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渐渐的,一尘身上的衣服已湿了一半,此处却无山洞避雨,未央走了上来,轻轻一笑,手一伸,一把淡红色的伞便飘了起来,轻轻旋转,将雨滴全挡在了外面。只见那伞透着一层淡淡红光,似花也非花,像是无数花瓣围着伞轻轻飘舞,最后又消散无形,伞柄下方写着“花非花”三个字,再下边便是“未央”二字。此伞非寻常纸伞,乃是未央的法宝“花非花”,原本此伞名为“忆仙姿”,后来又有人改作“如梦令”,但未央觉得这两个名字都略有不足,索性便刻了“花非花”三个字上去。正是: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繁花一现,芳华短暂,如梦而醒,成追忆。此刻,未央持伞慢慢走了上来,撑在他的身旁,这一刹那,一尘看着她脸上的浅浅笑容,闻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也像是痴了一般,许久才回过神来,咳嗽一声道:“雨……雨不是很大,没,没关系的。”“哦。”未央点了点头,便将伞拿走了,哼着小曲,一个人撑伞往前边走了去,漫天雨点又砸落了下来,一尘愣了一下,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轻轻抽了一下自己嘴巴:“就你多嘴,注定这辈子一个人。”……一天后,两人终于来到了留仙派所在的“留仙谷”,此谷颇是清幽,灵气也异常浓郁。留仙派立派千年,其祖师当年本也是名震一方的人物,还传下了古琴“太古遗音”,本来按理说留仙派应一跃成为大门派,但世事无常,岂料后面的几百年,留仙派并未出过什么响当当的大人物,更别谈似玄青七尊那等绝世风采之人,不过好在还有一张瑶琴镇谷,使得那些邪魔外道也不敢轻易来犯。这日晌午一过,一尘便带琴前来拜谷,到了谷中,几十个弟子立时将二人团团围住了,他们自然认得出来是前两日来谷中盗琴,还打伤他们不少人的“妖女”。“妖女!你今日还敢前来,琴在何处!若不速速交还,今日必教你二人伏诛剑下!”那几十个留仙派弟子,个个杀气腾腾,一下便结成剑阵,将两人围在了中间,未央见这些人杀气腾腾,笑道:“一口一句‘妖女’,这就是你们留仙派的待客之道吗?”旁边一尘看了看她,心想分明是你先来夺琴,还把人家门派的弟子给打伤了,你不好好道歉,还说别人不是。不过今日既然是来还琴赔礼,他自然不会添乱,微微拱了拱手,道:“诸位师兄莫要误会,不知贵派长老此刻可在?”不料留仙派众弟子听后更加恼怒了,一人道:“怎么?妖女,你以为今天带了个帮手来,便没事了?今日你插翅也难逃!”说罢,只见几十个人捻指结印,半空中几十把飞剑立时光芒大盛,璀璨夺目,一股狂风掀起,无数道剑气登时将二人笼罩了。一尘不禁眉头一皱,心想一个小姑娘不讲理,你们这群人也不讲理,那干脆要不然今天在这里打一架好了?说道:“诸位勿要误会,在下今日正是还琴而来,不知贵派长老……”“休要跟他们多言!先拿下再说!”不知谁喊了一句,几十把飞剑,立时朝二人呼啸斩了过来,未央道:“还记得第二件事吗?他们欺负我了,你快帮我!”“你真麻烦!还不快给人赔礼道歉!”一尘向她轻轻瞪了眼,又见漫天的飞剑来袭,当下也来不及考虑,衣袖一拂,一阵狂风立时卷起满天的树叶,将那几十把飞剑全部抵挡在了外面。外面几十个留仙派弟子登时感到身体一震,心中均是暗暗一惊,这人好深的功力,是哪个门派的人?“住手!”就在这时,一个铿锵有力的老者声音传了过来,只见远处两道人影飞来,到得近处,却是一个青衣老者和紫衣老者。一尘见留仙派的长老来了,也立即收回了功力,那两个长老目光一凝,向他疾视过来:“还未请教,阁下是谁?”一尘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在下玄青门弟子,萧一尘。”“原来是妙音仙子的高徒,幸会了。”两个长老脸色有些阴沉,本来之前见这人凭一己之力抵挡住几十个弟子的飞剑,心中已是十分不舒服,现在听说是玄青门的人,那脸色便更是不好看了。“不知萧小友今日来我留仙谷,所谓何事。”两个长老声音有些不冷不热,一尘自然也瞧得出来这二人不高兴自己,但仍是不失礼的微微一笑:“晚辈今日特地拜访,是为送回贵派的古琴。”说罢,伸手一拂,便从袖里乾坤取出了太古遗音。众弟子见是自己门派的古琴,均是神色一凝,先前还让人去追这妖女了,没想到今日又将琴送了回来。一尘微笑道:“是这样的,数日前我偶遇这位姑娘,相约一场比琴,不料这位姑娘却来冒犯了贵派,事情皆因晚辈一时好强而起,现在特将琴还回,晚辈也在此代这位姑娘向贵派赔不是了。”越是见他这样,两位长老心中妒火越甚,为什么玄青门有这等优秀的弟子,而他留仙谷却几百年来从未见过?又想到他刚刚以一己之力硬是抵抗住了几十个弟子,怕是已臻炼神还虚的境界,二人心里更是不快,那青衣老者冷冷一笑:“妙音仙子的高徒,我一个小小留仙谷,岂能承受,琴带回来老夫谢过。”听他这话暗中带讽,按照一尘以往的性子,必是又要顶上两句,只是自从上次经历一次生死过后,他已与从前有所改变,何况想到这次本来就是自己和花未央理亏,是以此刻仍旧面带微笑,恭恭敬敬将琴双手托举了出去。一名弟子走过来,将琴取了回去,一尘心中一块石头便算落下,又道:“之前听闻有几位师兄受伤,不知那几位师兄现在伤势如何?”本来他是想着,虽然现在琴是送回来了,但这花未央也确实伤了人,如此一走了之连声问候也没有,有些不大好。然而在那两个长老听来,他这句话却像是在讽刺一样,那青衣老者立时冷笑道:“不劳萧小友挂心了。”一尘听他话中带刺,也知晓这些人不喜自己,如此便也不再自讨没趣了,但脸上仍是客客气气,微笑道:“此次给贵派带来诸多麻烦,晚辈甚是过意不去,便不再叨扰了。”说罢,向旁边花未央看了看:“未央姑娘,我们走吧。”“且慢!”正当二人转身欲走之际,那紫衣老者忽然冷冷一喝,一尘转回身来,道:“不知前辈,还有何吩咐?”只见此刻两人脸上像是笼罩起了一层寒霜,青衣老者冷冷道:“此事与萧小友无关,萧小友自然大可离去,但这妖女……今日却是休想离开!”“喂!你们两个老头,现在琴也还你们了,还想怎样?”未央立时不悦了,还待言说什么,一尘手一伸,将她拦了下来,又向两名老者拱了拱手:“此事确实乃萧某之过,此次回去之后,萧某必定向家师禀明请罚。”“嘿嘿!”不料那两人脸上冷笑更甚了,青衣老者道:“那是自然了,玄青门势大,你自可把一切都担待下来了,我小小一个留仙谷,又岂敢去向你玄青门兴师问罪!”听见这话,一尘心中着实不喜,但想着自己和未央理亏,也不好多说什么,道:“那不知,二位前辈打算如何?”青衣老者目光一凝:“我说过,今日萧小友大可离去,但这妖女伤了我门人,却是休想轻易离开!给我把这妖女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这一句“格杀勿论”究竟带了多重的戾气?一尘情知怎样也说不通理了,见此刻那数十个弟子持剑冲了上来,立即将花未央护在身后,道:“二位前辈且再听晚辈一言!”“萧一尘!”青衣老者目光冰冷,向他指去:“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与这魔教妖女搅和在一起,此刻还袒护着她,你就不怕辱没了‘玄青’二字吗!”一尘道:“二位前辈想必对这位姑娘误会颇深,她只是一时兴起,也怪萧某一时好强,但这位姑娘,绝非什么魔教……”“嘿嘿……”那青衣老者冷冷一笑,眼神忽然一厉:“你是不是见这妖女有几分姿色,所以连你师父姓什么也忘了!堂堂玄青弟子,被一个妖女迷得神魂颠倒,你就不怕凌音一世之名毁在你的手里!”“你……”这一回,一尘脾气再好也快忍不住了,但一想到此事因自己而起,大家又都是玄门同道,为免伤和气,也只能忍住不发作,说道:“二位前辈,待萧某来日再向贵派澄清。”话到此处,向旁边未央递了递眼色:“还不走。”说罢,拉着她便往谷外而去了。他知道今日怎么也说不清楚了,留下来只会更增其乱,不如先离开再说,然而两人尚未跑多远,后边便传来一个有如雷响般的声音:“我留仙谷不是什么大门派,但也绝非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那声音带着极其深厚的内功,竟震得一尘气血一涌,还未站稳,一道恐怖掌力便向二人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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