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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哪里料到后来这奇奇怪怪的人竟是这么个厉害角色。

    大家断完公道,一致要求处死了这为非作歹的父子俩。但当朝有律令,百姓怎么可能随意处置朝廷命官?他们正打算拟书汇报上一层的时候,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掌声。

    来者衣着朴素,但浑身透着贵气。他面容儒雅,缓兵从人群中走出来:“没想到遇到个论罪当斩的县太爷,县城风气竟然还能这么好。”这人亮出了他的令牌,万佰富彻底脸色灰白。

    他等了那么久的朝廷督察,没想到这个时候等到了。

    “我是朝廷派来核查地方官员的温白锦,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这些日子我都看得一清二楚,百姓的呼声我一定会传达给上级,让大家受苦了。”温白锦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

    众人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没反应过来,大致明白了他们现在有朝廷的人撑腰了,万佰富父子算是彻底下台了。大家忍不住欢呼起来,一片欢欣鼓舞的样子。

    北渊趁乱挤出了人群,经过这么一事他算是彻底不放心程念钥毫无自保能力地独处了。他快步回了白家药铺,他不认识白父,索性悄悄溜进了屋里。

    程念钥还在睡,不过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了。北渊扣上她的手腕,发现脉象也不像之前那么虚弱了,这一觉醒来大概就没什么事了。

    算来时日,自己也应该离开江南了。久北阁还有大大小小的事宜要处理,程念钥也要和鬼毒仙继续四处闯荡,经此一别,恐怕很难聚首了。他知道自己应该赶紧离开,但又贪恋程念钥还没醒过来这段安宁时光。

    不一会儿外边就传来了脚步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没人进来过。”来者说着话就推开了门,北渊还没来得及躲,外边的光一下子漏进来,把他照得无处遁形。

    “这……”外边的正是白父,他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北渊,“这怎么进来了个登徒子!”

    同他说话那人立马探过身来,鬼毒仙面色不善地盯着北渊:“我就说你怎么不见了!”

    他们这一闹直接把程念钥吵醒了,她短短地“嗯”了一声,然后才发现情况不太对。她还记得自己被下*,隐隐约约能感受到自己被搬到了哪个地方,后来鬼毒仙找来了,把她带了回来。

    但眼前这情形还是让她脑袋发懵,遵从本能先叫了一声:“师父……”

    “我的乖丫头!”鬼毒仙听见程念钥这么一喊,把北渊抛在了九霄云外,大踏步就朝程念钥走去,“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北渊和白父大眼瞪小眼半天,在听见程念钥说了句“没事”后先垂下了目光,兀自朝门外走。白父之前就听说了白芷结交了两位江湖少侠,这位恐怕就是其中之一了,所以他也没有拦。

    程念钥一直看着北渊的背影,然后勾出一抹漠然的笑意,问鬼毒仙:“阿芷呢?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

    最终那位督察员作主把万佰富父子二人关押进了大牢里,南子默陪同白芷配合督察员做了些口供。处理完这些已经到了小年了,老庄主一直写信催着南子默回扶南庄过年。

    他不想走,但是父命难违,再加上北渊不知为何也着急离开江南。南子默只好同白芷告别,然后和北渊一并离开。

    “你和程姑娘……”南子默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怎么了?”

    北渊没有答话,垂头沉默着。半晌后南子默又欲开口,北渊打断他:“本就是惊鸿一瞥,从此江湖陌路。”

    十五.倾心

    久北阁刚刚成立,要忙的事情还很多,虽然北渊已经肃清了阁内分工,但是到底人员杂乱,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规划好的。

    此番去江南,他深刻地意识到了情报网的重要性,不论怎么样,久北阁一定得在各个地方建立专门搜集情报的据点。

    他无亲无故,一直对于过年都没有什么期盼。南子默倒是邀请过他两年,但是一个外人去别人家中欢度佳节,看上去难免是更凄凉的。

    好在今年算是有了一个归属,久北阁中不少人都是孤身一人,大家凑在一块儿过年还挺热闹。官最大的久鬼张罗着买年货,还把久北阁装点得喜气洋洋的。

    今年除夕夜竟然能见到明月,众人聚在院子中喝酒吃肉。北渊也放下了矜贵和戒备,和众人肆意地聊起天来。

    久鬼笑北渊:“当初我以为那么多姑娘喜欢你,一定是你四处拈花惹草,一时不服气就跑来找你决斗,没想到久北阁建立了,阁主夫人还没个人影……”

    北渊只是笑,并没有接话。他时常想起程念钥,他并不刻意让自己去淡忘,毕竟人一生,能遇见一个喜欢的人就已经是荣幸了,何况程念钥还是个那么好的人。

    只是自己没有缘分拥有她而已。

    不知道谁先议论起了江湖中的美女,男人在一起总喜欢讲些荤话,有人揶揄起北渊:“北阁主,听说你去江南遇见了江湖第一美女程念钥了?她是不是传说中那么漂亮?”

    北渊笑笑:“名副其实。”

    众人立刻嘘声一片,久鬼大着舌头说:“此物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他爱慕程念钥的事从不掩饰,毕竟就在这堆人中就有不少爱慕程念钥的,只是大家都只是独自惦念而已,谁还把自己的痴心妄想弄得大众皆知?

    又有人争论起生死崖二小姐欧阳夏和程念钥哪一个更漂亮,不过这个问题总没有标准答案。北渊酒意有些上头,便先回房了。

    很久没见过这么明亮的月亮,前日下的积雪还没有化,能没过脚踝,月光和雪都明亮,别有一番景致。

    程念钥现在应该在白家药铺欢快地过年吧,也许还在聊天守岁,或许还会放爆竹。

    他正坐在长廊的护栏上发着呆,有个下属跑过来:“阁主,您的信。”

    北渊看着清秀有力的字体,原本有些醉意的脑袋清醒过来。这是程念钥的字,他曾经看过她写给白芷的书信。

    活到现在,哪怕是打算修炼屠诀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纠结复杂的心情。但最后他还是拆开了,素白的信纸上只有寥寥几字。

    “君走我不留,君留必相随。”

    月光更明亮了,信纸上的“君留必相随”像是要跳出纸面的束缚,从北渊的眼里窜到心里,重重砸起了一圈涟漪。

    也就只有程念钥,才敢用这么大胆又露骨的表达了。

    他手上不自觉用力,信纸的角都被揉皱了。“我要去找程念钥”这个念头拼命冒出头,酒醉的北渊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奔涌的情愫。

    他几乎是循着本能到了马厩,然后牵起他的马就往江南赶。久北阁离江南很远,急速奔走也得四五日,要是北渊清醒些,他定然不会做这么冲动的事。

    但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在江南了,他一路上见识了春风化雪,到江南已经完全没有雪的踪迹了。

    北渊在县城口堪堪牵住了马,一种陌生的名为“近乡情怯”的情绪占据了他因为匆忙赶路还“砰砰”直跳的心。

    他想掉头回去了。

    但几日奔波他又不甘心连程念钥的一面都没见着。

    北渊有些懊恼地想:算了,偷偷见一面吧。

    江南现在还是有些冷,之前那位督察向上级禀报情况后,朝廷重新派了官员来。只是来人竟然是当朝丞相之子冉休。一来冉休坚持要体验基础民情,二来现在丞相势头正盛,冉休要是还留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也不太好。

    因此他就到了江南来,他虽然是为了私心来,但对县城的治理倒是很好。白芷之前做的事全被他接手过去了,街道上已经看不到难民。

    北渊溜达到白家药铺门口,没有施药施粥的药铺门口也不空荡,不少人排着队看病买药。只不过里面的大夫不是程念钥,而是白家原本的白胡子大夫。

    北渊在附近逗留了一圈,没有把程念钥等来,反倒把冉休等来了。

    他不知道冉休为了追求程念钥,每天中午都会来白家药铺邀请程念钥共进午餐。当然以程念钥的脾性,他这样一定讨不了好。何况现在鬼毒仙还在,冉休刚来那两天还真是被鬼毒仙给扫地出门的。

    不过后来众人都选择无视他,甚至鬼毒仙都快看顺眼这死心眼的孩子了。

    北渊还记得冉休,看到他出现在白家药铺门口,立刻警惕起来。冉休在门口等了半天,程念钥才冷着脸出来。

    但冉休显然没有看人脸色这个自觉,笑容灿烂得嘴角都像是要咧烂一样:“念钥姑娘,你终于肯见我了。”

    程念钥眉头一挑:“我没想来见你,可你这样挡着白家的生意。”

    冉休赶紧摸出一锭银子:“该赔的我都会赔的。”

    程念钥冷笑了一声,似乎察觉到什么,目光朝北渊藏身之处飘来。北渊原本也算不上躲,只是在药铺对面的一家首饰店里闲逛着等程念钥露面。

    程念钥熟悉北渊,能从一个背影把他认出来。

    她把目光落回冉休手中的银子上:“我和你真的没可能,你还是省笔赔款吧,我中午请你吃顿饭,算是感谢你的心意,以后别再缠我了,我马上就离开了。”

    冉休眸子中的神采暗了暗,但念着程念钥终于愿意同他吃饭了,挤出一丝有些苦涩的笑意。

    北渊听不具体他们的谈话,只看到他们并肩朝外边街道走。他已经看到了程念钥,但此刻完全没有了想走的心思。

    那冉休的心思可是摆得明明白白的呢!哪怕北渊知道程念钥不会轻易受人触动,还是忍不住抬脚跟上。

    程念钥带着冉休去了当初他们四人一并去的酒楼,掌柜的还认识她,连忙叫小二带两人上去。北渊悄悄跟到了隔壁房间,认认真真地听墙角。

    不过对面并没有说话声,因为程念钥不太想和冉休说话。而冉休还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程念钥已经拒绝过他不少次了,但他每一次都是一样难过。

    等到了小二上菜,气氛才缓和一些。

    冉休决定死也要痛快些,把憋着的话一并告诉程念钥吧。

    “程姑娘,我知道你是江湖人,对情情爱爱也没有那么避讳。我是真心喜欢你,你想要的我不一定都能给,但是一定会尽量给的。”

    “我喜欢你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对你的心思你也清楚。我家世不错,别人说我也算是仪表堂堂,而且我的性格一直算是京城公子哥里最好的,更别提在念钥姑娘你面前了……”

    冉休说到这里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就算念钥姑娘拒绝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程念钥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漫不经心地拿筷子敲碗边,没有答话。

    冉休也不再追问了,他到底受的是天潢贵胄的教育,说到这份上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如果再追问下去就是无礼了,何况对面还是自己心爱的姑娘。

    冉休没有等到程念钥的回答,颇为心酸地自己吃饭。程念钥胃口缺缺,只是偏头看窗外。今日无雨,但天气也阴沉沉的,阁楼里还算暖和,空气中还有饭菜的香味。

    程念钥知道北渊就在不远处,他一定追随着他们来了。聪明伶俐如她,在北渊贸然离开之后还心里愤愤然,但不过几日她就明白了北渊的顾虑。

    屠诀足矣让他孤独终老,没有人能够承受屠诀的霸戾……除了她。但她以前为了救人,放出大量血后身子虚弱,没想到那人恩将仇报,竟然想私自占有程念钥,喝其血啖其肉,在此之前竟然还妄想要程念钥的人。

    那人最后被程念钥打成了重伤,但还是跑了,所以程念钥体质特殊的消息才会被传出来。而程念钥身子不好还强行动武,从此留下了病根,不然之前不会因为放点儿喂北渊就那么虚弱。

    所以连程念钥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承受住屠诀的霸戾。

    她一向眼高于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北渊有了意思,然后眼里就装不下别人了。北渊足够优秀,程念钥觉得自己以后也不会看上谁了。

    人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自己还不能任性一下吗?

    于是她缓慢而清晰地说:“因为我有爱慕之人。”

    冉休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程念钥这是在回答他的问题,苦涩地笑了下:“那人这么好运,但愿能好好珍惜你。”

    程念钥道了句谢,他们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北渊的声音在外边响起:“我方便进来吗?”

    十六.心意

    冉休诧异地看了程念钥一眼,却见程念钥一直漫不经心的表情收了起来,露出一丝浅浅的笑。这笑容很浅,但笑意却能从眸子中溢出来,她一向明亮的桃花眼看上去竟然像是流光溢彩一般。

    北渊见里面没应答,直接推开了门。程念钥和冉休对坐着,两人都抬头望着他。

    “回去了吗?”北渊走向程念钥,露出一个十分儒雅的笑。

    程念钥没答话,又转回头接着敲她的碗边。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冉休轻咳一声:“不知公子此番来是何意?”

    北渊本来就高,站着睨了冉休一眼:“接阿钥回家。”

    冉休的笑僵了一下,抽抽嘴角,张了嘴却没能发出声。程念钥方才才对他吐露心迹,现在这人就来宣示主权了。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他把目光投向程念钥,发现程念钥没有搭理北渊的意思,转头对北渊说:“念钥姑娘不愿意和你走,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北渊嘴角的笑容一点没变,目光温柔地看着程念钥:“阿钥,我来了,你随我走吗?”

    程念钥虽然还是没有看北渊,但冉休看到了她眼中渐渐弥漫上来的笑。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刺眼,正欲闭上眼,程念钥却忽然起身了。

    “今日对不住,以后有机会再请冉公子吃饭赔罪吧。”程念钥摆摆手,径直无视北渊朝门外走了。

    冉休看着北渊跟上去了,呆坐在座位上发愣。他喜欢程念钥已经是很久以前开始的事了,他是丞相之子,和皇子一起在皇宫中随着太傅读书。

    他初次见到程念钥也是在皇宫之中,当时程念钥还是个青涩少女,她随着鬼毒仙进宫去偷一株进贡的灵草。那时冉休还是个在皇宫中战战兢兢讨命的小孩,他爹权势渐渐展露头角,皇宫中形势复杂,当今圣上对他爹忌惮得不行,便借上学的理由把他扣在了皇宫之中。

    深宫大院向来都是个冷漠无情的地方,冉休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缄默,但他没想到自己能见到那么张扬大胆的程念钥。她长相就很艳丽,虽然年纪尚小还没有张开,但早就能看出美人胚子的样子。

    她闯皇宫偷东西被自己发现后竟然毫不慌乱,甚至对他露齿一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冉休的第一想法是,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美的人。第二想法是,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大胆的人。

    一眼难忘,从此记了多年。冉休一直都追寻着程念钥的踪迹,费劲一切心思去接近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慕。但说到底还是自己无能,妄想着用爱去打动程念钥。

    她那样的女子,岂是能用爱打动的?她爱的只有能征服她的。

    程念钥走出房门后脚步就慢了下来,北渊跨上去和她并肩而行。虽然程念钥对他爱答不理,但是也没有不让他走自己身边。

    北渊自觉地去结了账,程念钥已经走出去了。他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他知道程念钥在气他什么……她不高兴自己明明回来了却不敢去找她。

    不过程念钥也没有走远,她四处走走逛逛,全然不顾周围男子爱慕的目光。北渊皱着眉头走上去,气势十足地挡住别人的视线。不过除了把程念钥捏扁揉碎进自己的身子里,哪里能彻彻底底把这个如此明艳的人藏起来?

    这个认知让北渊有些懊恼,正发着呆,程念钥举起了一根木簪子,仰头望着北渊:“好看吗?”

    程念钥头发黑又长,看上去十分柔顺,要是能配个簪子定然是很好看的。只是木簪子太素,根本压不住程念钥明艳的脸。北渊拿起一支玉簪,白玉簪子戴不好看上去就会十分俗气,但是程念钥肤白貌美,自然是不用考虑这些问题的。

    北渊伸手给她插在了发中,有些简约的发簪让她看上去更俏皮了些。北渊露出一个笑容:“这个更好看。”

    程念钥“嗯”了一声就要掏钱袋买,但北渊按住了她的手,自己摸出了银子。程念钥没有挣开北渊,于是北渊收回找零的银钱后直接牵住了程念钥的手。

    虽然说民风开放,但是男女在大街上牵手还是不太好的。北渊袖子长,把两人的手都笼住了,外人看上去两人就像并肩走一样。

    程念钥一直勾着浅浅的笑容,走到了白家药铺门口她才问北渊:“如果我没有发现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来见我了?”

    北渊目光深深地看着程念钥,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我不敢。”

    程念钥冷笑一声:“单挑了半个江湖,冒然修炼屠诀的北阁主还有不敢的事?”程念钥这口气只是暂时被咽下了,此刻得抒发出来才痛快。

    北渊任由程念钥发脾气,又听到程念钥说:“既然你来了,要是再敢不告而别,天涯海角我都会去找你,然后废了你的腿,让你以后再也跑不了。”她的语气实在是太平淡,但莫名让人听出一丝森寒。

    程念钥已经挣开了北渊的手,北渊举起手摆出一个无辜的姿势:“我不敢。”

    程念钥这才笑开了,正想说话,鬼毒仙就气势汹汹地从屋里跑出来了:“怎么又是你个臭小子!”

    北渊站着没动,程念钥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赶紧跑去拖住鬼毒仙的腰:“师父,你干什么呢……”

    江南的春天来得缓慢,但景致也一天比一天好。北渊在江南逗留到程念钥要随着鬼毒仙离开,他们发现了生死崖那怪花的妙用,这次打算去生死崖把那怪花连根给拔了。

    北渊自然是不放心的,但程念钥坚持不让他跟去:“我以前的二十多年也不照样过了?你自己回去做你的事。”

    程念钥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北渊也得回去处理久北阁的大小事宜。有了程念钥这个挂念后,北渊想要把久北阁做大的心思更强烈了。

    而且现在江湖中新萌生的囚幽谷势头迎风上涨,又得生死崖的鼎力相助,现在竟然有要追上两大势力的趋势。囚幽谷算是生死崖扶持起来的,恐怕新上任的欧阳掌事欧阳春已经不安于现状,想要结合新势力一起吞并扶南庄。

    “那好吧,我等你回来。”北渊揽过程念钥,两人原本就四目相对,距离猝然缩短后气氛一下子就暧昧起来。程念钥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睫毛宛如蝶翼,轻轻打着颤。

    北渊心头像是被挠痒了,俯下身在程念钥眉间落下一个吻。他没有再进一步,只是把程念钥抱在了自己怀里,两人心跳交织,北渊把头埋在程念钥的发间说:“我爱你。”

    两人本以为分别后的日子会很难捱,但北渊回到就久北阁后就没有停下来过,他先拟定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据点,自己安排人不说还得亲自去踩点。情报网要齐全,他们现在的人手一定不够,但现在有没有拓展的契机。

    南老庄主已经让位给南子默了,北渊去找南子默借了些人手,他不放心外人掺手情报网。这一忙就忙到了夏末,程念钥和鬼毒仙那边也很顺利。他们这一次没有偷偷闯进生死崖了,而是报了欧阳夏的名字。欧阳二小姐也是很热心肠,知道他们的来意后还特地派人帮他们除了怪花。

    怪花体积太大、毒性又强,他们两人没法带走,就借了生死崖的炼丹房把这花炼化。炼药从来都不是朝夕就能完成的,他们这一忙也到了夏末。

    盛了欧阳夏这么大的情,程念钥正在想如何才能把这份恩情还了。但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找上欧阳夏,欧阳夏倒是先来找她了。

    这位一向从容自若的欧阳二小姐难得露出一丝慌乱:“程姑娘,你能不能帮我救一个人?”

    程念钥挑挑眉:“定当竭尽全力。”

    欧阳夏把人藏在了自己的闺房中,只留下了贴身的婢女。程念钥随着欧阳夏进屋,屋子中浓重的血腥味儿让她有点儿头晕,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一眼看不出死活。

    程念钥走近了,发现这竟然是个男人,而且有些眼熟。她迟疑着开口:“这是……沈家的沈焕?”

    欧阳夏点点头,脸上的焦急一直没有散:“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程姑娘你帮我救救他吧,”

    沈焕身上全是血,十分狼狈。程念钥先给他把了把脉,脉搏虽然微弱但也还有救。他先摸出了一小支碧绿的液体,顾不得自己手上沾上了不少鲜血,捏着沈焕的下巴灌了进去。

    沈焕还有本能,自己吞咽下去,但还在昏迷之中。程念钥让婢女帮忙把沈焕擦拭干净,示意欧阳夏先坐下:“他身上全是血,外伤我没法看。但他内力遭到了反噬,五脏六腑都被震伤了,经脉还断了两根。”

    欧阳夏自小行善,救过不少人,但却从未让别人因为自己受累,听到程念钥这些话,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那……能好吗?”

    十七.沈焕

    沈焕也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虽然他比不上北渊、南子默之流,但也算是一等高手。而如今却被伤得这么重,也不知道这位二小姐招惹了什么人。可是又有哪些人那么大胆对欧阳二小姐出手呢?

    这些想法在程念钥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她得出了一个结论……恐怕是生死崖自己人。看来她之前听闻的,生死崖要把二小姐许配给囚幽谷谷主的消息是真的了。

    不过她没有把内心的弯弯道道表露在脸上办法,偏头对欧阳夏露出一点笑意:“性命自然无忧,别的念钥只能竭尽全力。”

    欧阳夏松了口气:“多谢程姑娘了。”

    在程念钥配药的时候,欧阳夏已经帮着婢女把沈焕大致收拾了个干净。沈焕的衣裳破破烂烂又沾着血,两人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给他剥了,只留下了挡住关键部位的衣料。欧阳夏的房间并不安全,她们连出去换水都不行,一盆水染得血红,手帕都褪不去血色了。

    沈焕肚子上还有个血窟窿冒着血,程念钥先点穴给他止住了,然后在伤口周边洒上了药粉。沈焕身上的伤多得吓人,腰背上都有多处刀剑伤,好在沈焕身体素质好,不少伤口都没有再冒出血了。

    一旁的婢女吓得脸色苍白,几次三番想对欧阳夏说话,却看到欧阳夏红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程念钥的动作。

    欧阳夏为人善良,经常捡些孤儿回到生死崖抚养长大,也时常会带一些重伤的人回来救治。但这还是第一个被小姐带回自己房间的人,而且还伤得那么重,几乎丧命。

    程念钥忙完已经是傍晚了,她手上全是血,抬起胳膊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转头对欧阳夏说:“没事了,经脉都不是重要的,已经续上了。内外伤都需要他自己长时间愈合,但途中还需要悉心照料。”

    欧阳夏恐怕是瞪眼太久了,一眨眼的时候眼泪就掉了下来:“谢谢!”她原本头发就有些散乱,脸色也不太好,这一掉泪看上去实在是楚楚可怜。饶是程念钥是个女子,见她这样也忍不住起了些恻隐之心。

    难怪沈焕搏了命也要救下欧阳夏。

    “不谢,欧阳姑娘仁德,才能善有善报。”

    程念钥话音刚落,房门被人敲响了:“小姐小姐,掌事又派人来了,这次他们说不见着您就会硬闯进来!”

    欧阳夏眉头一皱,指着地上浸血的衣物和水盆,吩咐婢女:“先把这些收拾了。”她犹豫着,还是转头对程念钥说:“程姑娘,我……我能不能先把沈公子交给你,等我处理完家事再来道谢。”

    外边的人又开始催促了,甚至能隐隐听到外来的脚步声。程念钥扪心自问,帮欧阳夏救回沈焕一命,就已经足以还清她的恩情了。但看着欧阳夏有些焦急和无措的目光,她只能轻轻“嗯”一声。

    “多谢程姑娘!”欧阳夏说着直接把手上的镯子取下来给程念钥:“这个镯子值不少钱,程念钥先拿它典当了当费用吧,如果不够我到时候再来补齐。”

    程念钥摇摇头,示意欧阳夏帮她把沈焕扶到自己背上。她身材虽然高挑,但相较人高马大的沈焕已经算十分娇小了,这样一背也有些吃力。

    “等欧阳姑娘再来寻念钥时一并算吧。”

    婢女已经回来了,欧阳夏让婢女带着程念钥从偏门出去,自己整了整衣裳出去见欧阳春派来的人了。

    程念钥看着她窈窕的背影,不禁有些感叹。上天偏爱她,让她有一副美貌的皮囊,她自己也滋生出一颗美好的心。甚至她出身就华贵,有足够的资本去挥霍她的善良。

    但这一切都有代价,那么值得人珍惜的一个女子,自己的婚姻却也还会*控,甚至没有反驳的余地。

    程念钥不由得想到了白芷,幸好阿芷还有个极尽宠她的爹,有南子默这么个深深爱慕她的人。

    程念钥这一走就是大半天,鬼毒仙早就担心得不行,守在欧阳夏的院落外等候着。他正等得不耐烦打算翻墙进去时,一个婢女带着程念钥从隐蔽的偏门中钻了出来。

    鬼毒仙眼睛都瞪大了……自家丫头真是女大不中留,和那个臭小子不清不楚不说,现在竟然还背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他气冲冲地走过去,还没开口,程念钥就抬起头,投来一束求帮助的目光:“师父,快,我背不动了。”鬼毒仙只好先把自己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憋着气把沈焕接了过来。

    不知道欧阳夏是怎么把沈焕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来的,这四处都是生死崖的眼线,他们甚至都不能回炼丹炉了。程念钥决定先去之前落脚的那个山洞,然后自己折回去收拾东西。

    生死崖还算平静,应该没人发现沈焕,只是不知道欧阳夏现在怎么样了。不过他们现在自顾不暇,也操心不上了。

    出了生死崖已经是深夜了,夜风卷着凉意,树林中歇息的鸟被脚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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