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这个小小的常水县,此刻自然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别说他们,就是湖州州府,在这个即将来临的大事件中,也是显得有些无力。

    州府之内,刺史魏言轻神色严肃,背着手慢慢渡步,他现在想着这件事,而且像他这种级别的官员,可以肯定,常水县的白楚晨,是得了尚书令大人的指令,这才提出那个官员制度改革精简的建议。

    因为这件事,尚书令大人已经是亲自批阅过,大加赞赏,准备在首辅阁内进行商议。

    “幸好,当时没有将这个建议压着,而是如实禀报上去,差一点啊,差一点!”此刻的刺史魏言轻一脸后怕,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是如实上报,现在看来,果然这是上层博弈。

    仔细想想,尚书令大人‘够狠’啊,前几年刚将土地制度给收拾了一遍,此刻又盯上了官员制度。

    不光是够狠,而且极有魄力,这种事,可不是谁都敢做的。

    当然像是魏言轻这样级别的官员,又如何看不出目前的官员制度的确是到了应该改革变化的地步,别的不说,就说在州府之内,就有三位之一的官员在吃‘空饷’,整个州府,下到城府、县府的官员体质,的确是有些过于臃肿,只不过这种事情,他虽然早有想法,却也不是他一个刺史能决定的。

    官员位置的设定,是吏部的事情,他可以任免,但不能将某个官职给‘抹除’,或许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那位尚书令大人了。

    “可就算是尚书令大人要做这件事,其所遇到的阻力也绝对会相当巨大,而且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做成难,不做,那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到时候只能引咎辞官一条路啊。”魏言轻已经看透了事情的本质。

    虽说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很多人都看出来了,但不得不说,楚弦借用常水县丞的‘建议’来推行这件事,的确是做的很高明。

    至少,这件事楚弦可以装模作样假迷三道的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评判。

    首辅阁级会议上,楚弦先是将这个建议批评了一番,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楚弦精神分裂的时候,楚弦又是话锋一转,开始说起这个建议的好处。

    这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这件事,我自己先批判,然后一会儿你们就可以闭嘴了。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好在首辅阁级别的官员,绝大多数都是真正的上位者,他们眼中,一切事务都是要以圣朝为重,知道官员改制有利有弊,但好处,肯定是要远远大于坏处。

    “楚大人,官员制度的问题,说实话,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在首辅阁里提出过,但后来也是不了了之,听说司徒大人更早的时候甚至想要推行过,但三天时间里,各州地抨击的奏折就送来了数百份,当中更有一些人言词激烈。”

    说话的是杨真卿,他最近一段时间倒是很少发言,此刻居然是头一个开口,倒也是稀奇,而且更稀奇的是,他居然是赞同了楚弦的观点,只不过也同时泼了一盆冷水。

    旁边大司徒叹了口气:“这事儿,杨太师你还记得?不错,那是很久以前了,我做吏部尚书的时候,曾经想要推行改制,削减官位,对下,可减轻负担,提升效率,对上,可权利集中,对户部的开支也有好处,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那些谩骂,我倒是没怎么在意,当官嘛,不被人骂那就不正常了,总有一些人对你不满意的,真正失败的原因是在下属官职的划分上,吏部拿出的方案有缺失,最简单的,运河监管,船只、仓储、货运,都得有专属的官员,而且还得详细划分监管、文书、账目、光是护卫河兵,罗列下来的官吏就有数十种,精简之下,一人身上职权扩大,有时难以顾及周全,这也是普遍存在的问题,所以官员体系虽然是臃肿,但却难以下刀,所以这才不了了之。”

    听到这话,首辅阁其他几位官员也都是连连点头,尤其是现在的吏部尚书,更是感同身受:“官员臃肿,这是事实,但增加官员位置,也的确是有具体的考量,当然,各地也有一些无关紧要的职位,可以消除,但数量不多,意义也不是很大。”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即便是要动官员体制,最多也就是小打小闹而已,不可能有什么实际的效果。

    如此剩下的那一点银子,还不够这折腾一次,有些得不偿失。

    而其言外之意,就是这么做,没有什么价值和好处。

    楚弦听的很认真,基本上可以确定一件事,至少是在首辅阁内,对官员体制的臃肿那是共识,但为何臃肿?

    也是因为实际情况不断增加出来的结果,就像是刚才大司徒举的例子,河槽营运,得有文书账目的官员纪录吧?沿路也得有仓储官吏来官吏吧?还得有专门的护卫守护,有的官吏或许清闲,但却不可能没有。

    眼下最大的矛盾,也就是在这一点上。

    有的位子的确是意义不大,但又不能没有。

    以前很多次官员制度改革,也是卡在了这里,没法子再进行下去。

    这个时候问题说完了,楚弦开口说话了。

    “有的时候,需要快刀斩乱麻,但有的时候,就需要庖丁解牛,需要将看似一样的事情区分开来,就如大部分时候,各地河运、陆运仓储是两张皮,而遇冬季,河道封闭时,数月时间仓储空置,官吏无所事事,这便是一种浪费,还有各地贡院,诸多官吏,只在乡试时发挥管理之权,却对各地县地、村地学堂不闻不问,导致很多地方教书先生无以为继,破旧,书堂漏雨漏风,却也无人来管,所以,目前的情况是该管的不管,官员大部分只是摆样子,吃干饭而已。”

    这些,首辅阁级官员都很少涉及,但少知不代表不知,就算是不知,也有耳闻,不会否认,这倒是比在朝会上要强一些,朝会上的官员有时不知,还要装懂,类似的人可不在少数。

    所以首辅阁的级别更高,讨论事情更有效率,那是有原因的。

    此刻众多仙官若有所思,吏部尚书也是冥思苦想,楚弦说的这个,他倒是认同,可问题是如何做?

    光是梳理各地官员名录,加以调整,这就不是三五个人,三五天就能做完的事情。

    楚弦也知道,今天一次讨论也不可能有实质性的结果,但他要的是一个风向,一个上层对下的一种态度。

    楚弦就是要告诉天下的官员,圣朝这一次,绝对是要对你们开刀了。

    至于法子,楚弦自然也是早就和白子衿讨论出了一些眉目,但还需要细化,这件事也不是一日之功。

    “我已成立所属尚书令内务府部,接下来会入驻吏部,协助吏部整理官员名录,同时重新划分职权官位,以往一些变革问题在于只对下,对上却是没有变动,此番,要先对上变革,就从京州开始,五品以上的官员先行划分,一些无关紧要的官职,该取消的取消,该合并的合并,甚至一些官署衙门,若是需要也可取消合并。”

    楚弦语气坚定,但实际上也是在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这一次的动作太大,有多大,只有楚弦清楚,而且相信这番话说出来,首辅阁各位也应该是能看得出来。

    之前小打小闹,他们可以同意,但现在能否同意,就不一定了。

    毕竟按照楚弦的说法,这种变动涉及的范围简直是上不封顶,说不定,首辅阁内的职权划分,也得跟着变动。

    因为只有上面动了,下面才能对应的变动,否则上面不动,只让下面的官员去动,谁也不愿意,之前几次变革之所以失败,问题点也在于此。

    果然楚弦这一句试探出来,首辅阁内的气氛就不一样了。

    动别人和动自己,那绝对是两码事,而且就算是首辅阁级别的官员,这个时候也想不懂,楚弦这种对上的变动是要怎么变,难道说,他还打算罢免首辅阁成员?

    所以此刻在场的官员,除了萧禹太师之外,都是面色古怪,哪怕是大司徒也是一脸惊愕,估摸没想到楚弦会搞这么大的动静。

    实际上有些话,楚弦还真没打算现在说,可看到现在的情况,似乎趁热打铁说出来比较好,也能早一点做通首辅阁这边的工作。

    所以楚弦道:“我再举个例子,就说首辅阁。”

    首辅阁三个字出来,在场的仙官都是神色一变,甚至就连一直闭目沉思的萧禹太师,也是猛的睁开眼睛。

    现场的气氛,一瞬间变的极为紧张。

    自古以来,谁敢妄议首辅阁?

    楚弦这位尚书令,怕是头一个。

    当然,现在的楚弦是有这个地位,但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还是让绝大多数仙官都有些面色一变。

    杨真卿的反应最明显。

    “楚大人,首辅阁乃是圣朝核心中枢,你的意思是说,首辅阁这边也有问题?”这是反问,但实际上,是在质问,是在否定楚弦即将要说出的话。

    无论楚弦接下来说什么,杨真卿都不会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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