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公孙遗派人来通知张越,已经在西织室腾出了一个作坊,并从东织室调了数十名巧匠待命。

    但张越却没有急着去西织室与公孙遗汇合,而是去了太仆衙门,递了拜帖,求见上官桀。

    上官桀一听是张越来访,立刻丢下手中所有事务,快步出迎。

    没办法!

    他和张越之间的关系,如今已经是亲密到就差没有穿一条裤子了。

    至少,上官桀本人是这样认为的。

    旁的不说,单单就是张越给他出的那个‘清扫贼臣父子余毒’的策略,如今就已经大获成功。

    高举着‘清扫贼臣父子余毒’的大旗,上官桀自上任以来,就发动十几次的肃清运动。

    背靠着天子支持,整个太仆上下,都被他洗牌。

    太仆三十六苑,各曹有司的主官,七成以上被他拿下,送去了廷尉衙门旅游。

    然后,他大力提拔那些过去在公孙贺父子治下被埋没的人才。

    因为这些人都是他提拔起来的,故而,忠心度、服从力与行动力,皆是爆表。

    立刻就让整个太仆焕然一新,工作效率大大提升。

    更打响他的名头,如今,坊间说起他上官桀。

    符号不再是马屁精,而是能臣干吏!

    仅这一点,便足以让上官桀欠上好大一个人情!

    更不提,上官桀的嫡子上官安和几个庶子,都是张越的脑残粉。

    天天在家里吹捧和忽悠。

    久而久之,连上官桀也相信了,未来的张子重必定是国家重臣,比肩卫霍一般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上官桀自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对待。

    都不要去翻书,照着公孙贺的作为去做就可以了。

    公孙贺、公孙敖,都是公认的中庸将军,无能都尉。

    但,靠着紧抱卫青大腿,全部封侯。

    故而,上官桀看到张越,就跟看到行走的列侯爵位售卖机一样,整张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侍中今日怎么有空来太仆衙门找愚兄了?”

    “却是有事相求!”张越也是笑意盈盈,回礼道:“还需太仆全力相助!”

    “好说!好说!”上官桀将张越请入官衙,带到一间专门用来会的雅室内,然后问道:“未知侍中有何事务?”

    “小弟想请兄长帮忙从太仆衙门找些羊绒……”张越笑着道,怕上官桀不能领会,便解释道:“便是羊儿冬日才长出来的类似柳絮一般的绒毛…”

    上官桀听着,虽然不太清楚张越要的东西具体是什么?

    但他还是立刻就对左右吩咐:“马上派人去上林苑的上林厩为侍中取来那羊绒……”

    “嗯,就先拿个几十石来吧……”

    张越连忙道:“却是要不得这许多……拿个四五斤就够了!”

    几十石羊绒?那恐怕得刮上万头山羊的羊毛才收集得了这么多!

    反正,在后世张越曾攒了一年的私房钱,最后给自己买了一件开司米。

    貌似也就两百克的羊绒……

    想了想,张越又补充道:“叫人用妇人梳头的梳子去山羊身上梳毛,梳下来的细绒便是羊绒!”

    “还不快去!?”上官桀眉毛一扬,喝道:“记得按照侍中的做法,去将羊绒疏来!”

    “诺!”立刻便有人领命而去。

    “小儿辈愚笨,却叫贤弟笑话了!”上官桀看着那人,对张越抱歉。

    “兄长治政严苛,愚弟敬服!”张越也是打着哈哈,与上官桀攀谈起来:“愚弟听说兄长最近喜得孙女?不知是否为真?”

    上官桀听着,心里狐疑,他的长子上官安前几天给他生了一个孙女,此事除了自家人,外人极少知晓。

    毕竟,一个孙女而已,哪怕是嫡孙女,在他眼中也就那样。

    多数人都是视为赔钱货——如今汉室嫁娶,可不止是男方要出聘礼,女方也要准备好丰盛的嫁妆。

    平民嫁娶,或许聘礼和嫁妆还是对等的。

    但高阶贵族嫁娶,嫁妆是远超聘礼,甚至达到数十倍的差距。

    概因为当代家庭的女性成员,不似后世封建王朝,没有人权,更没有财产继承权。

    汉室家庭内部的女性,享有父母财产的继承权。

    所以,为了避免日后兄弟姐妹争产,闹出笑话,嫁女的时候,必定会将属于她应该继承的财产作为嫁妆送去男方。

    所以汉律保护和支持女性主人的个人财产。

    哪怕是两方合离,女性主人也有权力带走属于她的嫁妆。

    这就是为何,汉代女性主人的独立性极强的缘故——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

    但也正是因此,汉室贵族普遍不喜欢生女儿。

    女婴,特别是嫡系女婴被溺的案例,数不胜数。

    上官桀端起酒樽,微微抿了一口,俄而笑道:“贤弟真是消息灵通……”

    心里面却是在想着,是哪个混蛋在外面多嘴?

    若是家奴,这样的人肯定留不得!

    张越却是笑了一声,道:“愚弟也是听人议论得知的……这长安城里,基本没有什么事情能瞒人……”

    上官桀顿时噎住了。

    长安城的八卦党,可是出了名的消息灵通,神通广大。

    当然,这也与当代贵族普遍嘴上不把门有关。

    其实,现在还算好了。

    太宗和先帝的时候,很多人连谋反这种事情,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的。

    当初武安侯田蚡私底下去见淮南王刘安,说:上未有太子,大王最贤,高祖孙,即宫车晏驾,非大王立当谁哉!

    然后,第二天全长安都知道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两个是在未央宫宫门口说的……

    也是因为此事的缘故,如今的长安城贵族才稍微知道保密和隔墙有耳这种事情。

    这就好比后世炮王一着不慎,给某个心机婊抓到了把柄,自那以后,举凡曹粉,都会留心了。

    最起码再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但张越关注的却不是这些事情。

    而是……

    他猜测,若无意外,这个上官桀刚刚出生的女儿便是历史上那位被自己的父亲、祖父、外公一起合伙坑的上官皇后了。

    汉家宫廷里的第二位张皇后。

    从前读史之时,张越就为张嫣与她颇感遗憾。

    如今却不想见证了她的出生。

    好在,历史已经改变,她的人生或许将从此不同。

    为了纪念此事,张越准备了礼物。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上官桀,道:“往常多得兄长照顾,如今闻兄长喜添爱孙,区区薄礼,还望兄长笑纳!”

    上官桀接过玉佩,心里面也没有多想,道:“那愚兄就替孙儿多谢贤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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