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初时。

    灯火独照,天边还有一抹为散的亮色,像是笼着一团纱,一群人围桌而坐。

    铁手蹙眉道:“先生,这几日京城的假铜币越来越多了,恐怕我们的猜测是对的,钱监收回的“铜币模”是假的,真的恐怕还在外面。”

    古往今来,无论那朝那代兴衰、变迁,皆不过一纸文书,书上春秋而已。然,衣、食、住、行谁能离得了钱财,金银两物,说是寻常,可普通人家又能用到多少,手中所存也多是铜钱罢了。

    而如今假币横行,若是再愈演愈烈,所动摇的恐怕就是一国之根基,民怨沸腾,天下大乱了。

    由此可见,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无情轻声道:“钱庄已经不给换了。”

    “铜币模既然是假的,钱监肯定有问题。”

    “而且肯定有人故意四散假铜币,仔细留意一下,想发现一些形迹可疑的人并不难。”

    追命和铁手各抒己见,到底是久混迹江湖的。

    “这段时间我也发现了点特别的。”孟秋水手掌摊开,上面摆放着两枚铜钱。

    大勇不解道:“这两枚钱币有什么不一样吗?”

    孟秋水当即把钱币放在桌上,灯火映照下,就见一枚铜色黯淡,一枚较之更加油润,他平淡道:“京城各大钱庄这段时间出入的铜币很明显的有些不同,兑进去的有八cd是真的,可换出来的,全都是假的,而且这些钱庄都是属于一个商号的。”

    “安。”

    他一指点在那枚色泽黯淡的铜币上,就听“嘭”的一声,登时在指肚下四分五裂,而另一枚,同样的力道却只多了个指印,真假一眼即分。

    追命立马醒悟,惊叹道:“安家?你是说安世耿?”

    “这安世耿又是什么人?”诸葛正我面有疑惑问道。

    铁手目光沉凝。“先生,这些年三番五次帮助朝廷赈灾的安云山就是安世耿的父亲,传言安家的财产早已不可估量,富可敌国。”

    追命双手抱怀,沉声道:“最重要的,他是蔡相身边的红人。”

    正这时一直盯着钱监的大狼跑了回来。“徐达人现在去参加安世耿的宴会了。”

    本来正准备夹菜的诸葛正我听到这个消息想了一下,他目光一抬看向冷凌弃。“冷兄弟,要不,你陪我去赴个宴?毕竟这种场面你比我们都熟悉。”

    无情本欲张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嘴唇张了张,始终没说有话说出口。

    冷血迟疑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周围的人,应道:“好。”

    “事不宜迟,那我们这便动身吧!”

    说话间两人已是起身放下碗筷朝外走去。

    嘴里正嚼着肉片被烫的哈气连连的追命一见两人离去,顿时含糊不清的抱怨道:“喂,好歹我忙活了一下午就为了整这个火锅,你们才吃了几口,要不要给你们留点啊?”

    “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们了。”

    诸葛正我的声音自夜色中传了回来。

    追命闻言刚坐下来,身旁的孟秋水竟也离开了木凳,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登时不满的嚷嚷道:“喂,姓孟的,你也不吃了?那你还让我做?嘿,他不吃咱们吃,真是可惜了我的手艺。”

    ……

    夜渐深了。如果此时有人从夜空中从上俯窥而下,就会发现京城里的万家灯火之中,一道黑影正以某种不可思议的诡异速度,像是游鱼般,游荡在一个个阴影的角落。

    好似一条穿行在长街小巷里的孤魂野鬼。

    “蔡府。”

    这世间蔡姓之人无数,可唯有一蔡姓之人天底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追其缘由乃是那人在这京城之地一手遮天,权倾朝野,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恨的咬牙切齿。

    此人便是当朝国相,蔡京。

    而那道黑影,正是从神侯府所在的“长乐坊”一路直逼最临靠皇城内城当朝重臣的府邸。

    一座似白玉雕砌的精美厅阁内,摇曳泛黄的烛光下,正映着一张年约半百的脸,面有微须,眉目阴沉,看着已给人一种挥之不去的压迫感,这是位高权重之人日积月累所养成的势。

    穿着一身极为考究的墨绿华服,身旁茶杯中正不停溢着茶香。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已从阴沉化作恶毒阴鸷,如同心中藏着滔天的怨念。

    “你就是蔡京?”黑夜中倏的传出一道极为清晰的声音,飘忽非常,让人分不清在哪。

    蔡京悚然一惊,但马上就压了下来,双眼一眯,灯火下像是透着诡异的光华。“你竟敢直呼本相名讳?”

    可他双眼瞳孔马上便猝然瞪大。

    一道影子忽然自黑夜中分离了出来,窜到了厅阁之前。

    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个黑袍人,脸遮古怪龙首面具,只露一双冷寒的眼眸。

    但却不是看他,而是斜撇向阁顶,望向龙脊上一个立着的高瘦男人。

    “杀了他!”

    蔡京冷笑道。

    屋顶那人闻言一个翻身便像是鲤鱼入水般落到了厅阁门口,挡在了两人之间。

    “好高明的轻功,竟然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摸进来。”这是一个身穿灰黑长袍的怪人。之所以说他怪,那是因这人的脸色竟然泛着一股不正常的死灰,连眼睛都是,看着就好像一个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人。

    而最特别的,是他脸上的鼻子缺了一角,这便使的他阴森难看的脸多了些诙谐,可看见他的人绝对没人能笑的出来。

    而他自己似乎不会笑,从不会笑,亦或是从未笑过,面色深沉如铁,目光如冰。

    青铜面具之下,一道冷淡声音响起。“你不用想了,这里面除了你,其他会武功的人都已经被我了结了,恐怕他们很长时间没做过人命买卖了,死的很干脆。”

    “都死了?”瘦高灰脸汉子闻言不仅没有任何变化,反倒冷冷道:“死了便死了,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活该。”

    孟秋水注意到此人左手居然只有三指,小指与无名指各自断去,他有些恍然道:“早猜到不会这么轻易得逞,原来是第七。”

    那灰衣瘦长个子点点头,右手一翻,原来背后还有个包袱,此时已摘了下来,逐渐打开,很细微,一丝不苟,慢慢的打开。

    他一字一字说着,很认真。

    “我是第七。”

    “天下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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