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印章的人,活字印刷的原理自然很容易讲得清楚:“同样是质地坚硬的木材,只裁成一个个的小块儿木章,上头反刻阳文,每块只一个字。平时将这些木章按照一定的顺序,或是读音,或是笔画,放在圆形的盘框里。要印书时,只用捡了每个字的木章,按照顺序排列,便可以雕版一样使用了。好处是无论场地还是耗材都少了许多,但需要排版的人能识字。”

    楚怀只一想就明白了,不禁抚掌叫好:“有了纸,又有了印刷,这读书习字便要容易的多了。”他又看了看林菁,摇头叹道:“我只当这世间有一个沈安侯,没想到你与他不相上下。只安侯从小在宫中读书,连老圣人都称赞,自是不凡的,你又是从何得来这许多东西?”

    他说这话时身上气势极盛,不过林菁是一点儿都不怵的。她当年在首都医院里什么大佬没见过,往大佬们身上扎针的事儿都没少干,楚舅舅虽然厉害,但和那些上位者也没什么区别,林医生早就能够做到处变不惊了。

    她依旧端着温和的微笑,低头回话:“您真相信大老爷如今会的这些是当年在上书房学来的?只是他与您亲近,而您也生怕得了什么不好接受的答案,这才自欺欺人吧。”

    这话就差明说他们有猫腻了,楚怀心中一动,面无表情问道:“安侯是我外甥,我自不会为难他,但你却没这么容易过关。我今日亲自见你,总不会是只为了一张木板的事儿。”

    “舅舅熟读诸子百家,可记得庄周梦蝶的典故?”林菁闭目道:“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不分孰是梦境孰是真。”她看向楚怀:“这世间并非只有庄周,也非只有七叶伽佛陀,无论是梦蝶也好,宿慧也罢,您觉得再醒来时,沈放还是之前的沈放,林氏又是否还是之前的林氏?”

    这种哲学问题就不好回答了,楚怀摸着胡子沉凝。林菁便诚恳道:“我与大老爷本无jiāo集,婚配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一梦之间,我们二人在异界共度数十年时光,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景象。虽然从梦到醒不过一夜,但那些携手过往是真是幻,又有谁能说的分明?”

    “宏广大师说我们这是宿慧,因前世功德修来,今生相遇而觉醒。我们虽不知这到底是好是坏,但也只能坦然受之。若是舅舅因此起疑也是应有之意,毕竟无论谁在另一个世界里过上几十年,都不会再与从前一成不变。”

    其实如林菁所说,楚怀非要一个说法,便是不希望自己的外甥已经没了,如今的沈安侯是不知哪里的孤魂野鬼。只是他们穿越而来本就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和本能,与其说是夺舍,不如说是融合。一年多的时间过去,连林菁都开始觉得,后世的生活不过是他们的一场梦,等梦醒来,沈放便是沈安侯,林氏便是林菁。

    楚怀纠结的也是这个问题。大外甥无论相貌举止都与之前并无太大不同,但那股气势和些许细节又表现出些许改变。而两人jiāo谈中沈安侯偶尔透露的一些从未在任何典籍中出现的说法更让他起疑,却到底因为多年未见,不能因此下定论。

    和楚氏一样,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沈放出了问题,而是林氏有什么不妥。只是看着大外甥一天比一天优秀,他也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氏的解决方法是询问宏广大师,楚氏则是亲自占卜——这也是世家子的基本课程——卦象离下巽上,是齐家之象,得出来的结论是“上吉”,正应了宏广大师说的“旺夫”一句。

    于是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林氏越闹越欢,一个“半日闲”引动了整个京城的注意。虽然无论对于沈家还是楚氏来说,这都不是坏事,可他还是不免多想,才有了今日的试探。

    而林氏的镇定也让他惊叹,虽是女流,却有大将之风。尤其是林菁从头到尾都没有躲闪的意思,更无恼羞成怒和虚心惊恐,反而诚恳的与他解释,楚怀虽不能全信,但对她到底没了敌意。

    “既然宏广大师如此说了,你们便惜福才好。”他意味深长道:“安侯出京游历是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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