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临下以示施舍的那个,不由得多打量她几眼见她三十多岁,圆面吊眉,穿着一袭水红色的对襟褂,配一条粉红色的长折裙,热闹又喜庆,当真是来参加喜事的。

    何夫人听此责怪仅是淡淡一笑,根本不加理会,径自向元初一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何夫人一开口,屋里其他人的低语立时消减不少,最终安静下来,注意力又都投到元初一身上。

    元初一无奈地瞥了韩裴一眼,听听!姑娘!也就是说,何夫人压根不相信韩裴的话,也是啊,你说你给人家做管家,天天在人家眼皮底下待着,娶没娶姜人家可能不知道么!

    “她……”

    韩裴刚说了一个字,何夫人抬起手,打断他的话,又笑了笑,继续看着元初一。

    元初一再看韩裴一眼,见他本来就表情不丰富的脸快要僵成石头了,不禁大为摇头,将手中的契约收好,开口道:“我娘家姓元。”

    “姓元……”何夫人笑了笑,“从没听韩管家提起过。”

    元初一干笑两声,“这不就回来通知夫人了么。”

    何夫人又问:“元姑娘家住何处?”她的态度悠然,不焦不躁,问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中盛着的,却是洞察一切地了然。

    这一发现让元初一十分懊恼,明知道人家不信,还睁着眼睛死撑这不是她的性格,她主张的是顺其自然弄假成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让人捏在手里,太被动了。

    不过显然她现在得顾着点韩裴,便假装没看见何夫人的胸有成竹,不是心思地吐出两个字,“遥州。”

    “哦?”何夫人眼含笑意,“可是韩管家去遥州时结识的?”

    元初一微一点头,何夫人紧接着又道:“元姑娘家中是做什么的?”

    元初一抿了抿唇,脸上挂着的笑意也渐渐沉了下去,她不喜欢何夫人这种猫捉老鼠似的问话,非常不喜欢!

    看着元初一脸色渐黑,韩裴伸手将她拉至身后,与何夫人拱手道:“夫人,她赶了一天的路,有些累了,可否先安排她去休息?”

    “还是先等等吧。”何夫人垂眸一笑,“等见过你母亲再说吧,对了.你母亲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韩裴没有说话,元初一的头更疼了,不禁有点后悔配合韩裴演这出戏,正在此时,又见何夫人面上笑容骤浓,站起身来,朝大门方向笑道:“雅姐,你来了。”

    元初一回过头去,便见一个年纪比何夫人大些的妇人正跨进门槛,她的五官十分温婉清丽,比何夫人有过而不及,不过皮肤略为粗糙,面色也有些发黄,这又大大不如何夫人的面细如瓷了。

    韩裴见了这妇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元初一瞥他一眼,正值他也看着她,眼中有些无奈的窘然,也不知是在后悔编了这么个瞎话还是在困扰一会的说辞。不知为何,元初一见他这模祥,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有点想笑。

    “娘。”韩裴上前扶住那妇人,赶在何夫人说话前将之引到元初一面前,“这是我上次与你提过的,我的妻子。”

    沈氏也是得人通知才知道韩裴回来了,就连忙赶过来,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儿子拉住介绍了个姑娘给自己,不禁大为愕然。

    韩裴这时已抬头与何夫人道:“夫人有所不知,上次从遥州回来,我己和娘商量过这件事,这次去遥州,一是为那份合约,二是为了接她回来,之所以没有事先通知夫人,是怕夫人为此事草心忙碌,望夫人切莫见怪。”

    何夫人皱了皱眉,“雅姐,此事可是真的?”

    沈氏真是左右为难。

    刚刚韩裴说话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已的被重重地捏了一下,显然是韩裴给她传递的某种信号,照理说她应该站到韩裴这边,但何夫人这边又如何交代?

    她正犹豫之时,何夫人又道:“雅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果裴儿一早有话,你怎地还答应他与四儿的亲事?咱们自家人知道这是误会,可让外人知道,就得说我的不是。”

    “哎?”刚刚那红衣妇人立时跳起来,“大嫂,你说谁是外人?”何夫人谈淡一笑,也不看她,径自朝一旁的一个瘦弱妇人说道;“冯姨娘,四儿是你的女儿,你也说句话吧。”

    冯姨娘嗫嗫地动了动唇,“一切全凭夫人做主。”

    沈氏这下可真是有口难言,连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

    元初一站在韩裴身边,自是看到了他对沈氏做的小动作,同时也感觉到了沈氏的为难,一边是儿子,一边是承诺,可真不好办,要怪,只能怪她对自己儿子太不了解,如果她了解韩裴的个性,就不会贸然同意这事,还连同着何家人一起,给韩裴来了个“惊喜”。

    初一想了想,朝沈氏笑了笑,“婆婆大概是没想到这件事是真的吧?”

    听完这话,沈氏明显更迷茫了,好在她还懂得配合,没有出声,何夫人的眉头皱得更紧,“这是何意?”

    元初一略有迟疑地瞥了韩裴一眼,垂眸道:“裴郎……曾与我说过……”她为自己这称呼哆嗦一下,原本想叫“相公”,但合计半天也叫不出口,因为在遥州有些小馆就被叫“小相公”,所以对着叶真她从不叫这两个字,怕他误会,时间长了,她对这两个字也有心理音影了,“裴郎与我说过,婆婆希望他尽快娶妻,不过他之前常常找借口推脱,想来婆婆以为他这次仍是推脱之辞,以为他编出个意中人来,是唬弄婆婆的,所以……”元初一没有将话说完,善解人意地上前挽住沈氏的手,柔柔地一笑,“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元初一本就生得温婉可人,平时为了掩住这分柔和,她不得不从衣着妆容上加以修饰,以求让自己看起来更爽利些,才更能服众。可此时,她刻意放柔了目光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看来低眉顺目的,没有丝毫压迫之感。

    沈氏果然很吃这一套,眼中虽然仍有疑色,但打量元初一的目光中己带了几分满意,她对元初一和善地笑笑,这才抬头看向何夫人,颇为难言地道:“夫人,这……都是我不好。”

    何老爷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将茶碗放下想要说话,但看了看何夫人,长叹一声,拍了拍腿。

    何夫人面色微沉,沉吟半晌,她才现出一抹笑容,“雅姐,怎么说你你也改不了,还像以前一样叫我的名字就好,叫夫人,太生疏了。”

    沈氏连忙摆手,“夫人对我母子恩重如山,怎可再像以前一样。”

    元初一不禁好奇以前是什么样,何夫人已不冉纠结这一话题,转而叹道:“既然雅姐知道这件事,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可怜四儿……这喜堂也备下了,喜帖也写好了,可现在……唉。”

    此言一出,屋里众人的脸色各现睛彩,有些担忧,有些讽刺,还有些.竟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沈氏立时又窘迫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何夫人又笑道:“还有件事,既然裴儿和这位元姑娘己经成了婚,那雅姐是不是该去遥州见一见亲家?毕竟……”她垂眸笑了笑,“毕竟人家姑娘都跟裴儿回来了,再不去见见,不太合适。”

    这话乍一听像是何夫人接受了现实,还好心相劝,可仔细想想,就怎么听怎么别扭,好像在说元初一跟韩裴私奔回来似的。虽然这事一开始就是假的,但被人这么说,还是挺让人难受。元初一低着头咬了咬唇,第一眼对何夫人产生的好感早已烟消云散,这就是绵里针啊,她还真不习惯。

    以前在元家的时候,柳氏也好,元忆也好,元怡也好,对她的针对是明晃晃赤裸裸的,从不讲究遮遮掩掩那一套,后来到了叶家更是简单,唐氏压根就不理她,唯一上蹿下跳的叶彦也对机锋暗藏也没什么研究,都是直来直去的,哪像眼前这位,看着挺客气,但一句都能说出八个意思来。

    “谢夫人提醒。”有了沈氏的配合,韩裴算是松了口气,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和元初一好好商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朝何夫人欠了欠身,“夫人,我先带她回去安顿了。”

    何夫人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有些走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何老爷急着问:“韩管家,叶家投资的事……”

    韩裴都快忘了这事了,闻言便将怀中的契约书.连同叶真此次交给他的三万两银票取出交给何老爷,何老爷将契约书看了个仔细,又点了点银票,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长出一口气。

    何夫人回过神来,笑着与沈氏说,“雅姐,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想法,既不拆散裴儿与元姑娘,也不会委屈了四儿。”

    沈氏忙道:“什么想法?”

    何氏笑笑,正想说话,目光却往门口闪了闪,元初一反射性地回头去看,这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一个拄着拐杖的年轻后生进了屋,脸上带着大大地笑容,好死不死地.正是何全。

    他怎么会在这呢?路上元初一还问过韩裴何全的情况,韩裴明明就说何全还在赵叔那休养,十天半个月估计是回不来的,可现在……真是想藏都没地方藏!

    韩裴也见到了何全,脸色顿时一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何全己大声朝何夫人道:“夫人、老爷,小的回来了!”说完话又转身韩裴,笑道:“韩大哥……哎?”他万分惊奇地看向元初一,“叶夫人,你怎么在这?”

    第四十九章 情况很复杂

    叶夫人。

    很好。

    看韩裴一脸无语的样子,元初一干笑两声.朝何全抬了抬手,“好巧。”

    不用抬头,元初一也猜得到何夫人现在的样子,不过最先开口的却是沈氏,她满脸疑色地道:“叶夫人?”

    何夫人走到元初一身边,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个遍,转头向何全道:“你说她是谁?”

    “叶夫人啊。”何全莫名地左右看看,“就是遥州那个青龙赌场的叶家,她是叶家的少夫人。”

    何夫人不说话了,盯盯地瞧着元初一,沈氏也跟着看,一时间,整个大厅里,除了韩裴,其他人的眼晴都盯在元初一身上。

    不知道这该叫作茧自缚还是该叫骑虎难下,元初一正想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何老爷突然站起,几步走到元初一跟前,“这……可是与我们合作的叶家?”

    元初一讪笑着点了点头,何老爷面露喜色,连声道:“快快快,请上座……”

    他转过身就将元初一往正座的方向引,何夫人狐疑地拦了她一下,“那你刚刚说你是裴儿的夫人……”

    何老爷闻言停下,眼巴巴地等着元初一的回答,元初一也是实在没招了,干脆,摊牌吧!

    她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不是叶夫人了,我和叶真和离了,但我也不是……”

    “什么?”沈氏忽然惊叫出声,也不待元初一说完,急急地抓住韩裴,“和离?你们、你们……裴儿,你竟然娶了个和离过的妻子么?”

    何夫人也是极为愕然,她看着元初一,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你是为什么和离?难不成……是因为裴儿…”

    这下大厅里可热闹了,众人都纷纷交头接耳,有的议论韩裴没有眼光有的说元初一寡廉鲜耻,还有一片嗑瓜子声,估计是看热闹的。元初一揉了揉额角……真是迷糊死了。

    韩裴今天皱眉的次数都快赶上全年的总和了,他面色微沉,“诸位,这件事是我的过错,一会我会向诸位解释清楚。”说着,他不再理会众人,拉起元初一,疾步走出门去。

    听着身后沈氏的唤声,韩裴越走越快,一直走到何府大门外,觉得身后安静得异常,回过头,便见元初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迎上那双无奈又饱含笑意的双眼,韩裴面上一热,轻轻松开拉着元初一的手,脸上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布满歉疚,“对不起。”他道歉道得十分恳协,“我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元初一笑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打算?”

    韩裴蹙着眉,“我会对他们说出实情。”

    “我呢?”元初一看着他。

    “对不起。”韩裴轻叹了一声,“我原以为可以借机推了亲事,然后对他们说你住不惯府里,再送你离开。没想到……这一切皆因我的自私而起,连累了你的声誉,改日我必当登门致歉。”

    元初一摆了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个。”她将那张契约拿出来递给韩裴,“这个。”

    韩裴疑惑地接过看了看,面上神色突然地转为极讶.元初一也有些诧异,“别说你不知道这件事。”

    韩裴的眉间又渐渐攒起,“叶公子……没有捉过。”

    元初一当时无语,难怪她要他介绍身份时,他会冒出“是我夫人”这样的话,原来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另一个身份!

    “所以……”韩裴面沉如水,“刚刚你要我说你是谁,指的就是这个。”看元初一点点头,韩裴当即转过身去,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他nei心的窘意,他还以为…… 

    看他的样子,元初一失笑,绕到他面肃,惊见韩裴清隽的脸颊上蕴着一片微不可查的可疑的红云,淡淡的,窘然又无措,看不仔细还以为是夕阳的投映。

    “是我,误会了。”顶不住元初一惊诧地注视,韩裴艰难地开口。

    “你以为我在暗示你说我们是夫妻?”元初一失笑出声,所有的误会之中,今天这个最要命。

    “元姑娘…”

    元吹一偏偏头,眼含笑意地打断他的话“叫我什么?”她顿了下,笑嘻嘻地挑了挑眉,“裴郎?”

    韩裴额上当即见了汗珠,虽然仍保持着外表的镇定,但面对元初一时,他的目光己开始有点躲避,不敢与她对视。

    元初一彻底笑开了,这还是她头一回见韩裴这么尴尬,原来他也有这样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只会淡淡地、淡然地、清恬地……从不失态呢。不过,这样的韩裴看起来可爱多了,也让他多了些烟火气,看起来亲近多了。

    元初一笑吟吟地折好契约书,“如果没有这张契约倒还好说,不过有这张契约在,我是不能走的,一旦走了,岂不成了j情败露落荒而逃了?那样我以后还要不要继续与何家做生意了?”

    韩裴脸上顿时又现懊恼,“你有什么想法?”

    元初一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回去,把事情说清楚。”

    她又看了看韩裴,“放心,我不会弃你不顾的,确认了我的身份,我会帮你多争取点时间,不用马上娶那位四小姐。”

    韩裴有些迟疑,低声道:“他们现在误会你是因为与我……才离开的叶家……”

    初一微扬了眉梢,朝他挨近了点,“与你怎样?”

    韩裴看清元初一眼中的揶揄,抿了下唇,继续说下去。“还是我先进去解释清楚,你再进去,省得……他们再对你有所议论。”

    元初一却对这个提议没什么兴趣似的,她眨眨眼,“到底怎样?裴郎?”

    韩裴无语,也不再多说,转身就朝何府走回去,元初一大笑着跟上,“裴郎,等等我。”

    韩裴加快了脚步,意图先甩掉元初一,无奈元初一一路小跑.进了何府没多远就追上他,脸上已不见嘻笑戏谑之色,只留一抹浅浅笑意,她看着他,笑意加深了些,“既然误会已成,又岂是三言两语能扳得回来的?我们否认,他们只会认为我们欲盖弥彰.你先进去与我先进去,都是同样的结果,所以又何必多此一举?”

    韩裴没有言语,心中对兄初一的歉意又加深了些,元初一所说他又如何不知?可要他就这么看着元初一被人非议嘲笑而没有一点办法,他又极为不愿。说到底,都是他的过错,韩裴再一次责怪自己,却也于事无补了。

    元初一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轻松地道:“你不必责怪自己,毕竟这也不是你想要的结果,至于名声问题,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在意么?别说我是个和离之人,光说我在遥州的时候,名声就坏得透底了,从五叔、叶彦、卫三卫四,甚至是我公公,只要在我身边的男人,都有与我的流言传出,我早已习惯了,早已练就一身铜皮铁骨,还怕多你一个。”

    听着她这番论调,韩裴默然,明知她在安慰自己.可她说的俱是事实,不说别人,就说他,也听过许多传闻,初见面时他对她的印象不好,也源自于此。他一直觉得,就算那些传言不可尽信,但无风不起浪,有流言在外,元初一多少也要负些责任。他一直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听她明明白白地自我调侃,他竟有些于心不忍。她是一个女子啊。这种习惯,为何要她来承担?

    心有所想,韩裴的步伐明显渐慢,元初一以为他还在担心,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契书,作凶狠状道:“进屋就亮契约,先把他们镇住再说!”

    韩裴垂眸,失笑。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能很好地控制情绪,但最近他常常夫控,仔细想想,就是这一个多月的事。

    两人并着肩,很快又回到何家大厅之前,临进门都元初一赶快将契约书打开,预备进屋就宣布,谁知她一只脚刚迈进门槛,一个人影冲到她面静,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

    是沈氏,她面带乞求之色眼泪已流了下米不住哀求道:“这位夫人,求求你离开裴儿吧!他还小,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与他一般见识,你、你若无处安身,我可以给你些银钱,不不不!我愿意把所有积蓄都给你,求你另寻他路,别再、别再缠着裴儿了!”

    元初一没想到进门遇到的会是这种情况,怔了一下才想要挣脱沈氏的钳制,韩裴眉头大皱,伸手想将沈氏拉开,却不防沈氏猛一挥手,对他怒目而视,“你闪开!你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明媒正娶的不要,非要与一个有夫之妇搅在一起!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不顾自己,也该顾顾你娘那么辛苦把你拉扯到大,你现在、你现在居然给我找这么一个媳妇!她是和离过的!你让外人怎么看你!我不能让你这辈子就这么毁了!我绝不认她!”

    看着沈氏声嘶力竭的模样,原本挂在元初一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纵然明白沈氏爱子心切,可这番言辞仍是不免让她心中微凉。因为她和离过,她便失去了追逐一切的资格吗?掀了掀唇角,元初一现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正要说话,沈氏竟跪在她的面前,连声道:“这位夫人,只要你肯离开裴儿,我答应你任何要求!我求求你,你别害他……”

    元初一的笑容变得越发虚弱了,心里也不知是凉是疼,正在这时,她的腕上又多了只手,那只手莹润修长,温和却有力地将沈氏紧握的手从她腕上移开。

    “娘,你不该这般看她。”韩裴的目光扫过元初一腕上的红痕,抬起头,认真地看向沈氏,“她从未纠缠于我,是我,认定了她。”

    沈氏的眼晴猛然睁大,韩裴一瞬不转地望着她,清晰地说:“我可以不与她在一起,但此生,我不会再娶妻子。 i

    这下连元初一都呆住了,她可以理解韩裴这么说是想保护她,但他为一时之气赌上一生,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看见韩裴眼中的坚定沈氏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韩裴扶住她,看了看鸦雀无声的大厅之nei,淡淡地道:“我娘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

    第五十章 可走也可留

    韩裴说罢,扶着沈氏回头就走,元初一看了眼呆愣在厅中的众人,快步跟上韩裴,小声道:“契约的事怎么办?”

    韩裴没有丝毫停顿,淡淡地道:“跟我回去,我会通知他们来见你。”

    其实平时元初一自认挺足智多谋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脑子直打结,说穿了就是韩裴宣布的那句话给她的冲击过大,韩裴究竟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元初一纠结万分地跟着韩裴来到一个不大的院落之前,又听韩裴吩咐一直跟在后面的紫衣丫头,“去府外,将马车上那两位姑娘请进来。”

    那紫衣丫头愣了愣,目光在元初一身上扫了一圈,这才去了。

    元初一跟着韩裴进了院子,见这是个小小的三合院,除了北面的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各有两间,院中简洁干净,只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从院门通向正房,又在贴着院门这边的墙边放置着一些盆栽花草,为这小院添了几分活力。

    韩裴指着右侧的那间正房朝元初一道:“那是我的房间,你去休息一下,我先送我娘回房。”

    元初一点了点头,临走前看了看沈氏,见她面色十分难看,神情说不清是愤怒还是难过。抛去刚刚听到指责时的难过元初一倒很理解这种心情,毕竟,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平安快乐,不希望有一点不光彩的事情发生,而她就是那点不光彩。

    涩涩地笑了笑,元初一径自走进韩裴的房间。

    那房间不大,东西却很齐全,除了桌柜桌几这些必备品,角落有一个不小的籍随意地摆放着,自然却不显凌乱,窗下还放了一张摇椅,老旧的款式,映着窗外的夕阳,宁静而温馨。

    元初一有些讶异,她以为像韩裴这样的人,必然会喜欢一些清高雅致的东西,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番亲和温暖的景象。

    这样的环境让元初一倍感放松,她坐到摇椅上,闭上眼,享受着摇动的悠然,听着摇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吱呀”声,心中渐渐宁静。可,也正因这份宁静,让刚刚在她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她是个不光彩的人。

    在此之前,元初一对和离之事虽然伤心,却也有重整旗鼓的信心,她丝毫没想过自己的将来会不幸辐,她相信将来站在她身边的人,绝不会在意她的过去,她有信心找到这样的人,却忘了,这样的人还有家人,还有朋友,他不在意,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也不在意。

    这是很严重的问题,为什么她没有想到呢?

    “怎么不点好?”

    一道清泊声音自门口传来,那声音很动听,不会过份热情,也没有包含焦躁,在这炎炎夏日中,就像一掬甘甜泉水般让人难以忘怯。元初一睁开眼晴,这才发觉天色已暗,她确定自己只坐了一会,可夕阳却在悄无声息中转瞬即逝,她不是个喜欢伤春悲愁的人,可不知怎地,她现在有些伤感。

    “你母亲怎么样了?”她看着走进屋里的那道身影,轻声问。

    “还是很难过。”

    韩裴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元初一微一挑眉。“你对她说了实话,她就不会难过了。”

    “现在不是时候。”韩裴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火折子,打开,吹了吹,移向一旁的烛台,“你刚刚在想什么?”

    元初一便见屋nei腾起一团朦胧的火光,映着一张清静无求的娟秀容颜,组成了让人极为安心地温暖颜色,鬼使神差地,她将自己刚刚所想缓缓道出,末了轻笑,“我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韩裴没有说话,站在烛台旁静静地看着她,元初一吐了口气,“因为我没有家人,唯一对我好的大哥,我也不肯对他全然交心,有一些事,我害怕按触,不敢面对,于是想事情的时候,就常常忽略掉这一部分,从不去想将来会融入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是因为我心中没有家,我以为我没有,别人也都没有。”

    这是元初一第一次这么清楚明白地说出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完后,她忽觉轻松不少,长长地松了口气,“以后我应该改变一下想法,未必一定得嫁人,自己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你说对不对?”

    “你不该有这样的想法。”韩裴垂眸,端起烛台走到元初一身

    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会说服我娘的。”

    元初一半躺在摇椅上,本来想着漆黑中一点烛火快快靠近的情景好像有点眼熟,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还见过这样的情景,便被韩裴这话唤回神来。

    “说服你娘?”元初一想了半天,仍是莫名,“什么意思。”

    韩裴面上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他轻轻地抿了下嘴唇,清晰地说:“如果你留下,我愿意,照顾你的将来。”

    荧荧的烛火下,一个清隽的男子对她说,我愿意照顾你的将来。消化掉这句话,元初一,彻底怔住了。

    良久无讯,韩裴手中的火光微微抖了抖,他低垂着眼眸,问:“你,愿意吗?”

    元初一的心狠狠跳动一下,挥去所有的委屈伤感,随之涌出一 股沸腾的温度,从胸口一直烧到脸颊,有那么一刹那,元初一几乎以为自己己经点头同意,可下一刻,那温度便已悄然褪去,只在心底刻下一丝淡淡的暖意。她坐起身,笑了笑,“谢谢你了,不过我想,我还没惨到需要你如此牺牲来同情我的地步。”

    着着她的笑容,韩裴眉间微有纠结,他动了动唇,“我并非,同情你。”

    元初一笑着扬了扬眉稍,“哦?那你是喜欢我?”

    韩裴没有回答,清亮的目光闪了闪,“你,无处可去。”

    元初一失笑,“天下间无处可去的人多得是,你都要娶?”

    韩裴沉默了一会,对着元初一灼灼的目光,稍稍偏头,转开了视线。

    元初一轻笑出声,同时为自已默默哀悼。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良久过后,韩裴开口,仍是淡淡地,却掩不去他眉眼间的认真,“我只是不想有朝一日回想今天,后悔为什么会任由旁人误解你,后悔为什么我就在你身边,却对他们的误解无能为力,你是一个女子,那样的,习惯,不应由你来承担,今日之事因我而起,白然应由我来承担,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你认为这是一种同情,我无话可说,你若想走,明天可告诉何家我是贪图你的那份契约,才在你和离之后将你骗来桐城,以图脱离何家。如此,你名节无忧。”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韩裴第一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元初一静静地听完,喉头涌起一阵酸楚,直逼眼眶。

    这么多年,与她传过流言者无数,他是第一个,主动替她承担的人。

    “我……想一想。”她压低了声音,掩去情绪上的波动。

    这时院中传来一些说话的声音,元初一飞快地起身,走到门口,“梅香,我在这里。”

    梅香和竹香是跟着那个紫衣丫头进来的,身上背着包袱,脸上带着疑色,见了元初一,梅香马上跑上前来,将元初一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急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初一不解地看着她,“我能有什么事?”

    梅香回头盯了那紫衣丫头一眼,忿然道:“问她什么她都不说,急死婢子了。”

    元初一笑了笑,招呼梅香与竹香进屋,又与梅香道:“你就是个急脾气,谈学学人家稳重一点。”

    梅香将包袱放下,这才看到韩裴,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而问道:“夫人,我们今晚住在这么?”

    元初一点了点头,梅香又道,“要住几天?”

    元初一不由得看了韩裴一眼,又想到他刚刚的话,神情中多了一抹不自然,她瞪了梅香一眼,“问这么多干什么?”

    梅香扁扁嘴,“如果多住几天,婢子就把包袱打开,如果明天就走......”

    元初一想了想,“先别打开了。”

    她说完,也不敢看韩裴的神情,径自坐到桌边,眼角余光瞄到那袭青衫来到自己身侧,紧接着一盏烛台置于面前。她抬眼,再见到的却是韩裴的背影,他已走到门边,淡淡地道:“紫述,先把这两位姑娘安置在东厢,去打些水来给元姑娘梳洗,再弄点吃的送过来。”

    那紫衣丫头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就去,又问道:“这位夫人晚上住在何处?”

    韩裴偏了偏身予,却终是没转过来,与紫述说:“就住这里。”

    紫述眼中立时迸出又惊又疑的神色,失声道:“那你呢?”

    她甫一开口,便已察觉自己失言,连忙低下头去,韩裴看了看她,平静地说:“你,无须过问。”

    韩裴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终是没再看向元初一,元初一微有些别扭,同时也在想,她刚刚要梅香不必打开包袱,是因为心底在抗拒韩裴的提议吗?如果是,为什么现在,又有点动摇了呢?

    第五十章 可走也可留

    韩裴说罢,扶着沈氏回头就走,元初一看了眼呆愣在厅中的众人,快步跟上韩裴,小声道:“契约的事怎么办?”

    韩裴没有丝毫停顿,淡淡地道:“跟我回去,我会通知他们来见你。”

    其实平时元初一自认挺足智多谋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脑子直打结,说穿了就是韩裴宣布的那句话给她的冲击过大,韩裴究竟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元初一纠结万分地跟着韩裴来到一个不大的院落之前,又听韩裴吩咐一直跟在后面的紫衣丫头,“去府外,将马车上那两位姑娘请进来。”

    那紫衣丫头愣了愣,目光在元初一身上扫了一圈,这才去了。

    元初一跟着韩裴进了院子,见这是个小小的三合院,除了北面的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各有两间,院中简洁干净,只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从院门通向正房,又在贴着院门这边的墙边放置着一些盆栽花草,为这小院添了几分活力。

    韩裴指着右侧的那间正房朝元初一道:“那是我的房间,你去休息一下,我先送我娘回房。”

    元初一点了点头,临走前看了看沈氏,见她面色十分难看,神情说不清是愤怒还是难过。抛去刚刚听到指责时的难过元初一倒很理解这种心情,毕竟,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平安快乐,不希望有一点不光彩的事情发生,而她就是那点不光彩。

    涩涩地笑了笑,元初一径自走进韩裴的房间。

    那房间不大,东西却很齐全,除了桌柜桌几这些必备品,角落有一个不小的籍随意地摆放着,自然却不显凌乱,窗下还放了一张摇椅,老旧的款式,映着窗外的夕阳,宁静而温馨。

    元初一有些讶异,她以为像韩裴这样的人,必然会喜欢一些清高雅致的东西,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番亲和温暖的景象。

    这样的环境让元初一倍感放松,她坐到摇椅上,闭上眼,享受着摇动的悠然,听着摇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吱呀”声,心中渐渐宁静。可,也正因这份宁静,让刚刚在她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她是个不光彩的人。

    在此之前,元初一对和离之事虽然伤心,却也有重整旗鼓的信心,她丝毫没想过自己的将来会不幸辐,她相信将来站在她身边的人,绝不会在意她的过去,她有信心找到这样的人,却忘了,这样的人还有家人,还有朋友,他不在意,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也不在意。

    这是很严重的问题,为什么她没有想到呢?

    “怎么不点好?”

    一道清泊声音自门口传来,那声音很动听,不会过份热情,也没有包含焦躁,在这炎炎夏日中,就像一掬甘甜泉水般让人难以忘怯。元初一睁开眼晴,这才发觉天色已暗,她确定自己只坐了一会,可夕阳却在悄无声息中转瞬即逝,她不是个喜欢伤春悲愁的人,可不知怎地,她现在有些伤感。

    “你母亲怎么样了?”她看着走进屋里的那道身影,轻声问。

    “还是很难过。”

    韩裴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元初一微一挑眉。“你对她说了实话,她就不会难过了。”

    “现在不是时候。”韩裴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火折子,打开,吹了吹,移向一旁的烛台,“你刚刚在想什么?”

    元初一便见屋nei腾起一团朦胧的火光,映着一张清静无求的娟秀容颜,组成了让人极为安心地温暖颜色,鬼使神差地,她将自己刚刚所想缓缓道出,末了轻笑,“我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韩裴没有说话,站在烛台旁静静地看着她,元初一吐了口气,“因为我没有家人,唯一对我好的大哥,我也不肯对他全然交心,有一些事,我害怕按触,不敢面对,于是想事情的时候,就常常忽略掉这一部分,从不去想将来会融入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是因为我心中没有家,我以为我没有,别人也都没有。”

    这是元初一第一次这么清楚明白地说出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完后,她忽觉轻松不少,长长地松了口气,“以后我应该改变一下想法,未必一定得嫁人,自己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你说对不对?”

    “你不该有这样的想法。”韩裴垂眸,端起烛台走到元初一身

    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会说服我娘的。”

    元初一半躺在摇椅上,本来想着漆黑中一点烛火快快靠近的情景好像有点眼熟,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还见过这样的情景,便被韩裴这话唤回神来。

    “说服你娘?”元初一想了半天,仍是莫名,“什么意思。”

    韩裴面上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他轻轻地抿了下嘴唇,清晰地说:“如果你留下,我愿意,照顾你的将来。”

    荧荧的烛火下,一个清隽的男子对她说,我愿意照顾你的将来。消化掉这句话,元初一,彻底怔住了。

    良久无讯,韩裴手中的火光微微抖了抖,他低垂着眼眸,问:“你,愿意吗?”

    元初一的心狠狠跳动一下,挥去所有的委屈伤感,随之涌出一 股沸腾的温度,从胸口一直烧到脸颊,有那么一刹那,元初一几乎以为自己己经点头同意,可下一刻,那温度便已悄然褪去,只在心底刻下一丝淡淡的暖意。她坐起身,笑了笑,“谢谢你了,不过我想,我还没惨到需要你如此牺牲来同情我的地步。”

    着着她的笑容,韩裴眉间微有纠结,他动了动唇,“我并非,同情你。”

    元初一笑着扬了扬眉稍,“哦?那你是喜欢我?”

    韩裴没有回答,清亮的目光闪了闪,“你,无处可去。”

    元初一失笑,“天下间无处可去的人多得是,你都要娶?”

    韩裴沉默了一会,对着元初一灼灼的目光,稍稍偏头,转开了视线。

    元初一轻笑出声,同时为自已默默哀悼。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良久过后,韩裴开口,仍是淡淡地,却掩不去他眉眼间的认真,“我只是不想有朝一日回想今天,后悔为什么会任由旁人误解你,后悔为什么我就在你身边,却对他们的误解无能为力,你是一个女子,那样的,习惯,不应由你来承担,今日之事因我而起,白然应由我来承担,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你认为这是一种同情,我无话可说,你若想走,明天可告诉何家我是贪图你的那份契约,才在你和离之后将你骗来桐城,以图脱离何家。如此,你名节无忧。”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韩裴第一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元初一静静地听完,喉头涌起一阵酸楚,直逼眼眶。

    这么多年,与她传过流言者无数,他是第一个,主动替她承担的人。

    “我……想一想。”她压低了声音,掩去情绪上的波动。

    这时院中传来一些说话的声音,元初一飞快地起身,走到门口,“梅香,我在这里。”

    梅香和竹香是跟着那个紫衣丫头进来的,身上背着包袱,脸上带着疑色,见了元初一,梅香马上跑上前来,将元初一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急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初一不解地看着她,“我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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