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你这话说的有些逾越了。有些事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但决不能说。”

    突然,陆笙和沈凌齐齐有所感应。两人诧异的对视一眼,站起身推开窗户跳上房顶。

    远处一座塔楼之巅,一道仿佛笼罩在月光中的身影隐隐约约。朦胧的豪光,恰似白玉一般的细腻温柔。

    “妙远和尚?”陆笙很好奇,妙远和尚怎么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走,去问问他。”

    沈凌话音落地,与陆笙两人嗖的一下消失在房间之中。

    喃喃的佛音从妙远的口中飘出,妙远宝相端重,不断的掐着佛珠,身上的佛光仿佛能给人带来温度一般。

    过了许久,妙远和尚停下了诵经,缓缓地双手合十睁开双眼。眼眸中,一片沉静,恰如这夜色一般安逸。

    “听人墙角可不是君子所为,妙远大师何故如此做?”沈凌轻轻的靠着屋檐,似笑非笑的问道。

    “和尚并非听施主墙角,而是聆听众生之音。贫僧谢过两位施主相救之恩,否则,三圣寺上下怕是难逃此劫。”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过大师既然只是聆听众生知音,为何口中诵的却是往生咒?你是在超度众生么?”

    “贫僧超度的是我自己!”妙远和尚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微笑,“修佛之人,对自己的命劫多有感应。我料算会有一劫生死,故而原本想远渡海外能避过此劫。

    可是行至沪上府,贫僧突然发现竟然已经走不了了。此乃命数,也是因果。阿弥陀佛!”

    “大师怕是言不由衷吧?你来沪上府有何目的?短短两天,我们已经偶遇三次了。一次是偶遇,但三次就不是了。”

    “阿弥陀佛,之前两次贫僧确实不是来找施主的。”

    “就是说这次你是来找我的?找我有事么?”陆笙收起笑容淡淡的问道。

    “第一次见到施主,贫僧并未细看,今夜在三圣寺,贫僧终于看清了施主,施主,你是身居佛缘之人。我此劫,应在你的身上,故而前来。”

    “佛缘?你不是觉得我应该出家当和尚吧?”陆笙笑了。

    “佛门教义,引人向善。但凡身居功德之人,皆有佛缘。施主身怀功德之光,定然是福泽深厚之人。”

    “你还是直接说你要做什么吧?我没有什么悟性,也不具什么慧根,你这神神叨叨的话语我听不懂。”

    “怨念升,群魔现,血雨落,天地崩!”妙远和尚缓缓地睁开眼睛,“佛宗传下箴语,魔出世了。佛门弟子行走天下,寻找有佛缘之人克制魔。”

    “什么是魔?”一边的沈凌突然喝道。

    “心魔,欲魔,天魔,邪魔,”妙远和尚缓缓的睁开眼睛,“七情六欲,皆会化魔,魔现,则天道崩坏!”

    “和尚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宣传封建迷信和末日言论。在这个时代会被打死的。”陆笙突然觉得妙远和尚很可爱。

    也许是被xǎ的太过彻底,胡说八道的态度很是一本正经。

    “陆笙,我们走吧!”沈凌突然拉着陆笙,身形一闪跳下塔楼。

    就这么被沈凌拖着回到天水客栈,陆笙看着沈凌铁青的脸色三观微微有些动摇。

    “沈凌,你不会真的……信了他的鬼话吧?”

    “他说的是不是鬼话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最近一年时间,大禹十九州的案发率比起以往高出太多了。

    很多案子本身就莫名其妙,就好比在宋州一个偏远山村之中,一个满脸麻子的光棍突然间狂性大发thā了全村十户七十三口。

    案子很快就被侦破了,那个麻子从小在村民们的歧视中长大,周围人都是对他冷言冷语。压抑了二十年,终于爆发屠了全村。

    虽然案发的始末合情合理,但是为何此类事件竟然都集中在近一年之间?父王在三个月前索搜罗了近一年的大案要案得出结论,人心在变。”

    “人心在变?什么意思?”

    “人心在变,人性本恶。人并非天生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正因如此,所以人在长大的过程中会学到很多做人的道理。

    忠诚,孝顺,善良,谦虚,礼让,敬畏,廉洁,羞耻,这些道德标准束缚着我们的一言一行。父王发现,这些道德标准的束缚力正在减弱。

    就拿我方才说的那件案子,凶手王麻子承受了二十年的冷眼,二十年来他能忍受,可是突然之间,他却无法忍受了。

    用他的话说,杀人的念头浮上心头就再也挥之不去,就连晚上睡觉都在杀人。这么七天之后,他终于拿起了刀。”

    听着沈凌的娓娓道来,陆笙的表情渐渐的变得凝重了起来。

    陆笙以前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但自从得到了罚恶令,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开始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所以当沈凌说出这些的时候,陆笙并没有感觉荒唐可笑。如果这是荒唐可笑,那么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笑话。

    “你的意思是……妙远和尚说的魔,真的存在?”

    “存不存在我不知道,但这个天下乱像已升却是事实。如果真的有所谓的魔的话,反倒是好事。最怕的是不是魔,而是人性本身已然末途。”

    一夜悄然而去,陆笙和沈凌始终没有再睡觉。

    东际的天空,出现了一抹白光。黎明时分,一队快马冲破沪上府的城门飞奔的向城内狂奔而去。

    “驾——驾——”一声声清脆的娇喝声催促着胯下的战马。

    每一个女子都青衣蒙面,每一个女子都身背两根短枪,腰胯强弩箭筐,如一阵狂风席卷,瞬息间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人马急速冲进宁国侯府,在进门前的一刹那都是快如闪电。而在进入门框之后又瞬间顿住了脚步。

    马蹄飞扬,一队人马整齐划一的下马单膝跪地。

    “参见公主——”

    “抓到了么?”夜色之中,长陵公主缓缓的站起,长长的裙尾如开屏的孔雀一般掠过白玉一般的地板。

    “三名刺客,尽数缉拿。不过……刺客似乎都是死士,在得知无路可逃之后都选择了自尽,唯有一人被我一剑穿胸而死。”

    此刻的灵珠郡主脸上,丝毫没有陆笙熟悉的俏皮可爱。冰冷的眉眼之间,散发着浓浓的杀意。

    “刺客呢?”

    两名长陵卫来到战马前,解下战马上三具尸体扔到长陵公主的面前,“公主请过目。”

    长陵公主衣袖一挥,刺客脸上的蒙面瞬间化为飞灰消散。冰冷的眼神,冷冷的扫过三具尸体。当视线定格在最后一具尸体的时候,长陵公主的脸色顿时变了。

    “郭松龄!”

    一声惊呼,蕴含着浓浓的情感。不是思念,不是依恋,而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和怨毒。

    “郭松龄……想不到是你……八年了,八年了……哈哈哈……你终于死了……哈哈哈……”长陵公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公主——”灵珠郡主慌忙站起身一把抱住长陵公主。

    “郭松龄!谁杀了他,灵珠,是你么?”

    灵珠郡主微微一颤,“是……是我……”

    “好!很好!就因为你杀了郭松龄,以前你做的那些荒唐事,本宫既往不咎。来人,将郭松龄的尸体悬在东门之外,暴尸十日而后挫骨扬灰!”

    “公主……您……您认识郭松龄?”灵珠郡主迟疑的问道。

    “认识!他化成灰本宫都认识。灵珠,你有多少年没有叫我娘亲了?”

    “灵珠哪天不叫啊?”灵珠脸上突然变幻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略带撒娇的说道。

    “那是在别人前,可是我怎么感觉很久没听到你叫我了。这个郭松龄,是我的杀子仇人。我的炫儿,就是被他杀害的。

    八年了,我找了他们八年,但始终没能找到他们替炫儿报仇!”

    “兄长的仇?娘亲以前从来没提过……”

    “我每年都会去三圣寺祈福进香,灵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么?”

    “昨天?难道……”灵珠的脸色一变,惊讶的问道。

    “不错,昨天,是炫儿的忌日。而你,能在昨夜击杀郭松龄,就是给炫儿最好的祭礼。我终于可以安心睡一觉了……清河,你带人去守着东门,要是有人敢来收尸,格杀勿论。”

    “是!”

    天色亮起,进出沪上府的往来客突然诧异的发现,在东门城墙之上,竟然挂着一具尸体。

    往来客颤颤巍巍的走进城门,纷纷对着这具尸体的身份议论纷纷。

    百姓们议论纷纷,但沪上府的武林却突然之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江南三侠郭松龄大侠被长陵公主悬于东门之外!”

    也许在别的地方,郭松龄的大名很遥远也许渐渐的被遗忘。但是在沪上府的江湖武林,江南三侠是化为传说经久不衰的人物。

    大侠郭松龄,二侠林泉,三侠白烨,三人义结金兰在八年前的武林闯下了惊天动地的威名。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三侠现在的地位,也许早已成为江南道的泰山北斗。

    江湖代有英雄出,一代英豪换英豪。三十年前,是胡悲烈的时代,那么十年前,绝对是江南三侠的时代。

    三人的武功皆已出神入化,三人的侠名,也早已如日中天。但是,无论是胡悲烈还是江南三侠,都是在最巅峰的时候突然间消声灭迹。

    八年前,江南三侠与长陵公主结下不解仇恨,那一段时间,整个沪上武林都笼罩在血雨腥风之中。

    最后是白烨现身,以一人之命平息这一场风波。

    风波虽然平息,白烨却在死后封神。在沪上武林人的心底,江南三侠是他们心中不可亵渎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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