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豚并不知道身后已经有了十倍于其的追兵,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以秦国士兵的善战,必然会很快就会有人前来搜索的。

    他让战马拖拽树枝,就为了扫平战马走过地面的蹄印。

    这时代的道路,出了城之后全是泥巴土路,就连重要城池之间的主路,也不过是时常派人填平车辙,修补一番罢了。

    正如鲁迅说的那样这世界本来是没路的,走的人多了,然后就有了路。

    土质道路,被雨水泡软了又被行人踏实,然后又被泡软,周往复是之下,道路就坚硬似铁,寻常一天半晌的雨水,还是拿他没办法的。

    唯有遇到阴雨季节,道路的表层才会被泡软,又被行人车辆碾过,成了一堆烂泥塘。

    而青豚们走的这条道路,却不是人多车多,碾压的坚硬的主路,而是乡间土路。

    没什么人走的小路,路面上会有一层松软的浮土,战马踏过,就会留下清晰的马蹄印。

    马儿拖着树枝在后奔走,枝叶扫平蹄印,也卷起了灰尘,灰尘飞扬起丈许高,就像是燃烧了粪堆发出的烟雾,久久不散。

    铺天盖地的灰尘席卷了身后一里多路,到处都是黄蒙蒙的一片,久久之后才落到地面上、路旁的枝叶上。

    马虽然作为古代士兵代步的工具,但它其实是不如人的耐力好的。

    战马慢步行走,第一天也不过百里距离,第二天就只能走四十里了。

    若让马儿不停歇的跑,能奔跑的距离不过三四十里。

    跑的路程再多了,第二天战马就不如人徒步的速度快了。

    若是连续行军,在战马负重的情况下,最多不过能日行二十里,再多就会透支战马身体了。

    若是赶路赶得急了,甚至能伤害到战马身体,这马就废了。

    青豚太爷爷曾是杂牌司令,他自小听祖父讲述当年的风光与后来的黯淡,因此,他对于马匹的习性很是了解。

    待战马跑了十多里路,拐了三四条岔路,在一个松树林边,他让麾下士卒下马。

    青豚吩咐众人将麻袋绑在马蹄上,牵进密林。

    刚才大战的时候,射出的箭矢,射破了很多装粮的麻袋。

    青豚顺手让士卒拿了二十多个,此时将麻袋撕开,裹在马蹄上,倒是能掩藏马匹进了密林留下的痕迹。

    待士卒们搞定了一切,他牵出一匹司马属分给的瘦弱驽马,将一片麻袋用司马属分给的一小罐猪油油脂涂抹均匀,并使劲揉搓一番。

    待油脂揉进麻袋丝缝内,他将麻袋绑在驽马的尾巴上,又让驽马拖上树枝,点燃了麻袋。

    马尾上被绑了重物,马儿本能的甩尾扭头一看,见到尾巴着火,驽马撒蹄狂奔。

    周义好奇,他问道“屯长,汝这是作甚?”

    青豚吩咐最后面的士卒,掩藏起众人走过的痕迹,这才回答道“不知为何,吾总有预感,秦人很快就会追来,所以,吾让那匹驽马装出吾等大军继续行进的痕迹,好掩护吾等穿过密林,往他处而去。”

    周义点头称赞道“吾今日又从屯长处学到了一个技能,原来老马不仅识途,还能迷路啊!”

    虎也大笑道“屯长,四百年前的霸主齐恒公,应燕国之邀请,攻打前来燕国犯边的山戎,待杀死敌人,夺回被抢财物后,在归国途中,因大雪覆盖道路,迷失了道路。

    众人惶惶然,还是齐相管仲道‘老马识途’。

    恒公放出老马,跟随老马走过的道路前进。

    齐国军队这才得以归国。

    没想到屯长今日也创了一个典故,这应该叫驽马迷路了吧!”

    言毕,虎哈哈大笑。

    倒是韩奴学识高,读书多,字眼也揪的紧,他接话道“以吾看,还是叫做‘驽马迷踪’更为妥帖。”

    虎大笑,拍着韩奴肩膀,道“汝这厮,到底是君子出身,说文咬字就是比吾等粗汉精准。”

    韩奴笑着谦虚几句,两人乐成一团。

    倒是负责遮掩痕迹的成舟,凑过来谄道“屯长,吾等这样一边走一边遮掩,速度不是太慢了吗?”

    青豚答道“无妨,吾等掩去了这林边百丈距离就可以了。”

    青豚的话,又惹来韩奴几句恭维,一众士卒跟着起哄。

    当即,魏军笑作一堂,众人缓缓朝密林深处而去。

    此时夜幕已经笼罩大地,又是在浓密的深林里,渐渐地已经看不清脚下大地了。

    青豚让士卒点起火把,鼓动疲惫的士卒继续赶路。

    因为自青豚领军至今,历经四仗,死亡的士卒,也不过就那被秦军什长捅死的一人。

    就连秦军射箭反击,射中的几名魏卒,也由于魏武卒身披三层盔甲,虽然士卒们所披的不过是三层皮甲,唯有屯长以上方有青铜甲可以披挂。

    但三层皮甲也很是逆天了!

    当时受到了箭矢撞击,中箭的士卒当场倒地,但大多数人不过是岔了气,缓一缓这股劲就没事了。

    只有两个倒霉鬼,恰恰被射中了盔甲薄弱处,被粗大的三棱箭头,给身体上开了一个小孩嘴一样张开的口子。

    这俩人被青豚找来缝衣针,胡乱缝合一番,又裹了止血的草药。

    青豚也不认得什么止血良药,他寻找的不过是随处可见的‘刺角芽’。

    一种宽长叶片边缘长满了小刺的植物,这东西中原大地随处可见,止血倒是也有很好的效果。

    就是那些揉碎的小刺,会钻进伤口,刺在嫩肉上,让伤口附近有小小的刺痛感。

    伤兵被青豚这个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货,这么瞎鼓捣一番。

    本来还视死如归的两个伤兵,此时见了青豚腿就打哆嗦,虽然他们已经可以随意活动,而不会引起伤口血崩了。

    如果青豚不是屯长,硬是拿军命压他们,打死他们都不会让青豚瞎鼓捣。

    娘希匹啊!

    谁见过拿缝衣针穿发丝,在人身上缝伤口的,换了他人要如此闹腾,这俩伤兵能活活打死他!

    却说奎氿,领着士卒,举着火把连夜追赶青豚一行魏军。

    他刚才跑过一个叉路口,竟然凭空不见了马蹄印。

    屯长适,寻不到那一屯魏卒走过的痕迹,奎氿只好亲自下马寻找,这才发现这群狡猾的魏卒,用树枝扫去了马蹄印。

    久经战场的奎氿,立马查看出马蹄印消失的原因,他指着树枝扫过土路,留下的轻微痕迹,将马蹄印消失的原因告诉了适。

    并命适继续在前方带路。

    一行人顺着浮土上残留的细微痕迹,在适的带领下继续追赶。

    奎氿却在心里暗叹还好追赶的及时,不然等时间一长,微风吹平这些树枝痕迹,就找不到魏卒的踪迹了。

    秦军又顺着痕迹奔驰十几里,适报告说没有痕迹了,但周围也没有魏军。

    奎氿下马,来到队伍前方一看,只见路边有一捆树枝,树枝像是在地上拖行很久的样子,一部分枝梢都磨没了。

    捆着树枝的绳索,也被火烧断了。

    奎氿吩咐众人下马四处寻找,没多久,就有军士前来报告说找到了一匹马。

    他赶去一看,只见一匹瘦弱的战马,正孤零零的低头啃食青草,马儿见到奎氿等人过来,警惕的看着他们。

    许是一匹马太孤单了,它瞪着秦军的马匹看了一会,又畏畏缩缩的凑到跟前,喷着响鼻,同秦马打起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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