城。”韩裴答得毫无压力。

    元初一真想把他踢出去!

    “这车漏雨吗?”到底有什么理由不赶回城里去,反而要在外头借宿?

    看得出来,韩裴并不想回答她,可见元初一始终没想到原因,他只能开口,“雨太大,城门应该会提前关闭。”哪怕只提前一刻钟,他们也赶不及进城。

    “从没听说过!”此刻的元初一对回城已经有了一种异样的执着,她弄成这样,不就是想早点回城么!“我一定,要回去!现在!”

    韩裴可以不理她的,可架不住元初一眼睛里的小火苗跳个不停,还有遇风见涨之势,韩裴想了想,朝外吩咐道:“回城吧。”

    吩咐完,韩裴便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车nei的烛光随着马车行进不断闪动,元初一也看不清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虽然他有借此划清界限之嫌,不过他肯让步总算是给了面子。沉默一阵之后,元初一清了清嗓子,“你是哪个府上的管家?回城之后,我亲自去府上致谢。”

    韩裴没有睁眼,双唇轻启,“不必。”

    刚刚产生的丁点好感又要消失了,元初一挑挑眉稍,“你在后悔追上我们?如果早知道是我,你不会出手相助,是不是?”

    韩裴总算睁了眼,面色无波地道:“如果你们的马车没有一直朝树林方向走,不论是谁我都不会管的。”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追上去,是怕有人遭雷劈。

    “当然,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乘着那辆马车,一定……很凉快。”

    元初一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两下,如果不是韩裴正色相对,她一定认为这是在幸灾乐祸。

    “嗯?”元初一正想转移话题,不经意在座椅上摸到一样东西,拎到眼前,“这个……”陈旧、粗糙,竟是那条编了铜钱的络子。她瞪大了眼睛,“你竟然捞上来了?”

    韩裴立时伸出手,“还给我。”这络子本放在小几上,大概是马车颠簸,掉到了座椅上。

    看他紧张起来,元初一失笑,“放心,我报过仇了,不会再丢一次。”说着她将络子朝韩裴的方向抛去,“我真好奇……”

    元初一发誓,她是真好奇这络子的来历,而并非……怎么说呢?一切只能归结于命运的安排,马车在络子抛出的瞬间猛地颠簸一下,韩裴又是坐在出口附近……反正等大家重新坐稳,络子早就不知所踪了。

    元初一是看着那络子落地后又突破左摇右摆的车帘弹出车厢的,然后她选择向叶瑾娘致敬。她揪过自己原来的湿衣,胡乱地搓着溅在上面的泥点——那一刻,她也无敌了。

    第十五章 谁家公子

    更新时间2011-1-30 18:08:54字数:3022

    “停车。”看着低头忙活不停的元初一,韩裴的声音微沉。

    外头赶车的后生大概是没有听清,在外面将因颠簸而掀起的车帘重新压好,大声道:“马上到了!”

    “我说停车!”

    韩裴扯开车帘钻了出去,紧跟着马儿嘶鸣,马车震荡一阵,急急地停了下来。

    元初一很想忽略韩裴声音中的那丝怒气,可听那后生喊了几句,知道韩裴居然连蓑衣都没穿就下了车,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扭头看看梅香,见她一脸讪然,相当无力的样子。

    “少夫人……也不是故意的……”梅香好不容易想到一句安慰的话。

    元初一颇不自在地扬了扬下巴,“故意又如何?”

    “嗯……这位夫人……”赶车的后生探进头来,正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才道:“已经看见遥州城了,不过城门好像已经关了,雨太大也看不清楚,要不让您的车过去看看?您的车轻便,走得也快。”

    元初一错愕之余点了点头,听那后生与自己的车夫在雨中大声交流,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真让韩裴说中了?

    事实上,当元初一朝着遥州城方向眺望,望不到一丝光亮时,心中就已经有了定论。所以当车夫回来确定这一猜测时,她一点也不意外。

    今天出门前应该看看黄历的,上面一定写着“不宜出行”。

    韩裴也很快回来了,他滴着水,默不做声地登上马车,手脚上全是泥污,模样比刚才的元初一惨了不止一倍,而且两手空空。

    元初一马上钻回车nei坐好,继续霸占着唯一的座位,并且打定主意,就算他开口赶人,她也绝不下车!

    “走吧。”韩裴坐回原来的位置,除了情绪低落一点外,没见什么不妥。

    “城门已经关了。”后生向韩裴说道。

    韩裴看也没看元初一,理所当然地道:“去赵叔那。”

    “我……咳!”元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得可怜,连忙清了清嗓子,“我要回法隐寺!”

    “走吧。”韩裴放下车帘轻声吩咐,当然,目的地绝不会是元初一说的那个。

    “要不我租你的车送我回去?”

    韩裴干脆闭上眼睛。

    元初一很久没受过这样的打击了,不过做人还是有点骨气的好,她做了个深呼吸,“停车,我要下车。”

    韩裴大概是没想到元初一会这么有种,抬眼瞥向她,沉默良久后开口,“放心,赵叔家还有赵婶。”

    元初一窘然。

    其实元初一知道现在提这个要求多么惹人厌,可她一个有夫之妇,和一个尚算陌生的男人一起去什么赵叔家借宿?就算她已经没什么名声可言了,但安全意识还是要有的。

    不过……她终是跟着韩裴去了赵叔家。

    这是向恶势力低头吗?元初一深刻反省。

    赵叔家是一个很简朴的农舍,三间正房,一个篱笆围的小院,离遥州城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元初一他们到达的时候雨势稍小,但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赶车的后生跳下车,到农舍前叫门,没一会,从屋中出来一个披着蓑衣的中年男子,见到那后生忙把院门打开,又回头大声招呼家人。

    韩裴跳下马车与赵叔打了个招呼,赵叔连忙扯下身上蓑衣就往韩裴身上披,这时一个中年妇人也撑着伞从屋里出来,小跑到他身边,一边给他遮雨一边埋怨,“怎么全弄湿了?何全是怎么侍候的!”

    韩裴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将伞往妇人那边推了推,“不关他的事。”

    那后生笑道:“赵婶,今天这事真不怨我。”

    赵婶白他一眼,挽了韩裴就要朝屋里走,口中仍道:“不怨你怨谁?蓑衣倒在自己身上穿得好好的……”

    韩裴没急着走,他走到院门的雨檐下停住,让赵婶不必再忙着给他遮雨,然后才道:“车里还有一位姑娘,你接她下来,至于另一位……”他回头看了看正从马车车窗向外观望的元初一,“那位夫人,她回到遥州城之前是绝不下车的。”

    元初一默然,这是……报复吧!

    “不要勉强。”韩裴加了一句。

    勉强你个头!元初一狠瞪了一眼神情自若的韩裴,又看了看赵婶手中起不了多大作用的雨伞,干脆放弃。她拢紧过大的衣襟,跳下马车朝农舍径直而去,经过韩裴身边时拉下他披着的蓑衣,翻了个白眼,“懂不懂敬老尊贤?”

    韩裴就势将蓑衣还给赵叔,又抬头朝元初一落汤基似的背影道:“你不是要租我的车么?租给你。”

    元初一吐血。

    元初一很郁卒,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赵婶打来热水给她擦身才消解了一点。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将头发擦干挽起,然后出了房间,正碰上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的赵婶。

    因为之前的忙碌,赵婶始终没看清元初一的容貌,现在借着托盘上的油灯仔细打量,见她虽着粗衣布裙,却生得温婉清丽,体态柔美,心中大叫了一声可惜,才道:“正好,夫人与小公子一起吃点东西。”

    元初一微怔,继而反应过来这说的该是韩裴,他不是管家吗?怎么又成了公子?还是“小”公子?

    “韩裴……不是管家?”元初一好奇地问。

    赵婶叹了口气,略为低落地道:“哪有人一出生就是管家的?”

    “那他……”元初一正要继续问下去,忽见赵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手里也端着托盘。

    赵婶连忙回身介绍,“这是小女主儿。”

    元初一听了以为赵婶说的是“祖儿”,上前一步借着灯火瞧了瞧,看清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桃腮杏眼,穿着一件白色掐绿边的衣裳,水水灵灵的透着可爱,看来自己换的衣服就是这姑娘的,于是朝那姑娘一点头一笑,“祖儿姑娘。”

    赵主儿却不似赵婶那般热情,仅是点头回礼,便端着东西走了。

    赵婶不好意思地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惯坏了,夫人不要在意。”

    元初一笑笑示意无妨,又朝身后招了招手,梅香马上上前去接赵婶手里的东西。

    赵婶忙道:“不敢劳烦。”

    元初一笑道:“应该的。”

    梅香终是接过了赵婶的东西,赵婶也就不再推辞,却不与元初一一起到隔壁去,而是回了厨房。

    赵婶家只有三间正房,左右两间做了起居室,中间一间后面做厨房,前面放了桌子,权当用餐之地,不过今天人比较多,便把桌子搬到了起居室。

    元初一到达之时,众人已经落座了,不过分成两桌,赵叔与何全还有元初一的车夫坐在靠近门口的小方桌旁,韩裴则坐在房间正中的圆桌旁,赵主儿站在他身后,像个侍女。

    元初一对此微感诧异,但想想赵叔赵婶对待韩裴的态度,大概猜出他们之间另有渊缘,而并非仅仅相识这么简单,便见怪不怪,坐到韩裴对面去。

    元初一面前的桌上摆了四道菜,两荤两素,看得出是仓促准备,却香气扑鼻,赵叔那桌上只摆了两道菜,因为光线不好,也看不清是什么,多半只是素菜。

    这时赵婶又多点了两盏灯回来,都放在元初一这桌上,光线顿时好了不少,赵婶朝韩裴道:“小公子快用吧,别凉了。”

    韩裴抬眼,目光从元初一身上扫过,最后定于赵婶身上,微叹一声,“佩姨,你也坐吧。”

    赵婶被这声“佩姨”叫得面现酸楚,她挨着凳子坐了,倍感欣慰地吸了吸鼻子,“夫人还好吗?”

    “她很好。”韩裴犹豫一下,“上次你对我说的事,我与她提过了。”

    赵婶忙问:“夫人同意了?”

    韩裴轻轻一摇头,“我们现在……不太方便让主儿过去。”

    赵婶闻言满脸失望,“怎会……是不是何家夫人怕出工钱所以不同意?我们主儿不要工钱。”

    听到这里,元初一笑道:“哪有做工不要工钱的?祖儿姑娘是想找份活计吗?如不嫌弃可到我家来,只凭今日赵婶的收留之情,我不会亏待祖儿姑娘的。”

    “多谢夫人好意,”赵婶面现为难之色,“不过,我是想让主儿过去服侍旧主,与工钱无关。”

    元初一这才了解,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不知nei情,唐突了。”

    赵婶连连摆手,站在韩裴身后的赵主儿突然道:“你是夫人?你嫁人了?”

    元初一缓了一会才意识到赵主儿问的是自己,抬头相望,笑道:“是啊,怎么?”

    赵主儿她摇摇头,唇角现出微微的上翘之势,神态中已没了刚刚碰面时的冷淡,“我还以为你是个姑娘家。”

    元初一听罢失笑,想来是自己进屋时披头散发,现在也是简单地将头发挽好,并未盘髻,所以看不出妇人身份,引起了这个小姑娘的敌意。不过这敌意么……元初一瞄了眼安静用餐的韩裴,心中不禁为赵主儿长叹一声,选婿需谨慎,嫁人要小心,一失足踩进桃园,看夫婿天天分桃子玩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第十六章 解释=掩饰

    更新时间2011-1-31 18:42:26字数:2395

    赵婶还在为赵主儿的事纠结,“小公子再与何家夫人说说?”

    韩裴放下碗筷,“这不是何夫人的意思,是我娘的意思。何夫人派了一个丫头照顾我娘,如果再让主儿过去,怕让何夫人误会。”

    元初一本以为赵婶说的旧主就是那个何家夫人,原来指的是韩裴的母亲,嗯,好像有很复杂的事发生了。

    “我就是知道夫人那磨不开的性子。”赵婶语气中大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我是怕何家派来的下人伺候得不仔细她也不好意思说,这才寻思让主儿过去,你知道,她生你的时候落下了毛病,肩头常常酸疼……”

    “佩姨放心。”韩裴笑笑,“我打听到一位睛通医理的高僧,打算回程前过去拜访,一定会找到解除疼痛的办法。”

    赵婶仍是担心,“那如果不成,就一定让主儿过去。”

    韩裴微微点头,算是应承,赵婶这才放心。

    赵主儿抿了抿唇,“韩大哥……”

    “主儿!”赵婶咤道:“没大没小!”

    赵主儿似是无奈地翻了翻眼睛,“娘,韩大哥从来没把自己当主子,再说你现在也不是夫人的丫头了!”

    “你……”

    “佩姨。”韩裴对赵婶的坚持也很无奈,“主儿说的是,你以后对我也别再以‘公子’相称了。”说罢他不等赵婶答应,回头问:“主儿,什么事?”

    “韩大哥。”赵主儿干脆坐到韩裴身边来,“夫人既怕何夫人误会,不如我以亲戚的身份过去,既能照顾夫人,又不会引起误会。”

    韩裴略有沉吟,赵婶喜道:“这主意不错,只是高攀了些。”

    “娘!”赵主儿有些不悦,“你不是总说夫人当年待你如同姐妹么?姐妹的女儿不是亲戚是什么?”

    赵婶一时语塞,元初一却对这小姑娘刮目相看。以亲戚的身份过去不仅能降低身份差异,还能显得格外亲近,一家人好说话嘛!再说了,姐妹的儿子和女儿,表哥表妹什么的最容易不纯洁了。

    由于赵婶她们早已吃过晚饭了,所以桌上几盘菜只有元初一与韩裴在吃,元初一向赵婶询问过后,才让梅香也坐下,这一举动又引得赵婶大发感慨,说从前与她家夫人在一起时,夫人待她便是这样。

    其实平日里元初一并不会叫梅香与她同桌吃饭,二人身份有别,就算以诚相待,也不应越了礼数,故而对那位夫人的做法并不太以为然。

    梅香却颇为羡慕,回到房间,趁赵婶与赵主儿去厨房收拾东西没有回房,感叹道:“赵婶与那位夫人的感情真好,分开这么久还对她念念不忘,可见那位夫人当年当真待她不薄。”

    元初一挑挑眉,这话听起来别有含意,刚想反问,便听梅香又道:“可感情那么好,怎么会分开呢?如果是我,不管少夫人在哪,我都会一直跟着的。”

    “怎么跟?”元初一收回到了嘴边的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早晚要嫁人的。”

    “嫁了人和当丫头有什么冲突?”梅香理所当然地说:“以后我嫁了人,还是可以服侍少夫人。”

    元初一哼哼笑了两声,“对,最好是嫁给我身边的人,那样离得更近。你看……卫四怎么样?”

    梅香一张小脸登时涨得通红,“少夫人……那只笨牛,我可没觉得他哪好。”

    元初一失笑,梅香平时不多说温柔可人,却也是明智讲理的好姑娘,只有对着卫四的时候脾气不佳,但娇嗔责怪背后却是满满的关怀与担忧,元初一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就不用去做什么元掌柜了。

    梅香被说破心事,羞赧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与赵婶收了地铺,然后在给元初一梳洗的时候说:“少夫人昨晚说的话,要算数的。”

    元初一窃笑。

    她们出发回城的时候仍是小雨绵绵,所以还得借韩裴的马车。上车时,元初一见韩裴穿了件天青色的崭新衣袍,那并非他衣箱里的衣物,再看看目含恋色的赵主儿,心里再度感叹。

    “韩大哥!”马车启动之时,赵主儿从雨檐下跑出来,追上马车。

    韩裴从车窗探出头去,“我回程时会来接你,你快回去吧。”

    赵主儿这才绽开笑容,使劲朝马车挥了挥手,直到马车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喂。”元初一想了半天,觉得经过那么多意外之后,还是这个字比较适合做他们交流时的开场白,“如果你没那个意思,就不要让人误会,一个姑娘没那么多时间好耽误,也没那么多心好伤。”

    韩裴微愕,看了元初一半晌,微一点头,“我会的。”

    这态度很得元初一认可,她神秘地向前微倾了身子,向韩裴挨得近了点,“说实话……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韩裴默然……不语。

    韩裴一直认为自己的涵养很好,可现在,他有点怀疑。

    失手?好,权当她失手;意外?好,就当是意外;可……喜欢男人?他到底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男人!

    “我并没有……”

    “不用解释!”

    闭上双眼,韩裴轻轻地吸了口气,压下即将出口的反驳。对某些人来说,解释就是掩饰,显然元初一就在某些人的范围之nei。

    这个反应让元初一不太满意,她撇撇嘴,坐稳身子,“进城后送我去祥云客栈。”

    韩裴没动,但元初一确定他听到了。

    目前来看,他们之间的怨恩关系有点复杂,其中夹杂了无心之言、无心之报复、无心之救助、无心之意外……还有无心之揭伤疤。当然了,元初一觉得喜欢男人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也不想想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再遮遮掩掩的就没意思了。

    韩裴的想法显然是和她不一样的,但他总算还在发挥君子风度,进了城后就马上吩咐何全赶往祥云客栈。

    看看,就是这样,韩裴总有办法在你对他刚刚改观时做出一些让你再度改观的事,元初一托腮郁闷,这么一来,到底是该给他寒冬般的凛冽,还是该给他春风般的温暖呢?

    她就没想到韩裴是打算快点摆脱她才依她的指示而行。

    车外的雨一直下着,均匀而密集的“沙沙”声让车厢nei的寂静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元初一掀开窗帘看看车外,已经看得到不远处的祥云客栈了,毫不意外地,她也见到客栈门前持伞伫立的一个身影。

    元初一的笑意立时传到眼底,她放下窗帘,抚了抚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裙,又让梅香为自己正了正发饰,确定自己没有任何不妥后,才发现韩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看着她,而后回过头去,用指尖挑开车帘向客栈方向看了看。

    水帘细布,一个修长挺直的身影立于烟雨之中,白衣,墨伞,宁静致远,仿若画卷。

    韩裴放下车帘,沉默一会,终究是没忍住,“夫人果然……名不虚传。”

    元初一想了半天,在马车停下的时候想明白了这句话其中的含意,微现恼色,“他是……”

    “不必解释。”

    某些时候,韩裴也某些人了。

    第十七章 兄长

    更新时间2011-2-1 18:08:04字数:2194

    “他是我大哥!”元初一白他一眼,跳下马车。

    编排谁行,就是不能编排元惜。

    让梅香去安排驾着储水车的车夫,元初一头也不回地上前挽了元惜进入客栈之中,元惜收伞,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容颜,隽逸优雅。

    祥云客栈位于遥州城西一隅,虽不偏僻,但也不在闹市之中,它规模普通、价位普通、服务普通,说起优点,大概只得“清静”二字,归功于此店毫无特色,客人甚少。因为这份清静,这里成了元初一和元惜最常碰面的地方。因为常来,客栈的小二对他二人早已熟悉,连忙将他们引上二楼,那里有他们长年包下的一个房间。

    “你怎会提前回来?”元初一关上房门急不可待地问道。

    元惜将还在滴水的伞置于门旁,然后将元初一仔仔细细打量一遍,“你发生什么事了?为何穿成这样?还有,送你过来的人是谁?”

    元初一便将昨晚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元惜好看的长眉微微驳起,“楚楚,你不该这么轻易相信别人,你有很多仇家……”

    “大哥!”元初一打断他的话,“我喜欢你叫我初一。”

    元惜心中轻叹,俊雅的面上多出几分无奈,“你再喜欢,你的名字还是元楚怡,而不是元初一。”

    元初一摇头,严肃而认真,“大哥错了,当年我娘生下我,坚持不给我取名,只用我的生辰唤我,是希望由父亲给我取名字,但是她等了八年,直到临死那天还念着这事,可是我父亲呢?他根本忘了在乡下还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女儿!”

    当年元初一的母亲过世,在遥州经商的父亲差人来将她接回大宅,她那时才知道,原来父亲早在认识母亲之前就己娶妻生子,正室夫人也是在元初一出生之后才去世的,到元初一八岁回元家的时候,父亲新娶的继室已入门七年,就是元忆的母亲柳氏。

    元惜动了动唇,终是想不到任何能为父亲开脱的话。停妻再娶,生而不养,父亲这辈子对不起的,又岂止是两个女人!

    “他为我取名楚怡,是由初一谐音而来,他由始至终都没将我和我娘放在心上,所以连取个名字都不肯花心思。”元初一的嗓音低缓平和,一丝激动都没有,却让人听得心凉,“大哥还记不记得,我的名字有个‘怡’字,与元怡重名,因为这个,我受了柳氏多少白眼?又挨了元怡多少打骂?”

    提起往事,元惜温柔的眸中现出些许感慨,他轻轻抚上元初一的头顶,像对待孩子一般,“我记得,全都记得。”

    “但我不怨她们。”元初一抬起头,看着元惜疼惜的模样绽出一抹毫无勉强的笑容,“以前的事,都是我自做孽。”

    元初一的笑容像一根锐刺直直扎入元惜心中,相处十二年,他怎不知道元初一原来那平和懦弱的性子?处处忍让处处低头,并非迫于无奈,而是压根不想去争,她只想过清静无为的生活,那就是她一生的愿望,可现在她说,“以前的事,都是我自做孽”。

    一个懦弱的女人,到底经过了什么样痛苦的历程才会有这样的转变?

    元惜知道元初一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也相信元初一不会骗他,但提到重生之始,元初一始终没有多说,只说自己因故暴毙,何故?可会……再次上演?

    这件事差不多已成了元惜心中最解不开的心结,但在元初一面前,他从不提起。他不想给元初一再添压力,至多问问……

    “你与叶真相处得如何?他还常常流连在外么?”

    “我们相处得很好。”元初一转过身去,走到床边踢了鞋子,然后扑到床上,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这才又笑道:“我与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们很好,真的。你看……”元初一亮亮手腕上的金镯,“他送的,好看吗?”

    元惜看着套在纤细腕上的金镯,有点扭曲,环也不圆润,好像曾经被人用力扳开过。元惜知道他再问听到的也只会是一个答案,索性连这镯子怎么会是这副模样都不问了,不过另一件事,他还是非常想问的。

    “楚楚,你……”元惜犹豫一下,却怎么也想不出更含蓄的词汇,“你……身体可好?”

    元初一与元惜相处这么多年,自然明白他一直在担忧什么,“哥,我还没有身孕。”

    元惜叹了一声,“上次找的药叶真吃了么?”

    元初一抿着唇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不过没什么效果……哥,你别为这事费心了,这种事要讲缘分的。”

    元惜何尝不知道?可转眼间元初一成亲便已三年,若再无子,恐怕叶家也不会答应,到时张罗给叶真纳妾,那是谁也反对不了的。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元初一以手托腮,“桐城那边的事办完了?”

    “差不多了。”元惜坐到桌旁,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信封,递给元初一,“这是你说的那两个庄子的地契,金楼那边的红利也在里面。”

    元初一摆摆手,“你知道我身边不放这种东西,要是哪天让人发现,老爷子那我不好交待。”

    提起这事,元惜顿觉自己对元初一真是有草不完的心,语气也重了些,“你知道不好交代,当初就不要发那样的誓言!”

    “如果当初我不这么说,老爷子怎会同意教我做生意?”元初一不知是不是被念是多了,有点不耐,“况且,他连叶彦都不信,你以为他会信我?他不过是相信终有一天我会为叶下生下继承人,而我做为一个母亲,绝不会损害自己儿子的利益罢了!”

    你那是……什么生意!这句话忍在元惜心中很久了,今天他依旧忍着,因为他知道,元初一为她的“生意”付出了多少。他仍记得元初一刚参与赌场生意时,成功挽救一间濒临倒闭的赌场后那满足的神情,那是她渴望得到的认同,而他,只需站在那里,支持她就好。

    元惜的沉默让元初一抓抓头,“大哥,我也不算违背誓言,我没有贪叶家的银子,没有将银子据为已有,只不过暂时借用了一些,年底之前就能全部填清……不会遭天谴的。”

    嗯……希望不会。

    虽然元初一从头到尾都没有重蹈覆辙的欲望,但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历史不会重演,她只是希望,如果那一天真的再度到来,她还有条后路可退。

    第十八章 惹我的下场

    更新时间2011-2-2 17:39:14字数:2094

    元惜无可奈何地笑笑,踱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水,转开话题,“老吴打算扩大金楼规模,想问问你的意思。”

    元初一凝神思索,一会才道:“现在不行,再等等吧。”年底之前,她一定会重掌赌场大权的。

    元惜点点头,又从腰间拿出一叠银票,放到桌上,“这个你拿回去,不要捉弄二弟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无故提前回来,”元初一轻哼,“是柳氏叫你回来的?”

    元惜没有否认,“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一家人。”

    “他们还真是把我当一家人。”元初一冷笑,“元怡的嫁妆,居然要我来出?元长山是吃错药了还是让人摘了脑子?”

    “楚楚!”元惜沉下脸,“他是你父亲。”

    元初一出奇地没有回嘴,眼中闪过几分苦涩,“是么?”

    室nei沉默了一阵子,最后仍是元惜开口,“下个月初五是爹五十大寿,他希望你能回来。”

    元初一扭过头去假装没听着。

    什么希望她回去?是希望她回去充场面吧!

    虽然如叶瑾娘婆家那样的门弟万分瞧不起叶家,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叶家还是很让人仰望的。尤其在元长山这类小有资产,又没有什么大出息的朋友圈子中,与赌王叶仲义做亲家,那是相当有面子的。

    提起这个又不能不说柳氏,当年因为元怡的厌恶,柳氏早早地就把元初一的生辰八字散发给城中媒婆,希望能早点踢她出门,不过大概是没给媒婆多余的好处,人家也不太上心,一两年也没什么音信,后来柳氏等不及了,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个傻傻的表外甥,就在两家下订前一日,叶家登门提亲。

    元长山自是知道该怎么选择的,柳氏却被气个半死,还曾意图将八字上的名字改成元怡,未果。此后她便以元初一的恩人自居,与人闲话时常常感叹当继母不容易,那么好的亲事,都舍了自己女儿给了大丫头。

    元初一常常想,上辈子柳氏听到她的死讯会不会笑得背过气去,然后……卒。

    “银子你拿回去,”元初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郁闷地发现前天才涂好的杜鹃花汁褪了色,肯定是昨天被雨水浸的,“告诉元长山,如果他不想拿不回借据,就让元忆亲自过来还,记得带上利息。”

    “我……会转达的。”元惜轻叹。

    “哥,我并非是与元……与他赌气才不收这些银票。”看着元惜面带失望之色,元初一正色道:“我是想告诉他们,就算是你的面子,我也不会卖的,以后有事少烦你!”

    “我明白……”

    这些话不用元初一说明,元惜也明白,只不过他很矛盾。

    再不是,也是父母;再不温暖,也是他们的家。

    元初一是知道元惜心底的想法的,但她仍没有将上辈子临死前向家人求助时的种种遭遇向元惜倾吐,虽然她信任元惜,但更怕他从此变得与自己一样对家人感到失望,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下个月初五,我会回去的。”临出门前,元初一说。

    回去,并不是为了她父亲,而是为了她公公。她不想给老爷子留下不孝的恶劣印象,况且,她也不介意回家风光风光让柳氏狠狠地郁卒一下。

    出了客房,梅香等在那里,元初一径自下了楼,头也不回地问道:“卫四到了?”

    梅香连忙跟上,“是,卫三也来了。”

    元初一的脚步微顿一下,而后哼笑,走出客栈,果见卫三与卫四都坐在马车上,见了她,卫三百年不变的木头脸上现出微微的一丝尴尬。

    刚刚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元初一笑着登上马车,让卫三也坐到车厢之中,才问:“事情办好了?”

    卫三点点头,干巴巴地道:“昨天雨大,好办事。”

    元初一笑弯了眼睛,“人尽皆知?”

    卫三想了想,探头出去与卫四说:“去升平茶楼。”

    茶楼,与酒楼不同,吃吃瓜子喝喝茶,说说八卦聊聊绯闻,绝对是自娱自乐消谴大众的最佳去处。升平茶楼做为遥州城最大的茶楼,来往过客囊括了仕林公子富户商贾贩夫走卒,人员繁杂,自然而然就成了遥州城最大的消息集散之地,很多小道消息被人有心或者无心地散播出去,很多说书先生隔段时间都会去茶楼坐坐,收集素材。

    换句话说,如果有件新鲜事被传到了升平茶楼,那么就是想低调,也不行了。

    元初一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此时她正嗑着瓜子听邻桌一个大胡子与友人口沫横飞,简而言之就是一年轻男子被二壮汉强行拖入后巷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蹂躏,其过程春意盎然睛彩纷呈,事后那年轻男子衣裳不整下体染血脚步踉跄地进了遥州最大的一家客栈……说到此处留白,给大家足够的想象空间,同时呼吁大家,千万不要去客栈对号入座……

    他还没说完,旁边一桌有人道:“这事肯定不是你亲眼见着的,要不然应该知道围攻那人的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昨夜大雨瓢泼,深巷之中,传来不知是欢喜、还是痛苦的呻吟之声……”

    另一桌又有人道:“你们都是胡说,根本不是强行,有人已去客栈查过了,那人姓赵,是京城来的小倌,昨夜之事不过是他与五个客人一时兴起罢了……”

    “是五个?我怎么听说是七个……”

    元初一乐不可支,估计传到明天,赵公子就该以一敌百了。不过当初她吩咐卫三的时候,明明只说把那个赵某某打晕挟持,再剥了他的衣服扔到小倌馆的后巷去,让他吃吃教训也就算了,谁让他在船上对叶真一语双关来着!不过她真没想到,她手下这哥俩玩人玩得这么绝。

    “怎么还有血?”元初一压低了声音问卫三,“你真把他办了?”

    卫三面不改色,“不是我,是卫四……”

    梅香一口茶喷到桌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后胡乱擦擦脸,咬着牙跑出茶楼。卫三从楼上窗子看到梅香到马车旁怒不可遏地拧卫四的耳朵,慢悠悠地说:“……是卫四找了点基血淋他身上了……”

    元初一笑晕。

    哼哼,敢当着她的面调戏她丈夫?这就是下场!

    第十九章 解决之道

    更新时间2011-2-3 18:09:01字数:2092

    不过这事听着简单,其实远没有这么容易,首先跟着赵公子的?br 免费电子书下载a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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