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沅昨晚带着几个公子哥,去东华门外的怡红院快活到卯时才回来,他刚关上门,外面就传来敲门的声音。

    那敲门声非常粗暴,如果不开门看,还以为是一群土匪黑灯瞎火的时候上门来抢劫了。

    喝得醉醺醺的张沅脑子有些不清醒,但从小养成的狂傲和自嗨的性格让他立刻变得暴躁起来。

    “妈的!谁啊!敢敲老子张府的大门!”张沅怒道,“来人!不管是谁,出去打一顿再说!”

    几个家丁抄起家伙便要出去,门刚打开,其中一个家丁被一脚踹飞进来,撞在张沅身上,撞得张沅闷哼一声趴在地上,随即开始惨叫。

    “混蛋!”张沅大怒,爬起来就要发表。

    何礼明三两步便走上来,一巴掌抽过去,啪的一声,抽得张沅趔趄了两步。

    “老子是皇城司指挥使何礼明,你他娘的刚才骂谁!”

    张沅一听此人来头,顿时身一惊。

    何礼明可是东京城的名人,人送绰号“白无常”,为何会有这样的绰号?

    意思是被他带走了的人,基本上都去见阎王了。

    你想想啊,大黑天的,白无常突然来了你家,你是什么感受?

    张沅的酒都醒了,刚才还因晚上床上运动过量导致的腰酸背痛,现在立刻部没了。

    何礼明身后跟着八个皇城司卫,每一个人都身高八尺有余,着墨色锦袍,上面绣有彪的图纹,气势威严,腰间配有四尺笔直月眉刀,面色肃冷,杀气森森。

    “何……何上官,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快屋里请,这大雪天的……”

    “不必了,我等奉命来抓人!”

    张沅吓得腿都软了:“抓人?不知何上官要抓谁?”

    “当然是抓你!还有令尊张中丞!”

    “何上官这是为何?下官向来洁身自好,两袖清风……”

    “这话留着去督察院说吧!”何礼明冷声道,“来人,将张沅绑起来!”

    “何上官,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张沅吓得面色发白,连忙转身便要飞跑进去。

    但是他刚吃完药做完床上运动的身子骨软绵绵,像是踩在棉花糖上一样。

    被一个皇城司卫一只手便拽了过来,像拧一只小鸡仔一样。

    “何上官!下官是冤枉的!下官是冤枉的!”

    此时,已经惊动了屋里面的人。

    大堂的灯火立刻被点燃,张府的下人们整齐地从里面小跑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刚醒,一脸睡意。

    张沅一看张宏来了,瞬间仿佛揪住了救命稻草:“爹爹,快救孩儿。“

    “何上官,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虽说张宏这个殿中丞是从五品,比六品的何礼明还要高一级,但谁都知道,何礼明是皇帝的亲军,便是他这个同为是皇帝近臣的殿中丞见了,也乖乖的叫一声上官。

    何礼明道:“张中丞,来得正好,省得吾等进去拿人了,跟吾去督察院走一趟吧!”

    张宏微微一怔,这督察院可是有进无出的地方,所有官闻风丧胆。

    为何深更半夜,皇城司会找上门来?

    定是这个逆子在外面惹了祸端!

    张宏正要说,却被何礼明打断:“张中丞勿用再言,请!”

    张宏面色铁青,他道:“本官现在要进宫面圣!”

    “吾等便是奉了天子之命前来!”

    张宏身一颤。

    雪越下越大,在靖康二年年末,这场因书馆之争的小事而引起的学术界震动,此刻,正在雪夜里酝酿着。

    大宋的读书人到底有多骄傲?

    皇帝已经送了十几万儒生分别去西南和陇右都护府,去那里去发挥他们的热量。

    但是,当皇帝真正开始推行新学的时候,依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就说赵鼎遇到的书馆那件小事,看似一件小事,仅仅只是官宦子弟在欺负普通白丁,但这背后,却涉及到了大宋的最高学府:太学!

    用刘彦宗的话来说:那晚张沅身边几个年轻人,皆是太学的学生,这其实是一场学术界的矛盾。

    新学乃百家之学,大宋邸报上也明确说了新学的政策:读书人不分贫富贵贱,书馆为天下弘扬先贤之学。

    至于先贤是谁,早已不仅仅是孔子孟子了。

    英灵殿中,春秋诸子之像皆并列而存。

    就说墨子,甚至鲁班,都有自己的石像和灵位。

    这是在为天下表明,大宋之学,不拘泥于儒学,当今天子欲兴百家之学。

    可这就戳痛了有些人的自尊啊!

    本来这大宋岂是穷人读书的现象倒也不严重,许多宰相都是贫苦人家出身。

    但偏偏新学里的其他学说,什么工事之学,竟然也登堂入室了。

    这下大家就不服了。

    太学生的脾气向来就冲,这些年轻人荷尔蒙旺盛,没少在背后议论贬斥此事。

    这些话自然都落在了赵桓耳朵里。

    赵桓也能体谅这些年轻人的想法,谁没有年轻过?

    年轻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不是热血上头,年轻最大的特点是目光狭隘,眼界短浅,未经历世事,不知外界为何物,只看见自己眼前的东西。

    这才是年轻人最容易犯的错误。

    但体谅归体谅,送他们进监狱则是另一码事。

    天刚刚亮,张沅已经被拔了五根手指甲了,痛得他发出杀猪般的喊叫。

    平日里细皮嫩肉习惯了,这一动家伙,立刻叫得比谁都惨。

    何礼明在一边吃着早餐,他的早餐就是馒头和粥,顺便来了点肉,再加了些酒。

    牢里的火炉烧得正旺,暖烘烘的。

    外面的门被打开了,又有三个人被押送进来,这三个人都不过十岁,各个都书生气息浓郁,看见坐在桌子边上狼吞虎咽的何礼明,表露出深深不屑。

    像何礼明这种武夫,是他们最瞧不起的。

    便说他吃早餐的样子,简直是粗鄙之极,有辱斯。

    “你们这些屠夫!刽子手!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

    其中一个叫蔡的青年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他被绑到木桩上,冲着那些面色冷酷的皇城司卫大声嘶吼道。

    何礼明吃完馒头,饮完碗中的酒,将碗轻轻放在桌上,然后站起来,走过去,一刀砍在蔡的脖子上,锋利的月眉刀瞬间割开了他的脖子。

    蔡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他万万没有想到何礼明说动手就动手,他们可是太学生!

    杀蔡,何礼明就像杀了一只鸡一样,一脸淡然:“这么贱的要求,不答应你怪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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