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殿外这涌动的亮光是什么?”漆雕乐正从卧榻上惊醒之后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副光景寝殿外头人声鼎沸、火光冲天,他急忙跳下床来一边朝着殿门奔跑一边呼喊着内侍,自然是没有人回应的,当他打开殿门的那一刻便明白了。小说

    迎风殿外头浑然已经成为了战场,身穿棕色军服的那是自己人,至于那些身穿青色铠甲的人是是梁军!怎么可能?梁朝已经被自己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城之内?

    漆雕乐正一半惊讶一半害怕,他蓦然回首看见了一人站在乱军之中,不管周围的战斗如何的血腥,她的衣袂都不沾染丝毫的血腥,她出淤泥而不染一般清澈的独自站立,风姿绰约、雍容华贵。她是谁?漆雕乐正感觉这女子瞧着有些眼熟,可就是看不清她的容貌,每当漆雕乐正前进一步,那女子便会相应的后退一步,始终保持着这段距离。

    如此一来,漆雕乐正竟然就这么被女子吸引着不自觉的踏下迎风殿的台阶步入了战阵之中,他耳畔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他看见那些自己的手下人在朝着自己呼喊着什么,可是他听不真切,一切都是朦胧的。漆雕乐正不去理会这些人了,他想要查清楚这女子的身份,这一次他加快了脚步,惊喜的是他发现女子没有再后退了而是站在原地似乎就是等着他的到来。

    “你是?”漆雕乐正眼看就要看清女子的容貌了,同时他也感受到自己的脖子处一凉,接着他感觉天旋地转、不断翻腾,好不容易停顿下来他看见了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有着一样的身量,可是,可是这个人没有头。这个人就是我?就是我!

    啊!漆雕乐正惊吓的从床上坐起,这才感觉到全身的衣衫都湿透了,脸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滴落在床褥上。再看看寝殿周围没有任何的声音,更加没有火光,之前的一些都不过是梦境,真的是梦境。漆雕乐正有些后怕的用手抚摸自己的脖子,好在头颅还在。

    漆雕乐正再也没有睡意了,可是推开窗看看外头夜色时辰还早,一种孤单的感觉开始在周身蔓延开来。这个时候他便会格外想念她,若是此时她能陪伴在自己身边那这股子的清冷感觉一定会消退很多,可惜啊,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樱儿你还好么?是不是还在怪我?”

    漆雕乐正独自一人枯坐在窗前一直到朝霞漫天,直到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身着罗纱的女子轻盈的步入殿内,发现卧榻之上没有人立刻脸上就挂上了慌张的神色,四下寻找之后便看见了站在窗口的漆雕乐正,这才放下心来。

    “汗王,如何这般早起了?”

    女子的声音柔和,虽然没有卓令仪的宛转莺啼,但已经远胜一般的女子了。看着她的时候漆雕乐正总是有错觉,樱儿还活着的错觉,她们俩真的是太过相像了,若一定要说出有什么不同那便是性子,她比樱儿要温顺很多。

    “原本大好的形势如今却是急转直下,水陆两路大军都传来不利消息,你说我能睡得着么?”

    “世上从未亘古不变的东西,形势如此,人心亦是如此。”

    漆雕乐正总感觉烟罗哈里有话,早朝就要到了,他也没有时间来好生计较,便有着烟罗替自己更衣。看着她绕着自己忙前忙后的样子,漆雕乐正还真的有点相信她的话了,的确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儿,低谷未必就没有转机。

    源自烟罗的这份乐观情绪漆雕乐正带到了大殿之上,随着大臣们的一一请奏,乐观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水师大败,庸无睚到现在还杳无音讯,唯一的期望便是已经深入梁朝腹地的巫获,可谁知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尽是城池一一失去的战报,一开始漆雕乐正不愿意相信,他知道朝内有不少人眼红巫获正愁没有机会弹劾他,漆雕乐正多忍了,他坚信巫获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事实证明,越是对某人期待高,结果收获的失落便会越大。眼下的漆雕乐正就是如此,战报提及圪末军同梁军正在争夺青州城,目前胜负难料。青州可是最后一座中原十六州的外围城池了,青州落在梁军手上,一道东起并州西到安南的封闭战线就此形成,圪末军便彻底切断了同下唐的联系,他们目前占据的那些城池也就此成为飞地。

    “小相,你怎么看呢?”

    一直埋着头的独孤具仓皇的抬头对视到漆雕乐正鹰隼般的眼睛不由得浑身一哆嗦,要是换做以前他是绝对不至于这般狼狈的,他毕竟是下唐朝廷的小相,只不过是在几人之下而已,文武百官们谁见到他不得敬畏三分。可是说到底能怪谁呢?独孤具本以为跟着庸无睚能大大捞到一笔军功回来封赏,结果堂堂的下唐水师竟然一败涂地,连主帅都已经是生死未卜了,他侥幸捡回一条命还能回到下唐已经是苍天保佑了。

    “回禀汗王,青州之战必然是两方都拼尽全力了,任何一方都知道这座城池意味着什么,属下以为汗王可以适当对青州增兵以协助拓戎大人。”

    “增兵?协助?”漆雕乐正竟然笑了出来,不过这笑容真的是很难看,他反问道“小相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们下唐还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独孤具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用余光瞟了瞟周边的同僚们,一个个木头人一般,脑子里努力回想自己回国之后听见遇见的任何事儿,似乎没有一件同增兵青州有直接的关系。独孤具不敢耽误汗王的问话,只好摇摇头。

    “那让本汗王来告诉你!我们同西凉结成的同盟已经彻底作废了,西凉不但不帮忙而且还在背后偷袭,他们趁着我们全力攻取梁朝的时候偷袭了赤刻城!”

    独孤具的脑子嗡的一下,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将会有多危险了,当初促成下唐同西凉的合作就是他去的,后来西凉临阵倒戈的时候汗王还是表示相信他的,眼下西凉竟然偷袭了赤刻城,那自己身上这份罪责再也难以洗清了。

    “关于赤刻城的重要性,我想小相是非常清楚的,渡州城败我们失去了海上的通路,这下赤刻城易主我们又失去了最后的陆上通路,敢问小相可是有什么主意?”

    独孤具已经不敢再看着漆雕乐正的眼睛了,那是一双能吃人的眼睛,只要是多看一眼身上都会少了一块肉。此时独孤具感觉自己半边的身子已经没有知觉了,他是万万没有料到西凉卑鄙若此,选中了赤刻城,如此一来,青州便成为了圪末军最后的退路。

    在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赤刻城的位置。这座小小的城堡矗立在大梁同下唐陆上边界的西北方,正北方便是西凉、西南边便是大梁的登州,可谓是三国交界的地界,战略意义不言自明。若是圪末军在青州战败,他们还有最后一个机会越过山丘赶到赤刻城还能做到全身而退,可如今赤刻城到了西凉的手上圪末军的最后一条退路也被斩断。

    “汗王,我”

    “小相啊,你的能力本王是信得过的,至于你的忠心嘛”

    “汗王,属下愿意亲赴赤刻城同西凉谈判!”

    “很好,事不宜迟,今日便启程吧!”

    下朝之后漆雕乐正阴沉着脸打算直接回寝殿,昨夜被噩梦折腾了半宿又忙活了一早上是真的累了,漆雕乐正想要好好休息一阵子,结果刚出了殿外就在不远处看见了卓令仪,她远远朝着漆雕乐正行了一个宫礼。

    漆雕乐正立刻没有了困意,他走到卓令仪的身边问道“今日难得见你来等候我啊?”

    “影后有请。”

    漆雕乐正抬起手臂对着宫人说道“摆驾溟罗宫!”

    溟罗宫是一座远离下唐皇城的别宫,想要去溟罗宫就必须要经过最早的下唐王庭沙华幽庭,当然现在已经是一片焦土了。当漆雕乐正的轿撵经过的时候眼睛就直接闭上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了,他想的是待会儿如何应对影后的说辞。

    轿撵经过沙华幽庭之后再前行一段不断的路程,越过一座不算高的山头便能见到一整片紫竹林,这是从大梁移植过来的,紫竹林原先从未在下唐土地上出现过。经过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原本的矮小纤细的紫竹林已经是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溟罗宫就在这片紫竹林的深处,这座宫殿由三座小型的宫殿组成,每一座都被刻意营造成椭圆形,彼此之间由一座竹桥连接,形成一个三角,远看就像是一个一个竹笋,三角的正中恰好有一口深潭。

    轿撵在紫竹林入口处停下,漆雕乐正下轿跟追在卓令仪身后缓步走入林中,一路上都能听见阵阵鸟语在竹林中回荡,越是接近溟罗宫泉水的声音越发的清晰。

    走近了才发现三角中间的深潭在靠近竹林深处有一处泉眼,不断有清泉从中涌出,泉水的声音便是来自此处。正是由于活水,这一池子的水格外的清澈明动。走在小径中,耳畔听着鸟语,眼睛看着翠绿,非常适合静心。

    漆雕乐正随着卓令仪踩着竹梯上楼,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扇两开门的殿门。与其说是宫殿倒不如说是一座南诏常见的吊脚楼,处处弥漫的都是生活气息一点宫廷的威严都没有,倒是取了个如此霸气的名字。

    守在殿门外的两名宫人眼见漆雕乐正前来立刻下跪请安,漆雕乐正视她们若无物,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宫殿之内。

    “是汗王来了,快请进吧!”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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