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战区的军事会议在浙江总督衙门的大堂里进行,一张张的桌子排列成了四方形,乌穆与李君度居中而坐,两侧则是陆军和陆战队的将领,而在他二人的对面则是新降的满洲和蒙古将领,当中的是岳乐,其余也都是郡王、贝勒之流。

    所有人都知道,一次性把大家叫齐是发生了大事,在这个节骨眼上,除了光复江南这样的大行动,还有什么值得大家一起出现呢?

    李君度的眼睛从众人脸上扫过,看到的是跃跃欲试和干劲十足,他很满意这种气氛,这是士气,也是力量。

    “将军们,今天我接到了元首阁下从山东传来的军令,南京朝廷与满清已经同流合污,向正义的合众国陆军发动了进攻,南京朝廷已经是非法政府,永历皇帝已经是伪帝了,没有什么再能阻挡我们进入江南的脚步,现在。”李君度站了起来。

    再次扫过众将的脸,李君度正声说道:“一场决定天下的战争要开始了,诸位,封妻荫子的机会来了!”

    “殿下,下令吧!”一众将领跃跃欲试。

    盖在中央大沙盘上的布帘被吊起,精致的沙盘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伪明军队的布置情况可以说是一览无余,伪明在江南的主力军队调遣北上,正是空虚的时候,留下的堪战军队不过五万之数,还要防守宽大而平坦的正面。

    少量的精锐前绿营被布置在徽州、宁国一线,防止合众国翻越江浙之间的山岭突袭,而主力则在所谓江浙总督张存仁麾下,其在富裕的苏州一带立下大营,挡住了浙江去江南最通畅的道路——运河,而长江则由施琅防守,利用其麾下江南舰队,堵住长江入海口。

    可以说,伪明最依仗的还是遍布江南各地的民团乡兵,江南士绅如林,对合众国极端仇视,在伪明还都之后,更是大力组建民团,这些人必然惹出更多的麻烦。

    “首先是清理浙江沿海的延平藩,诸位,延平藩主郑成功不屈而死,其子已为汉奸,现为陆军所俘,已经送达杭州,赵三刀,给你一个陆战旅和四个新军营,带着郑经去劝降延平藩,罗可铎,点满洲、蒙古兵马五千,随赵将军差遣!”乌穆站出来发布了第一个命令。

    罗可铎躬身领命,表情很是激动,他正想在战争立下功勋,获得吉林绥靖区的实封,如今吉林已经有满洲左右旗,而江南投降的,已经恢复自由的满洲兵至少还能再组三个旗,岳乐肯定有一个,若是自己立下功勋,说不定也有一个。

    “伪明苏州大营挡住了我军的主要通道,大营兵马不少,且民团更多,难以快速突破,本将会亲率陆军第31师,陆战队三个旅从长江口逆流而上,直取江南核心之地,利用长江,阻绝南北,因此,大陆战事,权委托君度殿下,诸位切要协力相助,不容有失!”乌穆又讲解道。

    众人一听,脸色微变,这是主帅故意给李君度表现的机会啊。

    李君度再次起身,拿起指挥棒,点在了太湖之上,那是伪明防备浙江的唯一漏洞,有三分之一的湖岸线是属于浙江湖州的,而且太湖则是苏南地区的核心所在,方圆百二十里,最北端距离长江也不过百里,且太湖是苏南各大水系的核心之地,水网四通八达。

    而在地图上,则标注出了三个箭头,直指长江沿岸三个最重要的城市,南京、镇江、江阴。

    南京,伪明的都城,政治中心,镇江,运河与长江交汇之地,漕运周转之必经,江阴要塞,伪明海防核心,江南舰队母港,而这三个地方,都可以从太湖乘船抵达。

    “李山,你率第1师,11师、32师,出嘉兴,以运河为补给线,直取伪明苏州大营,广张旗帜造成大势,不要力取!”李君度率先对李山命令道,他虽然是个东番土著,却是执政官的把兄弟,这些年也一直担任乌穆的军事副手,统帅主力进攻,再合适不过。

    李山素来沉默寡言,执行命令却是一丝不苟,直接接令,并无废话,其余将领倒是有些狐疑,主帅率军从长江进攻,主力又交给了李山,李君度做什么?

    “钱玉新,给你两个混成旅,渡过太湖,从无锡上岸,先切断运河漕运,再沿着锡澄运河北上江阴要塞,协助海军舰队消灭伪明施琅部江南水师,为主力打开航道。”

    钱玉新也是背景深厚,父亲是合众国的元老钱锦,本身也是战功卓著,当年两广会战,便是他第一个打过了深圳河。

    “好,所有人都去准备吧,岳乐、多亚、韩玉生,你们三个留下。”李君度分配好任务,不容旁人质疑,便遣散了诸将。

    岳乐愣了愣神,一时没有说出话来,还是身边的罗可铎踩了一下他的脚,他才反应过来,躬身行礼:“是,殿下。”

    “想什么呢,岳乐?”待众人出去,李君度问道。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您会差遣过我。”岳乐说道。

    岳乐反正之后,一直在李君度身边做事,没有被授予任何官职,唯一确定的是,等战争告一段落,他就可以前往吉林绥靖区执掌满洲中旗,那会是一个拥有十个牛录的标准外藩旗,而这一次大战,反正的满蒙精兵已经调遣给了罗可铎,用作舟山,其余都是老弱病残了。

    李君度笑了笑:“你的能耐,我可是很清楚。”

    二人聊着,李君度用一个个的小箭头从地图上标注出来了三条线,从太湖开始,一直延伸到了伪明政权的都城南京,一条路线从太湖进入荆溪,经过宜兴、溧阳。溧阳北上经过昆仑河、金坛运河和京杭大运河,便可以直接抵达镇江,而西进入胥河,经过梁城湖就可以进入固城湖,然后北上进入丹阳湖,那便是进入了秦淮河水系,北上沿着腌制河,进入到秦淮河干流,便是可以直抵达南京城下了。

    而还有一条线,则是从溧阳翻过瓦屋山等一片山地,直接进入秦淮河水系,抵达南京。

    “你们和我的任务,就是直取伪明心腹要地,南京!”李君度说道,虽然大家都猜到了,但是这么说出来,还是有些吃惊。

    “计划是这样的,多亚率领山地旅和韩玉生率领你的混成旅,随我一起渡太湖,入荆溪,若是宜兴真的如情报所言,没有多少兵马,那便从西线坐船入秦淮河,直取南京,多亚率领山地旅翻山而去,若情报不准,我军受阻,便北上,去镇江,再从镇江乘船去南京!”李君度把这个计划简单说了一遍,三条线,互为备份,让人放心。

    “阁下,您何必犯险,交给卑职与韩将军也就是了。”多亚劝解说道。

    “诸位,我能不能亲自占领,对快速占领整个江南非常重要。”李君度说道。

    多亚还要再劝,韩玉生拦住了他,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少年郎和他那位传奇的父亲一样,认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那卑职呢?”岳乐小心问道。

    李君度道:“岳乐与韩玉生一路,我与多亚一路,岳乐殿下作为韩将军的首席参赞,若你们先到,进城之后,一切便拜托你了。”

    “首席参赞?”岳乐有些不解。

    李君度笑道:“岳乐殿下执掌江南多年,对南京更是无比熟悉,如今的南京朝廷中又多是满清旧臣,他们什么秉性脾气,什么派系路数,岳乐殿下比我们知道的清楚,便是我这一路先到,拿住了南京城,也要等你来了,才好控制啊。”

    岳乐这才明白了,躬身领命,不再乱问。

    “城内有我军内应,所以,速度一定要快,到了南京,自然会有人给你们开门。”李君度道。

    东南战区的军队分为了四支,李山和钱玉新的军队是正军,大张旗鼓的进军,而两位主帅,李君度和乌穆则为奇兵,乌穆所率领的军队早在年前就已经被调遣出海,一直隐藏在了伪明所接触不到泗礁山上,而李君度直取南京的这一支,则需要钱玉新的那支作为掩护。

    两日后,东南战区集体行动,李山率领的主力越过了南京朝廷与合众国之间的停火线,进入到了苏州和松江境内,同时,钱玉新率领的两个混成旅在内河舰队的协助下清扫伪明在太湖里的水上力量,大张旗鼓的进入太湖,向北攻击,而李君度则率领山地旅和韩玉生的陆战旅随着钱玉新的主力进入太湖,泛水绕过了伪明的封锁线,顺利进入了荆溪。

    侦查兵侦查了宜兴周围,发现这里人已经不多了,捉了几个当地百姓才是知道,伪明担心江南百姓南下浙江,便在与浙江之间弄了无人区,坚壁清野。

    在溧阳县城下,李君度与岳乐分手,各自沿着计划的路线前进,多亚率领山地旅,护送着李君度和他的亲卫队向山岭地方前进,向导一开始是在杭州招募的徽商,后来便是捉住的本地山民,而进入山区之后,山地旅没有走经过句容的大路,而是选择了一条直接翻过山岭的石头晓静,这条小路大部分是天然形成,或是本地山民伐竹、挖笋才出来的,之所以选择这一条小路,原因就在于,肯定不会遭遇伪明军队的阻击。

    “已经没有路了,阁下,我只能让士兵用短矛和绳索扎梯子,才能翻过这面悬崖。”多亚走到李君度的身边,低声说道。

    李君度点点头,看了看高达十丈的悬崖,说道:“你可对我说,你麾下的云贵山民和高山番子能轻松应对这种地形。”

    多亚拍拍胸脯说道:“当然,我的士兵对此非常熟悉,只是您,阁下,向导说,从这段路过去,会很危险,悬崖、山谷和湍急的河流,我建议您。”

    李君度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跟韩玉生走一路吗?”

    多亚摇摇头,李君度说道:“其实非常简单,多亚,那一路不仅绕远,还会经过好些城镇,必然遭遇阻截和伏击的,那一路更危险。”

    多亚无奈退开,他心里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李君度身为元首长子,战区副帅,合众国委任的江南军政总管,为什么非要亲身犯险去南京呢,这可不像元首的做派。

    经验丰富的士兵很快扎了一个简陋的梯子,然后攀爬上去,就地取材,编制了绳网,士兵们收拾好军械补给,挨个攀登,李君度也是如此,他攀登之迅捷,超乎了大家的想象,实际上,山地旅的士兵并不清楚,李君度在海军服役比较久,除了少数设施完善的港口,登上战列舰都是需要攀绳网的。

    南京城。

    魏长生刚刚睡下,就听到门外传来声响,他起身一看,窗前多了一个黑影,宽厚的肩膀,硕大的脑袋,正在咧嘴笑,魏长生一看便知道是雷克生,可他不是为了买卖去徽州了吗?

    “父亲,您回来了。”魏长生拉开窗户,发现雷克生一身短打扮,似乎是翻墙进来的。

    雷克生丢给魏长生一个小盒子,魏长生打开,里面有两件东西,一张军令,一枚钥匙,钥匙上还缠着一张纸条。

    “长生啊,南京要出大事了,这是爹给你准备的东西。”雷克生说道。

    魏长生说道:“儿子知道这一些,这几日,朝廷吵翻了天,人人都骂洪承畴居心叵测,祸害江南。”

    山东的事情已经传回了江南,洪承畴命令延平藩挑衅合众国,不仅遭逢大败,还与清廷勾连,紧接着就是合众国宣布南京朝廷是汉奸政权、非法政权,天子为伪帝,并且直接宣战,如今江南兵力空虚,洪承畴却不顾江南士绅死活,执意与满清合作,也不肯派兵回援江南,自然要被士绅们口诛笔伐的。

    雷克生点点头:“是的,接下来的事情你不要参与,如果新朝军队打上门来,你便把这纸军令给他们看,他们自不会侵犯魏家,若是没有人打上门,而是南京崩溃,政权西迁的话,那你就跟着钱谦益走,到了长沙,按照这纸条上的地址,我给你准备了安家用的地契房产和一些金银,足够你们娘俩富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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