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试会考舞弊案中太子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从之前的默默无声成了如今梁帝最为喜爱的皇子;形成对照的是,曾经梁帝面前的红人——襄王在舞弊案结束的半月时间内一次也没被准许进入皇宫。六部之中缺位的官职梁帝听从了太子和蔡权的举荐,新的官员迅速填补到位,使得太子一党在朝政中的实力大大增强,一时间,太子喜不自胜,一改往日在朝堂上不多言、仅听皇命的低调姿态,屡屡在梁帝面前夸夸其谈、占尽风头,在蔡权反复规劝之后方才有所收敛。

    “父皇,鄞州已经被下唐占领长达九年了,那里也是父皇、我大梁的子民,儿臣恳请父皇出兵将其收复!”这一日的朝堂之上,太子再次率先出列,一开口就让蔡权颇为意外。收复鄞州之事竟然事先完全不与自己商量变贸然提出,蔡权心中颇为不悦,他抬头看了看梁帝的脸色。

    梁帝反而颇有兴致的说道“收复失地朕不曾一刻忘却,不过下唐兵强马壮,而我们的主要兵力都部署在了西北一带,太子可曾想过?”

    “鄞州乃是南出的门户,如今被下唐强占,不但掐断了我出海的通路还威胁到了西南粮仓的安全,于国于民,收复鄞州乃是必然!”

    太子的慷慨陈词让梁帝不无心动,失去鄞州可是说是梁帝此生的一大败笔,随着时间的推移,梁帝渐渐老去,这块心病却是越来越沉重,他不甘心后世人评价他为一个懦弱无能的君主,太子在此时提出收复失地恰好命中了他的心病。

    “臣赞同太子殿下的提议,不过动武毕竟牵涉国力方面甚多,可需从长计议。”蔡权读出了梁帝表情背后的内容,此刻他必须站在主战一边,同时也算是对太子的一种提醒。

    太子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继续说道“九年来,我大梁的国库充盈远胜当初,儿臣之前已经去户部查过账目,国库在刨去必要开支之后至少能维持一年的军需;兵力方面,除去漠北的玄甲军、京师的守军、御林军、沈将军的赤尾军之外,尚有广远军可调动,南诏同大梁相安无事已经过五十载了,调广远军可行;至于将帅,杨颉将军自然能胜任。”

    “儿臣也是赞成太子的意见,鄞州该当被收复,国库和兵力也有胜算,不过这将军的人选还是得再斟酌斟酌,杨颉将军毕竟已经是年事已高了,若再长途征战,只怕是力不从心了。”襄王赞同太子的意见倒是让太子更为笃定了。

    “父皇,儿臣愿带兵前往!”豫王一大步跨出列,大声请示道。

    “你若是去攻打鄞州,是要带走玄甲军么?一旦玄甲军不在,漠北怎么办?”梁帝问道。

    “父皇,鄞州北面是邙山,南面是下唐城镇,中间恰好是一马平川,邙山虽然不高,可是山路狭长,荆棘横生,不利于大军翻越,因而儿臣打算在寒刀、锈螯、金甲中抽调人手,同时与安南刺史陈迦勒合兵一处。”

    “父皇,儿臣之前已经听豫王说过此番谋划,儿臣也很是赞同,邙山以南就是安南,安南刺史陈迦勒九年来一直坚守未让下唐再进一步,并未主动出兵,那么骑兵就由安南出。四弟一万亲兵轻装简从,即便是从漠北赶来,到达安南也不过是七日,兵贵神速,正好可杀个措手不及!”太子说到此处,眼里似乎是看到了收复鄞州的曙光。豫王不动声色也不打算拆穿太子这招如此生硬的攀附。

    梁帝看向兵部尚书曹子敬“曹爱卿觉得此计可行否?”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的策略甚为周全,臣以为可行。同时,有豫王殿下亲自率兵,更是增添了胜算。”曹子敬明目张胆的拍太子马屁,可文武大臣中愣是没人纠正,即便是陵王也乐得在一旁看戏。

    梁帝吃下了定心丸“太子、豫王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只是又要辛苦豫王你了。”

    “为国效力是儿臣的职责!”

    梁帝满是慈祥的目光看着太子和豫王,襄王及时进言道“太子和豫王的谋划甚好,儿臣愿做前军的后备,将军需负责到底。”

    “行军打仗物资必不可少,此事交由襄王来办,朕很是放心。”

    “多谢父皇,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豫王啊,副将人选,你可有定论?”

    见梁帝向自己问询,豫王答复道“安南刺史陈迦勒可为副将人选。”

    “父皇,儿臣有一人想举荐!”看着太子、豫王、襄王纷纷在梁帝面前露脸,陵王终于是坐不住了,“赤尾营的安贺向来作战勇猛。”

    曹子敬明确反对道“安贺此人臣也有所耳闻,勇气有余、谋略不够,况且只是一个校尉,若是担任副将只怕难以服众。”

    “说的也有道理,那依曹爱卿何人可胜任?”

    “臣以为杨仲可堪重任,他乃是杨颉老将军的儿子,又是广远军的副指挥使,西北有杨老将军坐镇可保无忧,由其子来担任副将也是对老将军的一种赞许。”

    “说的有理!朕决定,封豫王为大将军,安南刺史陈迦勒、广远军指挥使杨仲为左右副将,三日后动身收复鄞州!”

    豫王回到王府一刻未停歇,让所有人到大厅集中,自己则在书房亲笔写下了一封书信,仔细封口后交给张叔“让他们快马加鞭送至夜苍城!”

    豫王来到大厅,就连身上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更换“圣上已经决意要收复鄞州了,此战我为大将军,我已书信调寒刀陆翔、童信二校;锈螯战霆部;金甲耿彦部来京师郊外战将原会和,一旦他们到达,我们即可开拔前往安南,在那里与杨仲指挥使、陈迦勒刺史的兵力集中。韶宁,你作为寒刀的百夫长,陪我一起去。”

    “是!”

    从夜苍城快马加鞭地赶路到达京师也要三日,大战在即,也是让宣韶宁原本前往青山书院一趟的计划只好暂时搁置,只能先和几位好友告别。

    “几时启程?”

    “两日后吧。”

    戚婉彤正准备呼叫仆人上菜,宣韶宁急忙劝阻道“不用了,总是在你这儿白吃白喝的,我还是过意不去的,况且今日也是不饿。”

    “这般说辞,岂不是见外了?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勉强,可是你不同可心、少吟、苏浅、默言他们告别么?”

    “少吟和清远去户部报道了,一时只怕是抽不出身,而柯冉身在御林卫也是不便随意出来见面,我走后还望你向他们转达一下了,倒是苏浅和可心”

    “瞧我这记性!苏浅几日前已经离开京师去采购了,可心呢,最是心急,一重新放榜,她就急吼吼的回书院报喜去了。”

    “可惜我不能去看夫子了。”

    “来日方长,你愁什么!”

    “说的是,那我就先走了。”

    宣韶宁正欲转身下楼,戚婉彤拉住了他的手臂,两颊不知不觉中变得绯红,一改往常爽利大方的作风变得有些小女人,“此战,正渊是否也会同去?”

    “会!”

    “听闻京城的天福寺香火一直很旺,开战在即不妨一去,我知道你并不信这些,但就当是帮我也替正渊祈福吧。”

    宣韶宁会心地点点头“我答应你。”

    “安南是白家扎根之处,届时洛遥姐姐也许有机会与你相见,开战受伤免不了的,白家的药自然是上好的。当然,他武技出众自然不用担心,你们都不会有事的!”戚婉彤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放开了宣韶宁的手,自己下了楼。

    看着戚婉彤的背影,宣韶宁叹口气,也不知师巩正渊这个高冷少年能否体会到她的一片用心。而“白洛遥”这个名字再一次撞击到了宣韶宁的心里,对这个名字的记忆立刻重新唤醒,如今她,可还安好?

    天福寺在京师的北面,远离皇城和国人区,也是闹中取静之意。作为大梁的国寺,每年梁帝都会来天福寺祈福,平时皇族贵胄、达官贵人也会时常光临,让天福寺名声在外,香火鼎盛。

    在通往天福寺的街道两旁也是商铺林立,游人如织。宣韶宁穿过人流来到了天福寺前,一座高大的白玉牌坊树立在眼前,上面镌刻着“天福寺”三个遒劲的大字,穿过牌匾就是一排一眼望不到边的石阶,这是著名的天福寺九十九石阶,凡是要到天福寺祈福的人,不论是天子还是平民都必须走过这九十九石阶。

    “果然是气度不凡!”宣韶宁赞叹了一句,这九十九石阶对他这样的练武之人来说不在话下,没费多少气力就到达了天福寺的正殿。正殿前的能装得下十个成年男人的铜质大鼎里插满了香烛,烟雾缭绕,不少的善男信女在磕头膜拜,嘴里念念有词。

    大殿内供奉着三尊石像,分别为战神、财神、送子佛,这倒是契合了如今的天下大势,战乱频仍、国库不盈、人口不旺,人们就将改变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神佛的身上。

    宣韶宁也掏出银子买了香烛,跪在佛像前默默祈祷愿此次能顺利收复鄞州,尽量少一些伤亡,尤其是正渊能毫发无伤。就在宣韶宁起身之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鹅黄,那个女子戴着面纱,身材窈窕,正在一名侍女的陪同下离开寺院。

    “莫非是”宣韶宁急忙跟上前去,他的脚程远远快于那名女子,可是快接近的时候却又不敢,只得在她身后悄悄跟随,一直到走完了九十九石阶,来到了牌坊前,不远处似乎有一顶轿子正在等待着,宣韶宁明白再不出手就没有机会了。

    “这位姑娘!”

    那女子停顿片刻之后,转过头来,虽然面纱遮住了大部分的脸,可是那双明眸宣韶宁却看得真切。

    “云萱公主?”

    “是你啊!”女子摘下了面纱,果然是梁帝的掌上明珠云萱公主,“我认得你,在父皇的宫宴中见过,你是我四哥身边的侍卫。”

    宣韶宁完全没想到云萱公主竟然还记得自己,“正是在下,公主此番出宫也是来天福寺祈福?”

    “我们不是要对下唐开战了么,想要收复鄞州,可战争总是会造成生灵涂炭的,我是来祈求伤亡能少一些。”

    没想到云萱公主所求竟然与自己如此相似,宣韶宁心中很是温暖,看着一双扑闪扑闪的灵动双眸,一时间义气上涌,“我替天下苍生谢过公主了!”

    没想到云萱公主呵呵一笑,“你?如何能代替这天下苍生,想来你也是要上战场的,那这个护身符就送给你吧。”云萱公主从袖中取出一枚黄色的平安符递到了宣韶宁的面前。

    宣韶宁不禁愣住了,他没想到大梁公主竟然会将平安符赠与他这个平头百姓!

    云萱公主看宣韶宁迟迟不接,有些生气道“怎么?不愿意?”

    宣韶宁从梦中惊醒,急忙双手接过,“岂敢,只是在下万万没想到公主会将这平安符赠与我!”

    云萱公主走近了一步,小声说道“因为我希望你平安归来。”继而转身小跑躲进了轿子。

    眼看着轿子渐渐远去,消失在人群之中,宣韶宁依然痴痴地看着,竟然有些迈不动腿了,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平安符,将其握得紧紧的。

    “韶宁?你也在这啊!”一声喊叫将宣韶宁拉回到了现实,他回头看见叶凯和赵可心两人正朝着自己走来。

    “也是来祈福的?”赵可心对于宣韶宁会出现在天福寺这种地方很是好奇。看到两人,宣韶宁急忙将手中的平安符用袖子遮住。

    “叶师兄,可心,你们俩怎么也来祈福的?”宣韶宁不怀好意的笑着,绕着俩人仔细地看“依我看,你们不会是来求姻缘的吧,这天福寺倒是挺准的啊!”

    赵可心一听,一掌就劈向了宣韶宁,对方身手极快的一闪躲过,丢下一句“哎,可心,你这掌够突然的啊!”

    “韶宁,我看你之前还挺老实的,原来是我看错了啊,你也会耍嘴皮子!”赵可心明显脸红了。

    “韶宁,你果然在豫王身边大有长进啊,一眼就看出来了!”叶凯眯缝着眼笑着。

    “你再胡说!我们今天来可是有正事儿的!”赵可心白了叶凯一眼,对宣韶宁说到“婉彤告诉我们你来了天福寺,我们才来试试能不能找到你”。

    “什么事啊?”

    “就是和你们一起去安南!”

    “什么?这不行,豫王不会同意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赵可心扬起下巴说道“夫子特地修书一封送给豫王,豫王看后就同意了。”

    白石夫子和豫王一直交情深厚,这次是夫子亲自修书,豫王会同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了,宣韶宁装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先斩后奏啊,那又何必来说与我听?”

    叶凯挑了挑眉毛“当然得告诉你,因为我们此番前去的身份是豫王的贴身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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