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呢?是不是该放弃利益,只讲仁义就够了?

    四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正月二十二,沈安侯给京中颇有名望和辩才的士子们下帖,邀请他们到望江楼一聚。第二天一早,望江楼二楼三楼已经挤满了人,四楼的书画展厅被腾空,只放了两排长桌和椅子。应邀而来的士子们准点到场,沈安侯让他们拿出请柬,请柬中印鉴为红色朱砂所印者是正方,黑色油墨所印者为反方。

    沈安侯站在两队当中,自有酒楼小二将一个木头架子抬进来,上面糊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写满了文字和数字。沈大老爷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细竹鞭,点了点白纸上头:“蒙圣人不弃,将鸿胪寺卿之职给了放,又逢羌戎和奴炎使团即将进京,我便与鸿胪寺的同僚翻阅了些许书籍文稿。”他侧身让所有人都能看清上头写的内容:“这是近两百年来,我中原朝廷与边塞蛮夷的和谈条件,而多则十载,少则三五年,蛮夷必然会撕毁合约,再犯我边境。”

    上头白纸黑字,看着分外触目惊心,沈安侯等他们的讨论声渐渐平息,才接着说话:“我问鸿胪寺各位同僚,为何边民犯我,我中原却要以礼相待,双手送上好处给他们?同僚告诉放,这是泱泱大国的气度。”

    他突然嗤笑:“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吃亏还沾沾自喜是气度。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为何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做傻事,却从不知悔改呢?”

    这回下头的嗡嗡声更大了,沈安侯双手虚按让他们安静:“这时候又有人跟我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咱们是君子,说利益就太没品了。”他脸上的笑意越发讽刺:“对,他们一个个想当君子,毕竟这不是他们口袋里掏出来的银钱。他们自以为平息了战乱,比边疆军士有更大的功绩,却不知这一番作为——”沈安侯手中的竹鞭在白纸上划出一道弧线:“百姓们多少年的辛苦劳作被送出去了,边关将士们的血汗也就白留了。”

    “我自认为不算太傻,实在不明白死抱着仁义礼智信,拿着自家东西补贴敌人是几个意思。”他抬头看了看两边的学子:“这段时间,京中对此的讨论也颇多,是以我请了些代表,由你们在这儿明明白白的将道理说个通透。”他竖起一根手指:“只一条,别光背书,尽信书不如无书,至少说些你们自己能说服自己的话出来,再分辨个对错高下。”

    一声锣鼓声,一炷香被点燃,这是辩论会的规矩,两边队伍有一炷香的时间进行讨论。在距离大厅最近的包厢里,穆荇透过屏风看外面,摇了摇头对林内侍说:“安侯这是欺负小孩子了,有他这一番话,谁还敢说重义轻利的话来?”

    沈安侯也没龌龊的真站在会场上给学子们试压——反正反方的五名辩才里,有三个是他的人,早就给他们写好了稿子,不愁这次赢不了。他绕过柱子,从另一边进了包厢,正好听见穆荇的吐槽,笑着行了个礼:“圣人这话可冤枉我了,我也不过给他们一个讨论的立足点罢了。”

    “看来今日你所图甚大啊。”穆荇与他碰面时,气氛总是轻松的:“不止是为了等羌戎的人来了好带着鸿胪寺和他们吵架这么简单吧?”

    “自然不是。”沈安侯先买了个关子,伸手从一旁拿了一大一小两个碟子,里头各放满瓜子:“其实就算是个孩子都想得明白,打仗就是拼消耗,蛮夷少一些,咱们也少一些,最后便换得和平,两边都亏,也都不亏。真要较真儿,咱们中原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比蛮夷更耗得起。”

    这是显而易见的,穆荇点了点头,沈安侯接着说:“那和谈呢?如果是中原正乱,为了不因小失大而选择的和谈,虽然是无奈之举,却没什么不妥。咱们到底耗得起,哪怕丢了一小块儿,”他从大碟子里捏起一小撮瓜子放进小碟子里:“咱们还是多,缓过神来依旧不怕对着耗。”

    “可最奇怪的是,总有一些人,就没对着耗的想法,那边一来打秋风,他们就上赶着给好处。”不用沈安侯多说,穆荇自己也学着他的样子,一点点从大盘子里将瓜子挪到小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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