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到朝会结束,方永跟逃命一般,一溜烟的回了京兆伊官邸,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不过,很多朝臣对此都表示理解。

    “这京兆伊怕是没有好日子过喽!”许多人轻声笑着,非常开心的旁观。

    死的又不是自己人,关大家鸟事!

    再说了!

    这些人也是活该!

    公田抵押这个事情,若是被他们做成了,那得有多大油水?

    但这些渣渣,却连招呼都没有与大家打过,摆明了就是要吃独食。

    叔叔能忍,婶婶岂可忍?

    讲道理没有落井下石,踩上几脚已经很给面子了!

    甚至,在现在已经有人开始计算,这京兆尹要是被人一锅端了。

    自己能得多少好处了。

    当然,在另一方面,整个长安公卿,现在都已经认清楚了一个事实——张蚩尤惹不得!

    新丰的事情,谁碰谁死啊!

    看着临潼和万年县的下场,无数公卿贵族,就已经不自觉的将张越的威胁和地位再提高几个等级。

    很多人都已经下了严令,命令自家子弟、家臣、下人,以后做事绕着新丰和张蚩尤的势力范围走。

    惹不起,总该躲得起吧?

    ……………………

    方永回到京兆伊官邸,一进门,无数同僚立刻迎了上来。

    “方公……方公……情况如何?”

    方永看着这些充满了期待和希望的眼睛,叹了口气,摇起了头。

    众人一见,心底立刻满是阴霾。

    “陛下已经下诏,认可了那竖子的行为……”方永叹道:“事到如今,已不可为喽!”

    在万年县县衙被焚毁的消息传回长安后,他们最开始是很开心的。

    因为万年县衙被毁,就意味着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更紧要的是,说不定还能令那张蚩尤吃一个大亏!

    县衙被烧,身为钦命使节,自然是第一责任人。

    但……

    谁知道,那煞星居然那么果断?不过片刻就抓了万年县内所有参与的贵戚人家,还拿到了人证物证与口供。

    当大家听说此事时,几乎都要喷血了。

    许多人甚至恨不得去找那帮纨绔废物拼命!

    你们这么多年是白活的不成?

    硬撑着啊!死不认罪啊!拖着啊!

    怎么就没有一个硬气的呢?

    现在好了,被人人赃并获,全部药丸!

    更可怕的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这些贵戚在万年县县衙纵火,几乎就是一个巴掌扇在了整个汉室的贵族士大夫皇族脸上。

    消息一传出去,太学都快炸掉了。

    长安城里的士大夫们,更是义愤填膺。

    大势浩浩荡荡,如泰山压顶,压在大家伙头顶。

    士大夫方面的压力其实还算小。

    毕竟,他们也只是嘴炮罢了,并不能真正决定国家决策,撑死了不过有所影响。

    单纯的只是得罪士大夫,无非被人喷几句。

    反正,出来当官,大家早就不要脸了。

    骂就骂呗,又不会掉块肉。

    真正让人心悸的是,连素来对朝政不发表任何意见的将军们这一次也表态了。

    老将军赵破奴,甚至在闻讯后,就穿戴起了甲胄,带着家臣,想要去建章宫请命杀贼。

    连什么‘廉颇虽老,壮志犹在!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赵破奴带头,其他老将们,也都纷纷开始了表演。

    受他们影响,现役的在京将校也放话了。

    总之,事情很快就演变成为了汉家各级将校的表忠大赛。

    而这些人表忠的同时,纷纷拿着万年的事情鞭笞。

    于是,参与万年之事的贵戚们,哪怕只是在里面打了个酱油,牵扯其实不深的人,立刻都是大祸临头!

    因为他们不可避免的被卷入了‘乱臣贼子阴谋对抗天子’的集团。

    从古至今,卷入类似事件的人,谁能活?

    怕是连死都是奢望!

    更要命的是,受此牵连,临潼的贵戚官僚们也全部倒了大霉。

    按照执金吾王莽的说法是‘万年之贼阴谋祸乱社稷,惊扰太上皇神灵,纵火旧都,其罪深也!然临潼之事,果与万年贼无关?’,大有要将临潼的贵戚官僚们和万年的事情挂上钩的架势。

    而这些事情的演变和发展,自是吓尿了整个京兆尹的官僚们。

    人人都是惶惶不可终日。

    若那张蚩尤,哦,不,张侍中去了郑县,然后依样画葫芦,那大家伙……

    特别是现在,他们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天子认可了发生在临潼和万年的事情,并且做了定性。

    情况,已经朝着不可避免的灾难性方向发展。

    “方公……”京兆伊的城门尉王显问道:“如今,公有何打算?”

    其他人也都是惶惶不可终日般的看着方永,现在他们也只能指望这位大佬能想到什么办法救命了。

    若那张侍中到了郑县,那就一切休矣!

    方永却是叹了口气,悠悠的道:“为今之计,只能祈祷上苍保佑,吾等的使者先张侍中一步抵达郑县,将吾等的嘱托告知郑县上下……”

    “若是如此,或还能有一条生路……”

    “不然……”方永苦笑的摸了摸的自己项上人头,然后摘下冠帽:“吾等死矣!”

    “使者是前日派出的,如今应该已经度过渭河了……”有人轻声道:“而张侍中一行,据说连羽林卫在内足有数百人,浩浩荡荡,速度必定快不了!”

    “最快恐怕也还要两日才能抵达郑县……”

    “吾等应该还有希望……”

    众人听着,都是心里稍稍一安。

    但随即却又担心了起来。

    特别是方永,郑县老家的那几个大家族是个什么样子他还不知道?

    这些年来,越发猖狂,目空一切。

    几乎都快要赶上关东一些郡国的地方豪强了。

    在早先,他也不怎么担心。

    毕竟,郑县和长安,隔着这千山万水的,连御史一年也未必去得了一次。

    这山高皇帝远,家里的子弟在郑县再怎么胡闹,也传不到长安来。

    至于那些泥腿子告状,就更不可能了。

    但哪成想,会有今天?

    只要张侍中一进郑县,那……

    而曾经保护他和他的家族的距离,变成了致命死穴。

    从长安出发,哪怕是快马也要三天才能到郑县。

    隔着这么远,万一家里那些不开眼的混蛋,出言顶撞甚至挑衅那位。

    岂不是一切休矣?

    现在,方永只能祈祷,家里面的兔崽子们识相一点。

    只能祈祷,自己派出去的使者能提前赶到郑县,只能祈祷郑县官吏们发挥自己的工作积极性,把一切都遮掩住,将市面粉饰好,不要让那张侍中发现了郑县的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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