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表现的镇定而有涵养:“大人莫动怒,能顺利追缴回这些钱粮,多亏此女主动投案,主动上交,而且她将掌握的所有情况汇总成文后交予本官,方便了案件审理,她如果要隐瞒,何必如此?”

    栗恕听了后态度和语气平复了许多:“这不难理解。她深知就算她不上交,朝廷也会全力追回,不如索性主动交出来,免受刑讯之苦。”

    陈舒不再辩解:“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要审她!”栗恕斩钉截铁的回道。

    栗恕提审李柔的地点是在按察司大堂,在场的人很少,除了栗恕和陈舒,就只有栗恕的一名钦差属员和按察司一名记录口供的书吏,没有一个衙役在场。

    李柔一出场,栗恕不禁楞了一下,这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子,体态端庄身段婀娜,眉目如画光彩照人,让人一见忘俗。

    栗恕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嗽一声,他不拍惊堂木,也不强令李柔下跪,只是冷冷的说了句:“你的供词本官已经看过了,本官有话要问你。”

    “那不是供词,那是民女汇总的见闻录。”李柔不卑不亢,也不软不硬的反驳了栗恕。

    栗恕一听便皱起眉头:“犯官之女李柔,本官念你待字闺中,所以不让百姓听堂,不用衙役传唤押解,本官体量你,望你也要识好歹。”

    李柔一听眉毛一挑,依旧反驳道:“民女之父虽犯案,但民女早已订婚,不在连坐之法内,所以民女之言不算供词。”

    栗恕皱眉:“你已有婚约?许婚何人?”

    李柔平静的答道:“姚广孝!”

    栗恕立即说道:“传姚广孝!”

    陈舒也皱眉:“李柔,上次谈话,你为何不说已有婚约,这姚广孝可与此案有关?”

    李柔不冷不热的说道:“民女未曾提及,正是因为他与本案无关,他既无家世背景也无功名在身,只是一位普通少年。”

    此时,正在后堂偷偷听审的姚光启听到姚广孝三个字,也一皱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人,对了,就在那两本书里,师傅给自己的书里,做批注之人就是姚广孝,这姚广孝竟然是李柔的未婚夫,他是何人?

    只听陈舒接着问道:“这姚广孝家住何处?本堂要立即传唤他。”

    李柔轻轻说道:“此人还有个名字,叫姚光启。”

    一听姚光启三个字,陈舒愣住了,后堂的姚光启更楞了。

    陈舒的反应栗恕看在眼里:“怎么,陈大人?你认识这个人吗?”

    陈舒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柔:“你与此人已有婚约?何时订婚的?你为什么不早说?”

    李柔很平静的答道:“大人您也从未问过呀。”

    前面气氛紧张,后面的姚光启也正早已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会是姚广孝?直到出现在大堂上,姚光启的脑袋里依然混浆浆的,他完全没有头绪。直到惊堂木响起,姚光启才缓过神,他看着李柔,李柔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李柔的眼神出奇的温柔,静静的看着他。

    “你就是姚广孝?”

    栗恕在上面观察着三个人,他看到了陈舒的失态,看到了李柔的眼神,也看到了姚光启的迷茫。

    “是的。”回答的不是姚光启,而是李柔。

    栗恕大声呵斥:“本官没问你。”

    姚光启看到了李柔的眼神,这样明亮透彻的眼神,应该是没有阴谋的没有陷阱的,而且自己也答应过要照顾她,他下定了决心,好吧,当时你救我,现在我救你,“大人,在下就是姚广孝。”

    栗恕又问道:“你与这个女子有婚约?”

    姚光启答道:“师命难违!”

    栗恕又追问道:“你师从何人?”

    李柔再次说道:“道衍和尚。”

    栗恕生气的说:“本官没问你。”

    姚光启也很惊讶,李柔怎么知道道衍和尚?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有太多事让自己意外了。

    姚光启说道:“大人,她说的对,在下师从道衍和尚。”

    栗恕虽然觉得众人的表现都可疑,但一时挑不出什么毛病,便只有对李柔说道:“你确有婚约,不入连坐之法,但你既为国家子民,就当为国分忧,把你知道的关于李彧一案的所有情由全部说出来。”

    李柔没有说话。

    栗恕接着说道:“你说你知道你父给你存了一笔钱,知道钱在哪里,却不知道钱是怎么来的,难道他一点都没给你透漏钱是怎么来的吗?”

    李柔还是不卑不亢的态度:“大人是否做过地方官?”

    栗恕点头。

    李柔又问:“大人做地方官时,是否踢斗补贴俸禄?”

    栗恕楞了一下,“这与此案有何关联?”

    李柔微微一笑:“那就是踢过了。请问大人,踢斗补贴家用,大人可会跟妻儿详细说具体踢了几脚?会告诉妻儿踢了多少米出来?”

    这句话把栗恕问住了,这还用说吗,自己怎么会将这些事跟家里人说。

    李柔见栗恕不语,接着说道:“家父赚的是贪赃之钱,是掉脑袋的罪过,但道理与大人踢斗一样,也不会把钱的来路跟家人说。”

    栗恕心说此女心思敏捷,不让须眉,是个厉害的角色,李彧竟然有这样聪明的女儿:“李彧留给你的钱,你全都交上来了吗?若有隐瞒,要按律治罪的。听说你现在住的是一处独立院落,还有八个下人伺候,你家已经被抄,哪里还有钱住大院落,你哪来的钱雇那些下人?”

    李柔不慌不忙的指了指姚光启:“关于大宅院和下人,那您就要问他了,宅院是他的,下人也是他的,小女子如今是孑然一身的。”

    听到这个话,栗恕到没什么反应,陈舒的脸倒是憋的通红。

    “你们下去吧,本官还有话要跟陈大人商议。”栗恕摆了摆手。

    待大堂上只剩下栗恕与陈述两人,栗恕问道:“陈大人,本官虽不善察言观色,但也觉得您今日似有隐情,您与那姚广孝相识吗?”

    陈舒冷笑道:“不瞒大人,此人与在下不仅相识,而且此人与小女相知甚深,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栗恕恍然大悟,难怪刚才陈舒是那

    一番表现:“您和令千金都不知道此人已与她人有婚约?”

    陈舒冷哼一声:“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岂能不管?”

    栗恕明白了,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你什么意思?”刚刚出了按察司衙门,姚光启便拉住李柔,气势汹汹的说道:“谁跟你,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道衍和尚?”

    “大街上拉拉扯扯什么意思?不怕人笑话吗?有话回去说。”李柔倒是很冷静。

    “姚广孝是谁?你为什么说我师父是道衍和尚?你到底是谁?”一进院子,姚光启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弄的开门的老头一脸茫然。

    李柔指了指里面,轻轻的说了句:“进去说吧。”

    李柔进屋,随口说了句:“关上门”,说着便来到书架前,顺手拿下一本很厚的书,递给姚光启,姚光启接过来一看,书名叫古今通志,他看了看李柔:“什么意思?”

    李柔坐下喝了口水:“翻开看看!”

    姚光启打开一看,这显然是一本史书,从三代以来一直到宋末元初,他注意到,每一页也都有批注,批注的人竟然又是姚广孝,对,从字迹看,与自己那两本书的姚广孝的字迹是一样的,但显然这部书里的字更加挺拔有力,不似自己书的后期字体那般绵软无力。

    “这是你的书?”姚光启看着李柔。

    李柔点头。

    姚光启又问:“你从哪里得来的?”

    李柔一笑:“现在不能告诉你。”

    姚光启又问:“这姚广孝是什么人?”

    李柔笑着说:“我在大堂上说过了,他是我的夫君。”

    姚光启很生气,突然大喊道:“那你为什么说我是姚广孝?为什么把我牵扯进来?”

    李柔接着无所谓的一笑:“因为要不提你,我就不能脱身,就得一直接受审讯。”

    姚光启气的发抖:“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惨了,我现在有口莫辩了。”

    李柔笑着说道:“你是不是跟陈按察使千金有婚约?”

    姚光启盯着李柔:“你怎么知道的?我们虽然没婚约,但”姚光启说不下去了。

    李柔接过话来:“但有默契是吧,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金姐姐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过,说你跟陈家小姐常有往来,当时她还说你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

    姚光启揶揄道:“你金姐姐倒是跟你无话不说,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她那点龌龊事,呵呵,你竟然跟这种人是姐妹。”

    “你是想说,想必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对吧?”李柔似乎不介意姚光启的讽刺,还说出了姚光启没说出来的言外之意。

    姚光启没说话,转身拂袖而去。

    按察司衙门,姚光启请求面见陈舒,但得到的回复却是:陈大人陪同钦差大人出去了。

    不能跟陈舒当面解释,姚光启只能硬着头皮来见陈月如,希望能跟陈月如解释清楚。但来到陈月如的小院门口,院内的一幕,让姚光启惊呆了,一个男人正站在小院内说话和陈月如说话,再一看,竟然是周躬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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