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者从巷子中闪身出来,接住了摇摇欲坠的虞夏。

    “我就说你这般折腾撑不下去,要是没有我,我看你该怎么办!”

    老者叹了口气,却没有再往下说。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自虞夏决定为虞大有逆天改命之时,她就安排好了后路。

    从族学退学、把身上仅有的一些银子都放到了床头枕头下,她特意为家人画的护身符箓也一并留在了家中。

    连去往柷山之前也是对家人不告而别。

    她的后路都是为别人安排的,唯独对自己,她从未考虑过后路。

    那时候,她就知道,用那般逆天阵法强行篡改天机,自己很有可能受到反噬身死道消。

    哪怕最后她没死,醒来的她发现自己经脉受到重创,且调用不了元气,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慢慢养伤,而是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打上门去,把家人受的委屈,如数奉还。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没错,可假如她撑不了十年呢?

    她一上来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老者叹着气,扶着虞夏,牵着马,带她离开。

    ……

    “二妹人呢?”

    虞春焦急万分,杨翠莲也六神无主。

    本来重伤垂死的虞大有醒过来是件好事,可是他们家二女儿却不知所踪。

    “我听阿琅哥哥说二姐已经退学了。”虞贤皱着眉道。

    “退学?!”

    杨翠莲跟虞春震惊无比。

    “二妹怎么会退学?她不是很喜欢读书的么?我记得当初是她主动说想进学堂的。”

    虞贤摇了摇头,这事他也是才知道。

    还是今日虞琅过来找他,说抄了篇更好的心经让他带给虞夏,才顺带提起了这事。

    “就是那日她说要跟我一起去学堂……我以为她是读书去的,没想到却是为了退学。”

    虞贤怎么也想不明白,二姐这是怎么了。

    虽说之前爹生死难料,难免有些焦虑,可是很快爹就醒了啊!

    那张大夫还说了,爹现在身体状况很好,只要好好养上一阵子,等皮外伤痊愈了,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可二姐却不知所踪了!

    “这都两天了!”

    虞春皱着眉,“我看那马也不见了,她应该是骑马出去的。”

    “那马阿琅哥说还没有还。”虞贤补充道。

    “许事遇到什么事耽搁了吧,不然早就回来了。”虞春猜测道,“既然还借了旁人的马,二妹一定会回来还的。”

    “也只能这么想了。”几人虽依旧放心不下,但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甚至虞大有那边还帮忙瞒着,生怕他过于担忧,影响了身体的恢复。

    “这阵子咱们家太不顺了,许是冲撞了什么,回头得去上上香去去晦气……”杨翠莲叹着气说。

    ……

    “聆帆,你冷静一点。”

    江聆帆怒气冲冲地从班房出来,身后江九月一脸无奈地追在他身后。

    “大哥,你叫我怎么冷静?”

    江聆帆脸气得通红,两眼甚至泛起一些水汽,显然是气狠了。

    “就那十恶不赦的邪修,你们说放就放,这是咱们道远堂该干出来的事吗?!”

    江九月拍了拍他的肩帮,“吞元术虽然有些邪性,却算不上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功法。而且他身上一丝邪气都没有,哪怕是咱们道远堂,也不能断定他是邪修啊,不然道远堂早就将他捉拿了。”

    江聆帆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口气,转过身看着江九月,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行,你们说他不是邪修,那他伤了人命又如何算?那徐寡妇可还在果树村后山埋着呢!对待这种杀人凶手,咱们道远堂也说放就放?”

    江九月皱着眉,“你如何证明那徐寡妇是他杀的?”

    “那徐寡妇都被妖物借尸还魂了,那妖物跟他又是一伙的,人谁杀的这不明摆着的么?”

    “可他说,徐寡妇是那棺板精杀的,他并不知情。”

    “听他狡辩!他收了棺板精的神魂印记,早已把她收作了奴仆,再说当时候棺板精本体被打散,只能寄居在那面铜镜里,她有什么能力杀死徐寡妇?”

    江九月摇了摇头,“可是你拿不出证据。”

    江聆帆一滞,有些气急败坏。

    “拿不出证据就让这样的凶徒逍遥法外?他对虞夏下手那总是事实了吧?”

    “所以道远堂治了他个谋害玄门同道之罪。”

    “就这项罪名能起什么作用?不过是水牢里关两天,凭他的一身修为,还会忌惮区区水牢?”

    水牢虽是酷刑,但也是针对修为被废的玄师而言的。身负修为的玄师,尤其是卫东南那种修为不低的四品玄师,施展龟息术不在话下,这样一来,水牢酷刑的惩罚力度就大打折扣。

    “就这刑罚,还不如不罚!”

    江九月叹了口气。

    “你得知道,玄门之中杀人夺宝的事很常见,玄师想要追求更高的境界,难免克制不住内心的贪欲,做出伤害他人之事。可是这卫东南,毕竟最后落败于你们,没有给虞姑娘造成实质的损伤,所以这判罚,不宜过重。”

    “他都有伤人的歹心了,还这么轻巧把人放了?把他放出去之后,他又去害人了怎么说?那咱们道远堂岂不是成了姑息养奸的罪人?”

    面对弟弟的质问,江九月依旧言辞温和。

    “所以除了打入水牢之外,我们还给他下了禁制,他一年之内是无法调用元气的了,不用担心他会去害人。”

    “一年?安生一年他又出来为非作歹又如何?”江聆帆冷笑道。

    “初犯只能这样判罚,若是再犯,不论对旁人伤害多大,都会加重刑罚的。”说到这儿,江九月叹了口气。

    “聆帆,你该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冷酷无情的,许多事情的对错也不是绝对的,玄门之中更是如此。这世上,作过恶却逍遥法外的玄师太多了,道远堂即便想管,也未必管得了。”

    江聆帆垂下头没再说话。

    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来看江九月。

    “大哥,你知道我追求的道是什么,我一直都以自己是道远堂的护道使为荣,以自己能凭一己之力为很多含冤之人昭雪为荣。”

    “可是今天,我觉得我错了。”

    “这个世界,这道远堂,跟我一直以来以为的,很不一样。”

    “大哥,我不想再在淮陵待着了,明天我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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